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白日明显比冬日要长很多, 太阳最后一缕光亮落在大地上,却照不透地下的停车场。
昏暗的环境空旷且人烟稀少,尘埃的阴冷潮湿味道正在无声的酝酿着隐秘的暧昧。
施然猛地咬住了陈若瑜露出来的一截儿手腕, 两颗犬齿比上次还要放肆的□□着那片肌肤。
陈若瑜被咬得有点吃痛, 却同时也察觉出了施然情绪上的波动, 语气平静的问道:“谁惹你了?”
“你。”施然说着便松了口。
她就这样同陈若瑜面对面站着,车厢内烘起的暖气正好落在她因为生理期正酸疼的腰上,她有点委屈:“我刚才生理期来了。”
地下停车场隐秘又阴冷, 像是无情的浪子, 随时都会丢弃不能带给他愉悦的女人。
不过陈若瑜并不是无情的浪子,她听到施然这样说,眼睛里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失落,而是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下,道:“走上车,送你回家。”
掌心的温热落在头顶上, 星星点点的渗进神经末梢,施然有点高兴,听话的坐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的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夕阳将橘色染红了两个人的视线。
陈若瑜开着车汇入车流, 分心询问道:“家里有红糖吗?”
“有。”施然点点头。
“吃布洛芬吗?”陈若瑜又问道,车速明显放慢了些。
“不吃。”施然摇摇头。
她的心情比方才好了不少,肚子的疼痛也缓解了些, 脑细胞活跃起来的她又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请享受无法回避的痛苦’,我这是在修行。”
陈若瑜:“这是哈佛图书馆里的训言。”
言外之意就是不是修行的经文。
“切。”
施然觉得陈若瑜有些无趣, 不满的别过头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道路旁有一家绿色牌子的药店融入了绿化带的灌木丛跟行道树,在加快的车速中一闪而过。
陈若瑜的车开的平日都快些,到施然家楼底下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夕阳穿过玻璃落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 橘色照的整个屋子都有一种晚归的温馨感。
“红糖在哪里?”换好鞋,陈若瑜主动问道。
“冰箱,但是家里应该是没有热水了。”施然答着,便提着烧水壶接了一壶纯净水。
烧水壶刚开始运作的声音十分细微,她看着要开冰箱门的陈若瑜,吩咐道:“你先坐,我去趟厕所,回来我自己弄就行。”
陈若瑜不语,看着施然急匆匆朝厕所奔去的背影,还是打开了冰箱门。
她先是将手里提着的几大盒子草莓放到了冰箱里,而后从里面拿出了红糖。
烧水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腾腾的白雾从壶嘴中冒出,烧水的开关“哒”的一声就跳开了。
陈若瑜找了一个干净的杯子有条不紊的将红糖倒进去,随后也将刚刚烧开的水注入其中。
而后她又提着壶将剩余的热水倒进一旁空的保温壶中,给烧水壶重新注满纯净水,放回原位,这一套过程才算结束。
玻璃杯中的水静默的变成了漂亮的红棕色,在干净的空气中散发着丝缕甜味。
施然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桌几上已经摆好了红糖水还有她中午跟陈若瑜要的草莓,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觉得鼻头有一点点的酸。
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
好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跟喜欢的东西都会给她准备好,明明只是自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
施然轻吸了口气,背过手,用顽劣掩饰着自己心里微微的动容:“对我这么好啊。”
“嗯。”陈若瑜答道,示意施然过来,“再不喝就凉了。”
“那我得赶紧了。”施然说着便坐到了陈若瑜身边,端起了她给自己冲的这杯红糖水。
陈若瑜冲的红糖水不至于甜的齁嗓子,也不至于清淡的没有味道,不一会儿半杯子就下去了。
接着施然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喝水的动作,转头看向陈若瑜:“要走了吗?”
陈若瑜不然:“再呆一会儿。”
说着她就将放在施然面前的草莓拿的远了点:“刚洗干净,有点凉,等一会再吃。”
“合着是怕我偷吃。”
施然笑了笑,将手里喝干净的杯子放到了桌几上,顺势伸手拉开了桌几下的抽屉。
抽屉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糖果,除了占据很大一部分的黑棕色话梅糖,还有一种长条状的扭扭糖最为显眼。
施然抽了一条出来,弯着腰抬头看着一旁的陈若瑜:“吃吗?”
陈若瑜摇了摇头,她不是很喜欢吃这种糖。
施然说了句正好,便把抽屉推了回去,接着便身子一歪直接躺在陈若瑜的腿上。
就像是一只走在路上碰瓷的猫咪,或者是狐狸。
或许两个人的关系是可以有这样亲密的接触的,可是陈若瑜看着施然这样主动的躺在自己的腿上,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猛的跳动起来。
她很少有机会什么暧昧的事情都不发生就这样近距离的注视着施然,头顶的灯光混合着橘色的夕阳将施然的侧脸清清楚楚的印在陈若瑜的视线里。
黑长的发丝垂在她的脸侧,被红糖水浸润过的唇瓣散发着糖果的味道。
这个人并没有明显的勾引,只是自然而然枕在一个能让她舒服的“枕头”上。
人畜无害,却又诱人犯罪。
陈若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主动开启了话题:“为什么那么喜欢吃东西?”
“因为吃东西会让人心情好。”施然答道。
她的确没什么勾引陈若瑜的心思,只是在刚才鬼使神差的觉得如果枕在陈若瑜的腿上会让她觉得舒服。
果然,她枕在了陈若瑜的腿上,干净的清香从她的背后跟脸侧传来,清冷又温柔的让她觉得格外的舒服。
这种舒服是一种奇怪的舒服,就好像她们本就应该这样相处。
——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依偎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工作上的趣事。
温馨和睦的就像是一个家应该有的样子。
施然这么想着便隐隐的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跟陈若瑜只不过是无情的床上伙伴罢了。
施然将这一切归结于她生理期不正常的荷尔蒙,含着手里的糖又继续道:“甜可以让人感觉到幸福,酸就可以让人觉得现在的痛苦不过如此”
说着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长长的“啊——”了一声。
陈若瑜听着施然这声,眼瞳中多了几分担心:“怎么了?”
“想吃橘子了。”施然大喘气道,“丑橘,一整个儿大大的,水分也特别大。”
陈若瑜感觉自己被人虚晃了一枪,有点想生气,可是还是生不起来:“等你生理期过了就给你买。”
“真的?”施然有些惊喜。
“真的。”陈若瑜点头。
“那好啊。其实我还想吃冰淇淋了。”施然随口说着,猛地抬头看向了陈若瑜,“对了,小八跟周沅姐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嗯。”陈若瑜点点头,她知道的比施然要早。
“小八真好骗,一盒冰淇淋就答应了。”施然的话里带着几分嗔意不满。
“如果是你呢?”陈若瑜问道。
“如果是我……”施然想了想,也没当真,开玩笑似的比划道:“那得一大箱子才行,还得是八喜的。”
“你知道吗,他们家的冰淇淋蛋糕很好吃,我去年生日的时候买了一个草莓冰淇淋蛋糕吃,真的特别好吃……”
施然兴奋的描述着,可话说到一半便忽的蜷缩在了一起。
“怎么了。”陈若瑜感觉到了施然身体的紧绷,担心的问道。
“肚子疼。”施然答道,声音有点蔫儿。
“凉到了。”陈若瑜判断道。
施然委屈:“……可是我明明只是想了一下下而已。”
“不能想。”陈若瑜有些无情的宣布道。
施然觉得这有些残酷,想要开口反驳,却感觉到自己肚子上方传来了一阵带着压迫感的温热。
陈若瑜沉默的从她的背后探过手来,正帮她揉着发痛的肚子。
陈若瑜表情清冷的端坐着,动作却温柔。
她就这样隔着毛衣一下下将掌心温暖的温度送进施然发凉的肚子,淡淡的清香让施然觉得有些舒服,心里同时也有些别扭:“这也是跟沈烟学的吗?”
“不是。”陈若瑜否定道,“跟我家的阿姨学的。”
施然“哦”了一声,觉得这还差不多,又感慨似的的讲道:“感觉你什么都会,也感觉你有好多秘密。”
什么都会吗?倒不至于。
但是秘密,的确是有不少。
沉了一下,陈若瑜像是做了什么冲动的决定,看着她这个最大的秘密的背影,语气平静的问道:“那你想知道吗?”
然而,她却没有得到施然同往常那般好奇的回应。
空气变得安静的有些过分,陈若瑜不解的低头朝施然看去。
嘴角却在下一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太过温柔,施然竟然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小小的一只蜷在怀里,比平日里乖太多了。
.
等到施然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屋子里还亮着灯,客厅的吊灯将光铺到了二楼,虽然不是很亮,但也能让人看的清楚周围的一切。
柔软的被子盖在身上,施然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迟钝怔住了。
她还记得自己睡着前是跟陈若瑜在沙发上,自己霸道的枕着她的腿,她则在自己揉着肚子,自然美好的不像样子。
她还说她不走,再多待一会儿。
施然不知道多待一会儿是多久,但是现在她醒来了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没有陈若瑜。
她有点说不上来失落,坐在床上保持着抱着被子的姿势保持了很久。
果然这种不像样子的情景只能是稍纵即逝的吗?
施然有些讨厌自己现在这个有些矫情的样子,将自己现在所有的不正常同下班时那样,一股脑全归结为她这场没有预兆就突然降临的生理期。
只是施然的这场生理期的忧郁没能维持很多。
当她穿着拖鞋准备下楼找点东西做晚餐的时候,就闻到了鸡汤浓郁的香气。不是那种放在锅里保温的静止香气,而是沸腾到满屋喷香的有灵魂的香气。
施然有些惊喜也诧异,扶着楼梯栏杆朝进门口的厨房看去。
自己买来没用几次的小锅此时正架在煤气灶上,里面翻滚着的正是这片香气的来源。
紧接着一只握着一把面条的手就进入她的视线,陈若瑜围着上次她围过的围裙,正背对着自己做着迟到许久的晚饭。
尽管曾经见过一次陈若瑜围围裙的样子,施然还是想象不出陈若瑜做饭的贤惠模样,总觉得她这样清冷孤高的人,怎么会下厨做饭。甚至于每次跟她吃饭,她都吃这么少,施然还曾经觉得她连人间烟火也不食……
“睡醒了?”
施然这么想着,就被一声清冷的嗓音打断了。
陈若瑜早就注意到了那下楼的细微的脚步声,平静的回过身看着在楼梯上露出一个小脑袋的人,道:“准备一下,吃饭了。”
她依旧是同往常那样一丝不苟,只有半绾着的头发在脸侧垂下几缕疏忽落下的发丝。
面条随着沸腾的鸡汤在锅中翻滚,腾起来的热气从背后包围着这个冰块儿一样的人,让她看起来多了许多人世间的温情。
“哎!”施然笑着应了一声,踩着拖鞋便下了楼,心中接下了刚才被陈若瑜打断的话。
可今天真的见到了,却觉得突兀中又带着些合适。
独属于自己的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