窗外月明星稀, 清风吹拂,给闷热的夏季带来了一丝凉意。
狭窄的柜子里,两人身体贴得极近, 晶莹剔透的汗珠从江沚的下巴处缓缓滴落 , 砸在了木柜底板,晕染出一片湿痕。
崔晚舟的手臂撑在上方, 视线下垂,江沚几乎是依偎在她怀里的, 鬓间发丝被汗水沾湿,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
仔细一看, 就能发现她的眼睛发亮, 散发着一种名叫吃瓜看八卦的光芒。
她的手指按在柜门上, 透过狭小的缝隙,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互诉衷肠的两人。
江沚真是没想到 ,装扮成护卫兵, 还能偷听到衡远城第一手八卦,而且是新鲜出炉的大瓜。
城主女儿喜欢她的半兽人护卫,还想和护卫一起私奔, 而护卫效忠城主,不愿意私奔,城主女儿就打算把护卫给强上了。
长着兽耳黑衣女人被喂了一口酒后,就被红衣女人压在身下,脸色晕红, 一只纤细的手已经沿着她的衣领探入,渐渐深入,黑衣女人口中还断断续续发出惹人遐想连篇的娇.吟。
江沚快要目睹活色生香的春宫图的时候,面前突然被一只手挡住。
她微微转头, 不解地看向崔晚舟。
崔晚舟眸色微凉:非礼勿视。
行吧,不看就不看,她本来也不是非常想看。
江沚听话地闭上眼睛,耳边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还是在不断传来,让人不由得想起接下来淫靡的画面。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把黑衣女人的脸替换成崔晚舟的脸,含着一团春水的眸子,隐忍咬紧的下唇,清冷的脸因为她的动作沾染上本不该有的情欲。
她试探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在崔晚舟的唇上轻轻舔了一下,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清甜,而是像是尝到初春崖顶的冰雪一样,带着一丝凉意,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舌尖绕着崔晚舟的下唇描摹了几圈,冰雪般的气息渐渐被她的味道给掩盖,可她却乐此不疲,想要留下更多的印记,缠着崔晚舟的下唇玩了一会儿,就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浅浅的牙印并没有在崔晚舟的唇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崔晚舟的眸光闪闪,里面满是她的身影,两靥薄红,呼吸微乱,下唇还沾着晶莹的银丝。
江沚喉头微动,忍不住舔了一下唇角。
啪地一声,杯碟砸碎在地上,瓷片飞溅。
柜子外面的响动惊醒了江沚,她睁开眼,看了一眼崔晚舟,却发现她还在轻阖眼眸,眉宇间依然是一副清贵高冷之色。
城主今天嫁女,想到女儿多年困扰的心疾,终于要痊愈了,一时开怀,多饮了几杯薄酒。
他推开门进来,本来是来哄哄女儿快去抛绣球,没想到看到自己的属下和女儿私通,额角青筋直跳,气得掀翻桌子跳脚道:“成何体统,简直是有伤风化!”
安歌拢好自己的外衣,跪在地上,挡在李筱筱面前:“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愿意承受一切责罚。”
城主攥紧拳头,牙齿上下直打颤,抬腿猛一用力踹在安歌心口上,把她一下子踹飞出去。
安歌倒在墙角,噗地一声,直接吐了一大口血。
“安歌!”李筱筱一声惊呼,扑了过去。
她手里握紧一片碎瓷块,抵在脖子上,一脸决然:“爹,是我不想去抛绣球招婿的,和安歌没有关系,如果你一定要让我招婿,那女儿只有死给你看。”
城主又是心疼,又是恼恨,想要上前拦住女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是把你爹往死路上逼啊!”
李筱筱后退两步,身体靠在衣柜上,手里的瓷片更用力一点,划出一道血痕,心如死灰:“女儿宁愿因为心疾而死,也不愿意嫁给别人。”
城主巨大的拳头捶在桌子上,长叹口气,老泪纵横:“神医已经为你研制好了药方,现在就差一个药引,她是半妖,你们两没办法在一起圆房,你这样会死的。”
李筱筱心口突然一阵绞痛,手指攥紧衣服领口, 眼角滑落一行绝望的泪水:“女儿但求一死。”
城主泪湿青衫,来不及擦,见到女儿心疾发作,立刻夺去李筱筱手里的碎瓷片,好生安抚道: “我儿莫要寻了短见,容为父再去想想办法。”
李筱筱脸色一白,晕倒在了城主怀里。
城主把李筱筱放在美人榻上,喂下一枚药丸,挥手让安歌过来,沉声道:“照顾好小姐,若是心疾再发作,就把这里面的东西喂给她。”
安歌应了声是,接过一个琉璃盒子,里面放着三枚红色药丸。
江沚看得分明,每个药丸上飘着一个半透明快要消散的魂魄。
是什么样的心疾,还要吃别人的魂魄来养生?
江沚心里惊疑,想告诉崔晚舟这一发现,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一抬头,发现崔晚舟却在闭目养神,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觉?
江沚的手肘又轻轻推了一下,想把崔晚舟推醒,可崔晚舟仍旧双目紧闭,一副已经入定了的样子。
江沚心里着急,也没有办法,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黑衣女人已经离开了,崔晚舟终于醒了。
江沚眸中难掩激动,压低声音道: “你终于醒了。”
崔晚舟点头,推开柜门,长腿先一步迈出去,顺手搀扶了一下江沚,把她从柜子里拉出来。
她瞥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李筱筱,淡淡道:“先离开这里,出去再说。”
“好。”江沚把歪了的兜帽扶正,临走之前,看到桌子的药丸,顺便拿走了一枚。
两人趁着夜黑风高,很快离开了绣楼,此时招亲大会也落下了帷幕,客栈里也都很快住满了人,江沚和崔晚舟回来的晚一些,客栈里就只剩下一间上房。
两人只能先定下,不然晚了可能连一间房间都没了。
进入房间之后,小二送来热汤和酒菜,江沚打发小二出去,立刻关严了门。
她把手心里的红色药丸翻出来,放在桌上给崔晚舟看。
“这个药丸是城主给她女儿吃的,我看到了三枚药丸,每枚药丸上面都有快要透明到消散的鬼魂,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崔晚舟眸色幽深,用手把药丸掰成两半,指腹捻起其中的药渣,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江沚凑近一点,问道:“怎样?”
“药丸里面就是一些镇痛安神的药材,并没有什么出奇,看来是吞噬魂魄了。”
她说完,手指微微用力,药丸瞬间化成了一堆齑粉。
江沚也用手蘸了一点,闻了一下,面露疑惑:“城主女儿不是人吗,为什么可以吞魂魄,不会遭到反噬吗?”
崔晚舟从袖口中拿出生死簿,淡淡道:“不是,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江沚惊疑不定: “不会吧,我在她身上根本没有看到黑气,而且她有肉身啊。”
她说完又凑到生死簿上去看,关于李筱筱的那页任何字迹都没有。
“奇怪,这上面怎么没有记载她的命运?”
崔晚舟的手指对准魂魄的额心微微一点,半透明的魂魄瞬间变成了一个光点,在她的指尖上微微旋转,手指一样,直接把魂魄送入生死簿中。
生死簿吸取魂魄之后,书页纸上立刻出现一道有关该魂魄的淡金色的文字,江沚视线停留在死于抽取生魂,丹炉炼制那行,心中一片骇然。
这种残忍到丧心病狂的方法,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崔晚舟合上生死簿,收入袖中,眸色晦暗: “这里是五不管地界,冥界生死簿自然不会有李筱筱的记载。”
“她吸食魂魄进行采补,修行鬼道,也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肉身。”崔晚舟看了一眼似懂非懂的江沚,又补充一句,“我之前观过她的面相,福厚命薄,有早衰之相,所以她吞噬的生魂要经过炼制,她才能够食用。”
江沚脸色一白:“那岂不是说小兔人妹妹已经被炼制吃到腹中了?”
崔晚舟摇了摇头:“我刚刚在衣柜时 ,收到一个鬼差的残念,和他交谈了一下,这些生魂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半妖因为魂魄弱小且不纯粹,方便炼制,每七天要从里面抓去一只。”
江沚心里立刻被揪紧了,看来小兔人妹妹已经生死参半了。
“那个鬼差已经死了吗?”
崔晚舟沉默一瞬。
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压抑,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器,连拥有强大法术的鬼差都能炼化到毫无反抗之力。
“残念维持的时间并不太长,他接触的东西有限,也只能提供部分信息。”
江沚略一思索: “那我们还要从城主女儿李筱筱那里下手?她吞噬那么多生魂,会不会很难对付?”
崔晚舟站起身,走到窗边,抬眸看一眼窗外的月色,残月如血,似弯钩,像极了一把在暗夜之中杀人于无形的死神之刀。
江沚也跟着走过去,站在窗边遥看月色,看到血月,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今夜难道真的不太平吗?
崔晚舟眸色淡漠,衣袖一挥,径直转身离去。
江沚又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残月的血色竟然慢慢消退了,滚滚乌云遮住月色,雷鸣电闪,一场倾盆大雨从天际泼下来,把整个衡远城浇了个透。
——
主城之内,祭坛。
正在施法的人手拿桃木剑,口中正念念有词,天际一道雷电,蕴含着雷电之力,直接劈在他的头顶上。
施法者脸色一片焦黑,胸口一疼,一口鲜血直接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他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消失的血月,怎么也不敢相信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