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吼, 陵光。”

  顶着五彩头发的脑袋从门外边挤进来,凤凰好不见外,打开门踩着步子就进来了,花边衬衫繁复又奢靡。

  “我又来了~”

  挡住半张脸的墨镜被手指勾下, 凤凰随手将墨镜一抛, 精准砸到正在沙发阴暗爬行的尤瑞萨暮头上。

  尤瑞萨暮吃痛一下,抱着掉落在怀里的墨镜不悦坐起身, 唇抿得紧紧的, 一双灰眸危险的晲着凤凰。

  凤凰摆了摆手:“小宝贝, 出去一下,我有事和陵光说。”

  他话语轻浮, 见尤瑞萨暮不满,手招了招,嘴里啧啧两声,逗狗一般。

  “……你再不正经, 就出去。”陵光随手抄了一个东西砸过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 何况是陵光护着,他最是护短不过, 看不过眼。

  转头对尤瑞萨暮说:“尤瑞, 你先出去一下。”

  “阿陵……”尤瑞萨暮不乐意,慢吞吞的拖时间。

  然而再不乐意, 陵光也没有改变想法,再拖拉磨蹭, 尤瑞萨暮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刚出门, 祂眼珠子一转, 变成小八爪又偷偷扒在门口的绿植盆栽下面, 触手睁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死死盯着里面。

  隔着郁郁葱葱的绿植,办公室里两个人各自坐在一处,看起来分外融洽。

  隐隐约约能听见两人交谈的声音。

  凤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陷入柔软的皮质沙发,腿大大咧咧的搭在茶几上。

  “喂,陵光,你真打算把祂留下来?”凤凰努了努嘴,明显是指出去的尤瑞萨暮。

  “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还老年痴呆有健忘症了?”陵光挑眉,眼神询问“那不然呢?”。

  显然是真的想把人留在身边的。

  得到这个回答,凤凰咂咂嘴,嘴角的笑越发趣味起来:“看来你终于想通了,守着那块破牌位有什么意思,被窝冷冰冰的没滋没味。”

  “看看你这小宠物,又好看又听话,那忧郁的小眼神,捡回家好好教教,指定不错。”

  陵光这家伙倔得很,照凤凰来看,反正敖青在天之灵也不介意陵光再找,他丧夫守寡再找个小狼狗小奶狗也未尝不可,不怕世人眼光开个后宫那更是爽歪歪啊。

  这孝也守了,该全的深情也全了,该开始新生活了。

  陵光却晲他:“谁说我打算再找?”

  “嗯?你不打算找?”听到这话,凤凰都愣了。

  看着陵光的眼神都不对了:“你这是?”

  陵光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的笔,话却渣的可以。

  “你说得对,放在眼皮子底下光看看也养眼。”

  凤凰:……

  他语气都变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渣言渣语的,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他是觉得陵光倔,守着破牌位孤苦伶仃千年,但内心里还是钦佩这份深情的。

  陵光真渣起来了,可太出乎他意料了。

  凤凰长吟一声,窥着陵光明媚耀眼的好皮囊,颜控鸟自觉为他开解,可怜道:“瞧你守寡都守到性情大变了,唉,也是敖青害你。”

  “我要长你这样,我也当中央空调。”

  这话说的。

  陵光皮笑肉不笑的讥讽:“怎么?你是觉得你皮相比我差,不配当中央空调?”

  凤凰很是震惊:“我知道你皮相不如我,倒也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我这等貌美的男子,活在世上都是这个世界的荣幸,再去倚栏卖笑多危险?好在我实力不差,那些觊觎我的登徒子也只能想想,想必只是看着也会觉得十分荣幸吧!”

  陵光:……

  “你这一百年,是被天雷劈厚脸皮了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凤凰揽镜自顾,深觉这世界上断没有比他更美的男子。

  大发慈悲的安慰陵光:“你也很好看,不必靠此来增加自信。”

  “不,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冲动的话语脱口,陵光扶额,深觉自己也跟着变幼稚了。

  “你要是没事,就出去外面转转,哪怕是到下面走一走,也不至于和我在这里争这些。”

  “那我是和你正经交流啊!”凤凰不悦,他又调笑陵光:“你这是嫌我烦,连杯水都不肯给我一杯。要是换你家的忧郁小狗勾,你指不定就换个态度了。”

  陵光晲了他一眼,眼带威胁之意。

  凤凰反而抖了起来,星主的大办公室宽敞明亮,凤凰站起身绕着转一圈,这里动一下那里动一下。

  一边啧啧说着:“你这还跟一百年前一样,还是那么无趣。”

  “既然无趣,你还待在这里干嘛?”陵光冷眼相待。

  凤凰不认同的摇摇头,摸到了办公室里新增加的小冰箱,打开一瞧,里面全是冰镇的汽水,正冒着丝丝凉气呢。

  “哟,瞧我找到了什么。你连杯水都不给我喝,只能我自己拿了。”

  他拿起一罐,手指勾着拉环正要拉开,陵光站了起来。

  “等等,放下!”

  他从凤凰手里夺过汽水,又放回了小冰箱里,从角落拿了一瓶之前政府搞活动剩下的矿泉水丢了过去。

  “喝这个。”

  凤凰:“不是吧???你一罐汽水都不给我喝?”

  “那是尤瑞的,祂记着数,少了要闹的。”陵光头也不抬,指尖点着汽水,数着数。

  尤瑞之前喝醉后闹腾得很,陵光是怕了祂了,就不许祂喝汽水。

  不让喝尤瑞就真的不喝。

  天天趴在汽水罐子上,眼巴巴的看着,触手卷着罐子每天殷勤的擦灰。

  天知道锁在柜子里的汽水罐哪里来的那么多灰擦。

  每次擦,陵光总能频频收获满含期待的一眼,是尤瑞用眼波传递的渴望。

  陵光无动于衷,头也没抬。

  看着陵光点数,凤凰真的无语了。

  他愤愤不平的拧开水瓶盖,然后把它拧死用力往桌子上一放,用来表示自己强烈的不满。

  “你还记数呢!这到底是你的小狗还是你的情郎?这么护着。”

  “三块。”陵光眼皮也不抬,张口吐出两个字。

  “什么?”凤凰一愣。

  陵光眼神示意:“水,三块,打钱。”

  “……我都还没喝。”

  凤凰无语:“你这是上赶着维护人呢?”

  “打狗还要看主人。”陵光下颚微抬,明媚清冷的面孔不容置喙。

  “得,得,陵光,你啊你!”

  凤凰点了点他,却是哭笑不得:“你就是这个性子,重色轻友。”

  还说什么渣男语录呢,估计心里早在意的不得了了。

  凤凰把那三块钱转过去,意味不明的说:“反正也要送礼,早送晚送不是送。”

  “陵光,我可等着呢。”等着喝你喜酒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陵光眉头一皱,有些迟疑。

  凤凰这语气,跟寻仇威胁可不像,充满了看好戏的戏谑,语气过于轻巧。

  陵光没琢磨透他的意思,反而看着他昂首挺胸,嘴角含着笑得意洋洋的出去了。

  凤凰确实得意。

  见着尤瑞萨暮在外面乖乖等着,心情反而更加愉悦了。

  他勾着头发,饶有兴味的当着尤瑞萨暮的面亲昵的回首摆手:“下次再联系哟,哈尼~”

  凤凰眨了眨眼,双指并拢在额头一划,帅气的飞出一计Wink。

  “不用送了。”

  倒也不是来送你的。

  陵光压根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他出来主要是把尤瑞喊进来。

  不过也不至于在众人面前揭凤凰的短,这点面子他还给得起的。

  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算是应承下这句送了。

  送走了凤凰,陵光转头去喊尤瑞:“尤瑞。”

  尤瑞萨暮偏过头,气鼓鼓的坐在原地,连动都不动一下。

  哼,坏阿陵,背着祂和别人卿卿我我。

  在星际时代,社会发展进步到如今,有很多种秘法与科技窥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为了保险起见,整座星政厅都笼罩在陵光的结界之下。

  尤瑞萨暮扒着结界听了半天,为了不被发现不敢对结界动手,只能听到模模糊糊几句。

  看着两个人相谈甚欢,还开祂的汽水冰柜!!!

  尤瑞萨暮:啊啊啊啊!!!

  那一瞬间,尤瑞萨暮每根触手都叫嚣着拧断凤凰的脖子。

  一进门,尤瑞萨暮瞬间放弃了累赘弱小的人类身躯,变成一只气势汹汹的小八爪克总,挥舞着触手“啪叽”黏在汽水冰柜上。

  祂的触手蠕动着,上上下下的把整个柜子包裹捆绑,用自己的气息覆盖掉那只臭美鸟的气味。

  随后祂利索的扒开冰柜,每根触手的眼睛赫然圆睁。

  精明、敏锐的发现了汽水果真动了位置。

  尤瑞萨暮憋着气,把汽水一罐一罐卷出来,为此还多伸出几根触手,将汽水挂在触手上。

  像是一棵挂满汽水的小树,每个枝桠都有一瓶汽水。

  尤瑞萨暮固执的数着数,哪怕发现没有少,祂还是觉得不是自己原来那一罐了。

  并且疑神疑鬼的开始寻找那罐“可疑的、不属于祂的”汽水。

  “不用看了,没动你的。”

  陵光还不理解祂为什么突然这么做,随口安抚一句。

  但是以往乖巧、懂事,把目光永远投掷在他身上的尤瑞萨暮,祂眸子冷漠,正用审视古怪的眼神看向那些汽水。

  随后,祂高高的举起了爪爪,然后毫不留情的把那罐“可疑”的汽水捏爆,压在地上。

  铁罐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随着汽水流出,浓郁的香味蔓延开来,是蜂蜜柚子味的。

  是尤瑞萨暮最喜欢的汽水。

  挑挑拣拣好几次都舍不得喝。

  而这,仅仅是因为祂自己都不确定的原因。

  ——这罐汽水,可能不是祂的那罐。

  陵光彻底愣住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尤瑞萨暮慢吞吞的收拢触手。

  就像是以前每一次,祂在陵光手上蠕动的样子,平稳、温吞。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尤瑞萨暮继续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其他汽水,并且在别人看来相对神经质的挑拣、探究上面的痕迹,和每个字符。

  祂砸了一个,并且持续不断的把所有都砸掉了。

  因为祂分不清、找不到,究竟哪一罐汽水误入祂宝贵冰柜,用来敷衍、欺骗祂。

  这一刻,尤瑞萨暮表现得十分冷漠。

  这些汽水不再是祂所珍视的喜爱之物。

  祂的内心怒气难消,祂恨不得把那只花花绿绿的臭鸟撕碎!

  在陵光愕然的目光下,尤瑞萨暮慢吞吞的收拢触手,就像是收拢自己的小裙摆,从容且温吞。

  祂礼貌的说:“对不起,我把你的地方搞脏了。”

  祂甚至没有再看向陵光,而是自顾自的将废弃的罐子丢进垃圾箱,然后清理掉地面上的汽水。

  自己爬上洗手台,打开水认真的清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液体。

  自从祂变成人后,陵光时常怀念尤瑞萨暮原型的样子。

  但祂真的变成了原型,气氛却变得很奇怪。

  陵光看着祂,突然明悟了:“你以为有人动了你的汽水?”

  “放心吧,我没让凤凰喝,只是拿出来看看。”陵光自以为解释清楚了。

  尤瑞萨暮依旧不说话,祂在水龙头下,任由水冲刷着自己。

  “……我再给你买。”陵光软了语气,轻声哄他:“不让别人碰,以后每天给你开一罐好不好?”

  “可是,阿陵。”尤瑞萨暮缓缓开口。

  祂淋着水,隔着嘈杂的流水哗哗,祂的声音轻若鸿毛。

  “你真的在意我吗?”

  “哗哗——”

  “哗哗——”

  水流声快遮住祂的声音了。

  陵光没听清:“什么?”

  “阿陵,我有点怕了……”

  尤瑞萨暮的声音依旧很轻,轻得微不可闻。

  汽水可以重新再买,那阿陵呢?

  阿陵的爱,也可以重新再给别人吗?

  被动过的汽水,就像是已经爱过别人的阿陵,尤瑞萨暮疑神疑鬼,满腹狐疑。

  这罐汽水被动过吗?还是原来那一罐吗?还是祂的东西吗?

  阿陵还爱先夫吗?他还会爱着别人吗?那个人有可能是祂吗?

  尤瑞萨暮。

  伟大的尤瑞萨暮。

  祂是伊甸园那泛着光泽的禁忌之果,是神明送给潘多拉的罪恶魔盒,是混沌与愚昧之神都要相形见绌的东西。

  祂让任何试图感知、理解的人失去理智,摆脱现今所已知的任何定律。

  也让自己迷失在爱的迷惘中。

  祂曾存在处于多元宇宙之外,曾沉睡在属于迷惘与愚昧的神国之中,在深渊伴随着未知的呓语与莫名的笛声沉睡。

  而现在,祂只想蜷缩在陵光的身边,或者跪在他的脚下哀求。

  请爱我。

  只爱我。

  将我杀死在你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