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月昭赶走后, 陵光才想起来他还落了个木盒在自己这里。

  他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墨绿色的鳞片,从漂亮浅淡的绿色过渡到墨绿,不过半个巴掌大小, 如扇一般模样十分漂亮, 在阳光下却透不出光,在没有注意到的边缘, 墨色正在不断的像绿色侵蚀。

  陵光不是没有收过龙鳞, 相反, 他一眼看出来这是一块逆鳞。

  他的先夫,木之青龙, 就将他最漂亮的一块逆鳞送给了他,作为交换陵光送给了他自己最漂亮的尾羽。

  是定情信物。

  陵光将这片逆鳞放在掌心,得出一个结论,月昭是什么愚蠢的小笨蛋。

  连自己的逆鳞都随随便便送给别人。

  仅仅只是朋友而已。

  陵光将逆鳞放回去, 打开门在月昭惊喜的目光下把木盒丢了回去。

  月昭神情一滞, 拿着木盒泪汪汪的看着陵光,满眼写着负心人的控诉:“阿陵不喜欢吗?”

  “这是我最漂亮的一块逆鳞了QAQ。”

  “还是阿陵觉得我脏?”

  确实上面的墨色染去了颜色, 将漂亮的鳞片都染上了不详的罪孽, 阿陵那么漂亮的神鸟,一定嫌弃不详的罪物。

  陵光确实嫌弃, 嫌弃月昭笨:“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龙族对逆鳞是定情信物, 不要随随便便给别人。”

  月昭:……

  “……也可以是定情信物呀!”月昭小声嘟囔。

  “嗯?”陵光扬了扬眉, 凶巴巴的眼神一扫, 月昭不说话了。

  他不太高兴, 但也没表现出来, 只是捧着木盒又塞回陵光手中:“这是我的逆鳞,可以保阿陵平安,就当是给我治疗的报酬不行吗?”

  他歪了歪头,眼中的哀求如蜜一般粘稠甜蜜。

  陵光只是呵笑:“你刚来可能也不知道,我有丈夫了,我的丈夫是一条龙,我们交换了唯一的定情信物。”

  “他的逆鳞比你的漂亮。”他又补了一句。

  月昭深受打击。

  龙不活了!

  他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萎靡不振,连治疗都不敢开口,只能可怜巴巴的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合上。

  月昭走在街上,面上阴沉难辨。

  系统安慰:【主人算了算了,又不是不知道他惦记先夫】

  “他的鳞片比我的漂亮,龙也比我先出现。”月昭喃喃着。

  “我好喜欢他老婆。”

  “该死的人类。”月昭面色一沉,眼神阴郁可怖,他呵呵笑着神若疯癫,垂眸间大道无情的凉薄显露无疑:“那群不知感恩的臭虫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如果不是他们,他的鳞片一定会比那个碍眼的先夫更漂亮。

  月昭自顾自的喃喃着:“他好漂亮,我好喜欢他。”

  “他得是我的,他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

  系统:【……】算了,您开心就好。

  问:以前沉迷灭世杀人的主人现在沉迷恋爱不可自拔,还喜欢的是个心有所属的俏寡夫该怎么劝,在线等,挺急的!!!

  ·

  哗啦——

  储物间的窗户难得被打开,风吹进屋里将遮光窗帘吹动,陵光手扶梯子,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眼神不停在架子中扫射。

  这个储物间不小,被各种架子堆满,层层叠叠的盒子将里面变得拥挤,庆幸人类研究的家居自洁系统很不错,里面堆满了许久不动的东西也没有留下灰尘。

  只是里面还是有堆砌杂物久不挪动的腐朽气息。

  陵光也不太记得这间杂物间里有什么,他有一座星主府,就建在军区中间。只是空荡荡的地方居住十分无趣,陵光就在富豪别墅区另置了二层住宅,除了常用的房间外全都是储物间。

  当然不会有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陵光取下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红色的手绳,鲜红明亮的颜色依旧,只是早已断裂了。

  陵光却看得出神。

  这绳子实在平平无奇,像是景区随便打上姻缘旗号的红绳,只是曾经串过神龙的逆鳞,沾染了几分龙气,到底和寻常东西不同。

  ——至少对于陵光的意义不同。

  陵光已经很少想起这些东西,不然也不会任由它丢在储物间里落灰。

  只是今天看到月昭的鳞片,突然就想起了这事。

  敖青曾送给他一块逆鳞作为定情信物,那块逆鳞送的轻易,不过是两人在凡间携游时在当地的姻缘树下,耐不住售卖红绳的孩子哀求,应了她一句“百年好合”的好话,掏钱买来应景的。

  如今陵光已经不太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只记得那年姻缘树上红绸翻飞,敖青立在他的身侧让他伸出手,手腕上挂了根红绳,红绳上坠着一块墨绿色的鳞片。

  敖青温柔的笑着,像是乘风而来的仙人,衣袖鼓动翩然间与他十指相扣,语气十分无赖:“收了我的鳞片,就是我的人了。”

  “姻缘树下,百年好合,阿陵可要记得。”

  彼时陵光嫌弃撇嘴,嫌弃红绳普通,龙鳞送的随意,那一句百年好合也万分不愉:“你只想与我百年好合吗?”

  他看着敖青,定然是十分委屈。

  敖青轻吻了他的眼,笑盈盈的说:“凡人敖青与陵光求得百年好合便足以了,可我是龙神,我心贪婪,只想霸占阿陵每个百年,怕你不许,故意诓你呢。”

  “诓回了我家,阿陵便跑不了了。”

  他说得霸道,陵光比他更霸道。

  “区区一世,我不要,便是下一世我也要把阿青绑回家去,给我做上门郎。”陵光立下宏愿,把自己的尾羽送给了他。

  可惜的是……

  陵光将断裂的红绳捆回手腕,白与红十分鲜明,将手腕捆出一腕细骨。

  那枚鳞片在千年前的大劫后被他融进了引魂灯,随着敖青一起去了,只剩下断裂的红绳随意藏进盒子里丢弃在杂物中。

  “你的鳞片,比任何龙的都漂亮。”陵光垂眸轻吻红绳,阳光落在他的睫羽,他神色庄重柔和,像是在示爱一般温柔的向敖青诉说爱意。

  他不会再接受任何龙的鳞片。

  漂亮的俏寡夫最终收拢起一切的艳丽,将自己裹进名为寡夫的泥塑中,固执的等候着下一次相遇。

  千年万年,终有那么一天的。

  陵光抬眸,将这一瞬的柔情尽数收拢。

  秘书处的人最近发现了,一贯很少带装饰的星主大人手腕上有一条似血红绳,上面淡淡的龙气简直无法忽视。

  至少是一条龙的贴身之物。

  而最近出现的一条龙,可不就是那从其他位面来的神祇吗?

  秘书处眼神几番变幻,这份八卦也传递到了句芒的耳朵里。

  彼时他正带着材料来星政厅给自己购买的新品种申调,特意上楼想和阿陵打个招呼,倒是意外听到这个消息。

  他心里一紧,假装漫不经心的问:“什么龙神?”

  秘书处的小秘书被吓了一跳,看到是以温柔和煦著称的春神大人,拍了拍胸脯叽叽喳喳的说这个事。

  句芒听到心里堵的慌,和煦的笑意不变,只是颇为勉强:“阿陵重规矩,下次还是不要再妄议上司的好。”

  小秘书点了点头,看到有人上来了连忙去迎接。

  上来的龙神与他对视一眼,句芒认出这人就是上次撞到他的神明。

  青天白日比上次黑天暗地看得清楚,在彻底看清他的脸时,句芒憋了口气。

  这人白天比晚上看,居然还像敖青!

  更让他心堵的是,月昭主动与他搭话,悲悯的眉眼细致耐心,温声道:“先生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我等下帮你和阿陵说说?”

  阿陵!

  这亲密的称呼,和仿佛主人一样的语气。

  句芒心里更堵得慌,语气不太好的回了一句:“不必!”

  他也是头脑发热,直接推门进去了。

  在明亮的办公室内,陵光正提笔签下名字,凤眸微抬一时冷若冰霜,带着直白的不愉:“春神连敲门的礼仪都不会了吗?”

  “……抱歉,阿陵。”句芒顿时感觉手足无措。

  特别是陵光问他有什么事。

  句芒也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来星政厅办事,顺便看看你。”

  “是吗?”陵光语气淡淡,意味不明,没见什么喜色。

  就在这时,月昭敲了敲门探进头,笑吟吟的问:“阿陵,你在忙吗,我可以进来吗?”

  没等陵光回答他就已经走了进来,像是没有看见句芒一般完全把他无视,只轻声与陵光说话。

  陵光皱了下眉,明明很讨厌别人工作的时候贸然找他,居然没把月昭赶出去。

  句芒只觉得自己在里面简直站立难安,狼狈跑了出来,在外面又听见秘书处的人夸月昭。

  “月先生真好,每次来都会带灵果给我们。”

  “是啊是啊,人家温柔又漂亮,真希望他天天都来。”

  “哈哈哈少来,你这是想他天天来吗,你是馋他灵果。”

  ……

  句芒有点想吐,从看到那个男人开始心里就莫名有种不详的排斥感,此刻更加强烈。

  他站立难安,恍恍惚惚许久才发现自己出来匆忙门没关紧,想着自己只是关下门,却从门缝中看见惊人一幕。

  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洒落地面,爬上如银芒流泻的银发,一只手将漉湿的银发拨开,绯红的侧脸被句芒尽收眼底。

  因为手指的拨弄悲悯纯粹的鹿眼缓缓睁开,随着呼吸溢满了难以承受的泪珠,随着睫羽颤抖脆弱痛呼。

  “唔~”

  竟是月昭半跪在地毯上,脆弱无比的伏在陵光的膝上,随着抬眸露出哀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