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拿了药回来,为了照顾两个伤患,晚饭都是做的粥。许小圆吃的是软烂的八宝粥,他和春香吃的是青菜粥。

  因为身上有伤的缘故,这天吃过晚饭,许小圆就早早地上床躺着了。迷迷糊糊正要入睡之际,房门外传来一阵喧嚣,很快就有人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风。

  许小圆迷糊中睁眼,正好有人划亮火折子。

  咋然见光亮,许小圆抬起手背遮挡了一下,就听到春香有些欣喜的声音响起:“许哥儿,王爷来看您了。”

  “?”还有些迷糊的许小圆惊讶地放下手,眨眨眼睛适应了光线才睁开眼睛。

  床前果然多了一个青年男人。

  他惊喜又不敢置信,下午还说要是能见到宁王就好了,才能告状讨回公道,没想到晚上宁王就来看自己了。

  欣喜之余他迫不及待地想赶紧告状,让那个毒妇得到应有的惩罚。

  许小圆撑着身子起身,口中喊了声:“王爷……”

  因一只手臂被自己睡着时压麻了,使不上劲,起了一半又跌回床上。

  春香在一旁惊叫出声:“许哥儿……”

  宁王赶忙扶住他靠在床头:“你有伤在身就不要行礼了,本王不怪罪。”

  扶着许小圆靠好,宁王顺势就坐在许小圆的床沿上。

  靠在床头的许小圆才记起春香教过他的礼仪,后院妻妾见到宁王和宁王正妃都要给他们行礼。

  啧,封建社会就是麻烦,许小圆心中腹诽。不过刚才他只是手麻了,并没有想到要行礼,但听宁王这样一说,他还是聪明地接过话:“谢谢王爷。”

  宁王望着眼前的小双儿,肤白胜雪的人因为被打的缘故,多了些青紫的痕迹,就像白茫茫的雪地上被人撒了一把泥土似的,看起来极不协调。

  宁王的眼神不由得凝重起来。

  复听到小双儿软软的声调,他回过神来。

  这小双儿说话、反应都跟别人不同。后院中的妾室除了十九夫人有些恃宠而骄外,其他人见到自己,说话做事都是讨好中带着谨慎。

  对于自己的恩赐,大家都千篇一律地说着“谢王爷”,然后恭恭敬敬地列在一旁等着他的新吩咐。

  眼前这个小人儿却似婴孩那般,软乎乎地说着叠词“谢谢王爷”。

  解丞一时心神摇晃,看许小圆的眼神就更加温柔了。

  他伸手握住许小圆的手,头也不回地对春香道:“告诉外面的人,今夜本王留宿柳园。你且退下吧。”

  柳园就是许小圆现在住的院子。

  春香有些吃惊,抬头看了许小圆一眼,应道:“是。”

  尔后对许小圆道:“恭喜主子。”

  说完两首交于腹前,躬身退下。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贴心地把房门关好。

  春香走后,宁王拢了拢许小圆的衣衫:“让夫人受苦了……”

  许小圆听到宁王喊他“夫人”,鸡皮疙瘩起了一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刚才说啥来着,留宿柳园?

  虽然他是现代社会穿来的,但古装剧可没少看,这留宿是啥意思,那还用问。

  许小圆大惊失色。

  他是想要争宠,可目的是想宁王给自己撑腰啊。但绝对没想过要通过宁王上自己的形式来宣告他受宠了呀。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用这个世界人们的说话方式赶忙回道:“临近年关,王爷诸事缠身,小圆不敢劳烦王爷。”

  说完他都快吐了,还好不用捏着鼻子说。

  “无妨,就当是忙里偷闲,本王也该适当让自己轻松一下。”宁王道,说罢捉住许小圆的手拉向自己的腰封,语气暧昧地道,“夫人为本王宽衣。”

  卧槽,夭寿了。许小圆心中警铃狂响,下意识缩回手。

  他往床里缩了缩,强打精神与宁王周旋:“我还以为王爷今晚过来是为小圆做主的呢。”

  解丞听了许小圆的话,本欲再度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起身踱步道:“妾妃她是有做得不对,但你打上门去,却是思虑不周。”

  “那钗子也算不得多好,她要就给她算了。本王另外赏你一件缀着玛瑙的玉佩如何?比那白玉钗可贵重多了。”说完宁王又坐回许小圆的床上。

  许小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宁王还有点公平可言吗,什么叫自己打上门去?他不过是想拿回自己被强占去的物品,怎么叫打上门去,还思虑不周!

  再说,挨打的可是他哎。

  然后现在说什么“她要就给她算了”,有这么明晃晃拉偏架的吗?

  这是贵重与否的问题吗?这难道不是讲不讲理,公不公平的问题吗?这世界还讲不讲理了。

  还有,宁王刚才怎么的称呼的十九夫人?“妾妃”,是了,叫的妾妃,不是十九夫人。许小圆又不傻,古代等级森严,称呼还看不出来偏爱吗!

  “王府中人都传言十九夫人深受王爷宠爱,看来此言不虚。此前是许小圆妄想了。”许小圆说着,绕开宁王从床尾下得床来,取过搭在桁架上的外衣穿上,然后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对还坐在自己床沿上的宁王道:“王爷请回吧。”

  宁王大惊,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后院的小妾赶出房门。

  这时在院中跟宁王护卫转达宁王之意的春香和听春香传话的护卫都扭过头来,齐齐看着打开的房门。

  当他们听到许小圆站在房门口说“王爷请回吧”时,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后院的夫人,哪个不是每日眼巴巴地盼着王爷去自己的院子,如今王爷来了这没名没分的小哥儿的院子,可以说是柳园蓬荜生辉。

  然而这小哥儿他竟然胆大包天要赶王爷走?!

  再说王爷刚才不是说要在柳园留宿的吗?怎么一转眼功夫,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了?听口气还是新来的小哥儿要赶走王爷?

  这实在是太新鲜了。

  “你这是何必。”宁王见状过来关了房门,“你若是觉得不平,本王再多给你一点赏赐便是。”

  许小圆站在原处冷声道:“是赏赐多少的问题吗?”

  “那夫人想要如何?”宁王问。

  “别这么叫我,咱俩可是没有任何名分的。”许小圆没好气道。

  他想起春香说过他和宁王之间没有任何仪式,他也还没有任何名分,如今用来做武器还击,正是刚好。

  加之他本身就十分讨厌宁王用“夫人”称呼自己一个大男人。毕竟穿来的时间还不长,他还没完全从心理上接受这个世界男人也可以嫁人生子的事实。

  “原来夫人是为这吃醋了?”解丞莞尔一笑,“行,明日天亮本王就让王府的管事尽快择一吉日,给你一个名分。”

  “王爷你想多了,我并不稀罕什么名分。要不此前也不会跳河自尽。”许小圆被宁王的脑回路气晕了,说起话来也开始口不择言。什么能伤人就说什么。

  果然,宁王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沉下脸来。

  “放肆!你敢这样跟本王说话!”宁王大怒。

  要是寻常人,此刻早该跪地求饶了。偏偏许小圆是个穿越人士,说完还一身傲骨地立在那儿。

  而房门外,刚才听到许小圆说“王爷请回”,又听到宁王说“你这是何必”然后关了房门一幕的王府侍卫还在犹豫,他们是如此前王爷吩咐的那般离开,还是留下来等王爷。

  只是领头的侍卫长还没犹豫出个结果,就听到屋内又传来王爷的怒喝声,他们自然是不走了。

  春香听到宁王的怒喝,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更是心有余悸。这个傻乎乎的主子,也不知道跟宁王在房里怎么了,竟然惹得宁王如此盛怒。

  春香想上前查看,又怕自己贸然上前带来更大的灾难。

  在她犹豫之际,就听见许小圆房间的门再度打开。这次开得很用力,并且随后被狠狠摔上。

  房门撞击门框的声音很大很响,光听这声音,就知道不是许小圆一个小双儿有的力气。

  然后院中众人就看见宁王解丞怒气冲冲地从许小圆的房中出来,对着愣在一旁,没见过自家主子被气成这样的侍卫喝道:“回去!”

  众护卫连忙护着自家主子离开。

  见宁要要走,春香连忙跪下行礼,战战兢兢地道:“奴婢恭送王爷。”

  待宁王和侍卫们出了院子都看不到身影后,春香才赶忙起身,揉了揉跪麻的膝盖往许小圆房中一路小跑。

  “许哥儿,怎么了,你没事吧?”宽景房门,春香心有余悸地问,“王爷为何怒气冲冲的走了?”

  “那个女人拿了我的东西,他却说是我打上门去的。就更不要说主持公道,让那人退回白玉钗了。”许小圆此刻也是怒气未消。

  “王爷是因此走的?”春香斟酌着问。

  在这样的话,生气的肯定是许小圆,不知道这祖宗跟王爷怎么说的话。

  “那倒不是。他说重新补我一件玛瑙玉佩,还以为我是在想要名分。”许小圆道。

  这是一个好事啊,春香想,虽然的确不公,但这世上又能有几件事公平呢。王爷肯重新赏赐一个更贵重的东西,也算是给了许小圆面子。要是能再给了许小圆一个较高的名分,他们主仆以后在这王府大院中的生活也会好上很多。

  “王爷不肯给你名分?”春香只能这样想。

  “没有,他说给。我要的是那个女人受罚,又不是稀罕什么名分。要是稀罕他那名分,我当初就不会跳河了。”许小圆道。

  春香被吓傻了:“主子,你不会是这样跟王爷说的吧?”

  “我就是这样跟他说的。”许小圆道。

  刚才在房中,宁王怒喝“你敢这样跟本王说话”,许小圆则一身傲骨地回道:“我说的是事实。”

  “好,好,你厉害。”宁王不怒反笑,于是才有了刚才摔门那一幕。

  春香听完许小圆的述说,顿时脸就白了。

  这许哥儿,不是从小性子懦弱的吗,几年不见,他怎么完全变了个性子,敢这样对一个王爷说话。

  算了,她现在想什么也是多余。

  宁王当初强要他时,可是以他全家性命相挟,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人。她在王府这么多年,也看在眼里,宁王虽然怕老婆,可对别人也没心软过呀。

  宁王怕正妃,并非表面上正妃性格跋扈的缘故。根本原因是正妃出身武将世家,祖先自大梁开国时就跟着□□打天下,家境显赫。

  并且正妃是虎将之女,自己也是一身武艺,要是单打独斗,宁王只有挨打的份。

  打又打不过,老婆又有强悍的娘家背景,宁王才有了旁人“妻管严”的戏称。

  但这一切可不代表宁王他对别人好相与啊!

  如今许小圆一个没名没分,连妾都还不是的小哥儿敢如此冲撞他,也只有等着受死,或者被发卖这两条路了!

  想到这里,春香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想不到桂香她们说的话,那么快就要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