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灵魂强盛到一定程度, 自然而然会吸引剩余的灵魂融为一体。

  这是本能,亦是灵魂保护的牵引机制。

  敖青正是处于这个时期。

  摆在他枕边的青铜灯正不堪重负般剧烈颤抖,莫名的光影刺破器具,绽开层层裂痕, 迸发出猛烈的光芒。

  “咔擦, 咔擦——”

  碎裂的震动声在青铜灯上裂开口子。

  与此同时,短暂的劫云在房子上方聚拢而起, 乌云沉沉向下迫近, 令人无法喘息的威压笼罩在劫云之下。

  “轰隆——”

  剧烈的雷鸣炸响天空, 势要割裂天空,劈裂苍穹。

  遮光的窗帘挡不住来势汹汹的雷光, 映着窗帘轰然炸亮。

  与青铜灯碎裂的声音融汇一体,遮掩住那一瞬间崩裂的尖锐,炸向四周,最终散落一地。

  微弱的神光还在上面无力的流动, 最后轰然湮灭, 彻底沦为黯淡无光的铁片。

  挣扎许久的灵魂猛然冲破囚笼,冲进敖青的额头, 与之融为一体。

  此刻, 敖青在梦境中忽而回头,一抹青光直冲眉心。

  他眸中光影流动, 赫然璨璨金光在眼中扩散妖异,墨绿色竖瞳诡异的收紧成细线。

  一双兽瞳无神扩散。

  陵光迟来一步, 只看到黑云压城的劫云狠狠劈下一道雷光, 冲天的威压几乎割裂, 粗暴的抽取空气里的氧气, 令所有靠近的人都感受到了本能的窒息, 下意识的就想要后退。

  只有陵光。

  他毫不犹豫的冲了进去,化作一道火红的影子,直直的撞进了一片昏暗。

  ……

  “……哈哈哈,恭喜啊!陵光,你可真是好样的,那战打的太好了!”

  “来!我敬你一杯,咱兄弟不醉不归!”

  陵光一睁开眼,身披羽衣的红鸟揽着他的肩膀,大大咧咧的拿着酒杯往他怀里塞,醉醺醺的一送三洒,多半是喂了地里。

  陵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晕晕乎乎的摇摇头,微醺的状态令他神思混沌。

  他记得……

  “喂,不会吧!你这就醉了?你不行啊陵光!”重明鸟大大咧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陵光稀里糊涂,抢过酒一饮而尽。

  重明顿时大笑出声,拍着他的肩膀笑得格外爽朗:“是兄弟!来,继续喝,继续喝!”

  她招呼了几个兄弟,虽然是雌鸟,但格外的爽朗大方,颇为有人脉,周围都是来投奔她的鸟妖。

  大家伙热热闹闹的起哄一声,催着陵光再喝一杯酒。

  “大功臣怎么能不喝酒?快喝快喝!”

  “这下南方是不是朱雀的地盘了?”

  “那肯定是啊!以后咱们陵光,可是镇南朱雀神君了,哈哈哈!”

  ……

  所有人都在起哄,只有这场宴会的主人公还在发愣。

  陵光被重明鸟推了一把,嘴里嘀咕着:“你还发什么愣啊!还惦记着你那好大哥呢?”

  他这才一个激灵,猛然回了神。

  陵光抬头,眼神扫过所有人的脸,都是曾经跟随过他的妖怪,有一些现在还活着,有一些则已经死了。

  现在又聚在了一起。

  他似乎,回到了过去。

  准确来说,来到了敖青的记忆。

  陵光冲进屋里,猝不及防撞入一片黑。

  等他再睁开眼,就是这一幕。

  他猛然站起身,揪着重明的领子逼问:“敖青呢?敖青现在在哪?”

  他暴起太快,重明简直猝不及防。

  猝然被他逼近,刚才还开开心心的陵光满眼通红,眼神中带着些许偏执,倔强的非要问个结果。

  她愣了一下,这一下陵光差点没用领子把她勒死。

  重明急急忙忙说:“大概、大概在东方吧!他一直就没挪过窝!”

  陵光甩了重明,转身化作飞鸟直冲云霄,纤长华美的尾羽差点扇了重明一脸。

  重明急急忙忙的问他:“喂!陵光,你去哪?”

  “去找敖青!”陵光头也不回,高高的抛下一句,清脆的鸣啼几乎响彻云霄。

  陵光的真身很美,巨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如火光流转的华丽羽毛在阳光下扇动着水流一般潋滟的色彩,巨大的尾羽几乎与他等长,优雅的在空中摆动。

  他翅膀一扇,便已飞去十万八千里。

  “给你办的庆功宴你人跑了??”重明都无语了,高声怒骂:“得了,你这个兄控,你还小喝醉了找妈妈是吧!”

  她比了个手势,一回头豪气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正主跑了我们自己耍!”

  一群小弟你看我我看你,爆发出一阵欢呼,继续热热闹闹办庆功宴。

  至于陵光。

  他一时冲动飞了出去,被风一吹酒醒了,人也已经到了东方的高山上。

  敖青的领土在一座无名的高山上,被神力遮掩,藏着一出林间深潭秘境。

  只要进入其中,就可以向他提出一个请求,或是申明冤屈。

  这地方永远对陵光不设防,他冲了进去,惊飞一滩鸥鹭。

  “阿青!”陵光一进去就高声大喊。

  不像是来见情人的,倒像是来寻仇的。

  一些养在秘境里的小动物看到天空上的飞鸟都纷纷躲了起来,一时间枝头颤抖,云停声消。

  一望无际的天空上,只有漂亮的火鸟在来回巡视,清脆的鸣啼响彻天空。

  陵光叫了敖青好多次,都不见他出来。

  陵光有些不高兴,他变成人形落在了敖青以前经常坐着的王座上。

  随便一挥手,抓了只无辜的小鸟。

  “喂,这里的主人呢?”

  小鸟瑟瑟发抖:“神、神君大人,您不是要在南方定居吗?”

  “我在南方定居又不是不回来了!”陵光对这话很不高兴。

  他算是知道他来到了什么时候,正是他向敖青告白无果,一气之下跑到南方去打地盘,一走几百年都不回来了。

  他一直以为,敖青会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就跟他千万次回来一样,他永远在这里。

  ——就算要搬家,也会等他来和他说一声。

  但陵光这才发现,原来敖青也会跑到别的地方去。

  陵光问:“敖青去哪里了?”

  这小鸟哪里知道?它只是一只刚刚开了灵智的小鸟而已。

  豆豆眼无辜的与陵光对视,左眼写着迷茫右眼写着懵懂。

  陵光啧了一声,放开它无聊的坐在王座上等。

  这个王座是由藤蔓织成,底下由巨石与根部缠绕着藤蔓拱卫着王座,坐着还算舒适。

  敖青经常坐着上面审判各种各样的事情,他高高在上的坐着,轻描淡写就解决掉矛盾。

  在当时的陵光看来,他比谁都厉害。

  陵光坐在上面,手撑下颚,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膝盖。

  敲着敲着,他身后的巨木突然有了动静。

  亭亭如盖的巨木一瞬间像是活了,枝条舒展动了起来,一双巨大的眼悄然睁开。

  如同地震般,簌簌震动着,令小岛震动、枝条纷飞,灰尘不断的从枝叶上抖落,河面不停泛起涟漪。

  陵光才一回头,腰间突然被两根藤蔓卷住,突然被腾空卷起。

  他惊讶的瞪圆了眸子,随后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敖青不知从哪里出现,从背后揽着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

  随着他的出现,一直震动的巨木也恢复原样,安安静静的像是从来没发动过一般。

  陵光都有些呆了,愣愣的看着敖青的脸。

  敖青微笑着偏头,好奇的温声询问:“阿陵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才刚开口,突然被陵光抱住。

  陵光环着他的脖子,将他抱得很紧很紧,一张嘴狠狠朝敖青的肩膀咬了下去。

  这一口,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咬到的下一秒就尝到了鲜血味。

  敖青“嘶”了一声,倒也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问:“怎么了阿陵,谁惹你生气了吗?”

  他笑容满面,一如既往的温柔从容,带着无尽的纵容之意。

  他不怪陵光咬他,只怕惹他生气了。

  陵光逐渐松开嘴,看到敖青那没心没肺的笑脸,突然就红了眼眶。

  “难道真是我?”敖青立刻慌了,笑容微敛,可怜巴巴的数落自己的罪过:“是我的错,我不该让阿陵久等的。”

  见陵光无动于衷,他又绞尽脑汁乱想:“难道是因为之前我不让你多喝酒吗?那我给阿陵赔罪好不好。”

  “阿陵,别生气了。”他眼巴巴的,颇有几分垂头丧气。

  明明对外还是非常从容霸气的龙君大人,在陵光面前却总是没有脾气。

  陵光揪着他的耳朵,问他:“你刚刚去哪里了?”

  敖青神情一顿,笑着说:“只是出去逛了逛而已。”

  他说的含糊,笑容不变,还反笑陵光:“阿陵难道真的要我一直坐在这里,连走一走都不行吗?那也太可怜了吧。”

  “哼!”

  陵光没话可说,轻哼了一声,带着些许嗔怪。

  是这时的陵光还未对敖青用过的撒娇语气。

  他之前可不就是真以为,敖青会像留守儿童一样傻傻的留在原地等自己。

  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陵光有些脸红,敖青揽着陵光,转移话题般说:“狌狌一族这次送的果酒格外的好,我特意留着,阿陵快和我去尝尝。”

  “哦?什么美酒?”陵光果然被转移了话题,跟着他往外走。

  却没有注意到敖青眼神微深,目光隐晦的扫过背后的巨木。

  身后的巨木无声抽动着藤蔓,悄然褪去凝结一半的龙形,隐没进地下。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自己快41w了,写的最长的一本,快完结了,来点番外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