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利用身高和体格的优势把俞棠护在身后,成功让俞棠躲避了所有人的注意,同时又听到那群人的议论。

  “这俞老大是什么命啊!年纪轻轻就没了,家里的大哥儿不知什么原因下落不明,他们家的二小子最近也整日求医问药,我刚才还看见俞老二在村里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救那二小子呢!”

  “可不!也不知道二小子得了什么病,偏巧俞老三和高招娣都不在家,这两口子平日最疼那二小子了。”

  “听说高招娣的娘家那闹了疫病,这两口子怕带着二小子去了再平白染上疫病,这才把孩子寄放在俞老二家的,不过他们一家也没分家,照顾一下也没得说。”

  “真不知道俞家大哥儿去了哪?亲弟弟生了那么大的病,都不如一个叔叔照顾得勤快。”

  “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说,棠哥儿和他爹一样善良心好,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才无法出面的,其实……我听我家婆娘说棠哥儿是被卖进妓-院里去了,这也是听说,你千万别传出去啊。”

  “啥!还有这档子事儿!”

  “不然俞老二家怎么突然又有银子了,就那栗哥儿的一身新衣裳就值一两银子呢!”

  “我的老天爷啊,一两银子够我吃几个月的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太损了吧,他家栗哥儿是哥儿,人家棠哥儿就不是……”

  议论的声音渐行渐远,只是这些声音却没有就此消失,而是一直盘旋在俞棠七上八下的心里。

  塞壬带着已经丢了魂儿的俞棠买了一口大锅,以及日常要用到的盐和调料,将银钱花得不剩几文便一同回到了山上的山洞中。

  但是,那口锅并没有立刻开火,留在山洞的两条鲈鱼,也终究是没做成。

  此时塞壬坐到一直拧着眉毛深思熟虑的俞棠面前,试探的问道:“他们说的二小子是你亲弟弟?”

  “啊?嗯!他叫俞森,今年才六岁,我们家其实挺复杂的,我听我阿奶说我……阿父是别人典妻典给我爹的,也就是说……是我爹花银钱租来的,说来也巧我爹租来我阿父,我阿父原来的夫家就出了事,举家搬离了这里,我阿父就留在了我们家。”俞棠想起儿时还算不错的回忆,干净的脸上多了一丝笑容,但又因为接下来的话将笑意收敛起来,“虽然我阿父平时对我们冷冷淡淡的,但还算不错,给我们做衣服和好吃的,但在我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小森刚刚出生那年,我阿父的原夫家回来了……”

  一会儿阿爹一会儿阿父的,直接把塞壬弄糊涂了,直到他在俞棠的解释下,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还有哥儿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

  哥儿可以和女人一样孕育子嗣,但因身材瘦弱体能跟不上,寿命都不及女人长,判断的标志是眉心的孕痣,就像之前星桂额头上的那个痣,孕痣越红就意味着哥儿越能怀上孩子。

  塞壬被震惊了小一会儿,随后又在俞棠的介绍下得知俞棠也是个哥儿,他彻底震惊了,俞棠明明和他一样是个有雄性配件的大男人啊,怎么成了那个奇奇怪怪的哥儿?而且他明明没有看到俞棠额头上有所谓的孕痣,这又是什么玄机?

  他想问但又觉得如今的情况不合适,于是便又回归正题。

  “你阿父就跟着原夫家离开了?你们不拦着他?”塞壬似是被俞棠的故事吓到了,鲜少的瞪圆了双眼,满面的疑惑里又掺杂着许多的难以置信。

  俞棠嘴角牵起勉强苦涩的笑容,“我阿父在我小时候就跟我说过他不属于这个家,更不属于我阿爹和我,他以后会离开,而且我也不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在阿父拿着东西走的时候我们都没有阻拦,只是……”

  俞棠话说到一半,情绪陡然巨变,那是一种气愤,一种埋怨,一种无力,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我没有想到……我阿爹却因为阿父的离开而整日心不在焉,以至于在码头搬运货物的时候,被货物砸断了腿,两年过后就离开了人世。”

  在塞壬的眼中,俞棠就是一个阳光爱笑的纯洁少年,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的定义太过片面。

  就算是太阳也会有被黑暗笼罩的时刻。

  眼前人原本满是温柔的双眼被怒火照亮,纯洁的面庞此时尽是阴郁,就连那时刻向上扬起的唇角,此刻也染上了腥红的血色。

  俞棠这副模样让塞壬回想到自己的曾经,他也怨恨过,愤怒过,暴躁过。这其中的感觉他太明白了。

  只是,真的有必要再让这个世界多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吗?

  “俞棠。”塞壬猛然坐到俞棠的竹床上,伸出自己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片刻,才鼓起勇气似的落在了俞棠的肩膀上,“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恨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你能改变你的现在和未来。”

  “……”俞棠还是第一次被塞壬搂在身边,虽然两个人只是靠在一起,但他还是闻到塞壬周身散发的冷香味,那种味道很奇特,可以熄灭自己心里的怒火,平静自己的心绪,他渐渐走出愤怒不甘的桎梏,听话的点点头,“嗯,塞大哥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惨,就算没有我阿爹,我还有我阿奶,我和小森都是我阿奶照顾大的,我阿奶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好的人,她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时常教导我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要与人为善更要笑着活下去,直到……”

  塞壬听完了整个故事,非常担心俞棠再度阴郁起来,忙不迭顺着话题接话道:“你阿奶走了以后,你和你的弟弟就按照你们村长舅爷的安排,一个去了你二叔家,一个过继给了你三叔家,那你阿爷呢?”

  “我阿爷和阿奶是表亲,是入赘到我阿奶家的,只是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我阿奶和舅爷感情深,一直没有分家,所以在阿奶离甫珷世后,我们一家还归舅爷管。”俞棠回想到以前,嘴角微微勾起,“以前有阿奶在的时候,一家人都很好,可谁知……”

  “你在担心你弟弟在你三叔家会过不好?”塞壬淡淡说道。

  “我没担心这个,我三叔家一直没有孩子,我阿爹临走的时候,就把小森过继到他们名下,他们都很喜欢小森,不会像我二叔那样,完全不要亲戚情面,小森在三叔家我很放心。”俞棠说到这,还未舒展开的眉毛似是又拧紧了许多,“但是没有想到小森会生病,虽然别人会照顾他,但是我还是很挂念他,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没有用。”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把你逼到了现在的境况。”塞壬又拍了拍俞棠的肩膀,“而且俞棠我觉得这其中有一点不对劲。”

  俞棠猛然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向塞壬,“哪里不对劲?”

  塞壬收回自己的手臂,冰冷深邃的眼里尽是平静,“这有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我还是要说,你是否还记得星桂说过你二叔家现在每天都被春风楼的人打骂?又可还记得那个什么哥儿穿了一件新衣服?这说明他们已经把钱花了,断然不可能不把你交出去,这一次极有可能是算计你的。”

  随着塞壬耐心的剖析,俞棠已经察觉到如今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但他不能不去,他纠结地攥紧了手,默默低下头,任人看不清楚表情,声音闷闷的回应着,“塞大哥你说的确实对,但我还是觉得他们不可能如此丧心病狂,拿一个六岁的孩子的命来开玩笑,我就去看一下,不然我真的对不起我阿爹和我阿奶,他们走的时候都在一直叮嘱我要照顾好小森,我……不能愧对我阿爹和阿奶的养育之恩。”

  “你认为我会拦着你?”塞壬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向一脸纳闷的俞棠,嘴角微微翘起,“其实一开始我就不是很赞同你一直躲下去,但毕竟那是你的选择,我也没有机会帮你反击,如今机会来了,虽然这会有点难,也会有风险,但我不喜欢一直被动。”

  “???”俞棠有些懵。

  塞壬被俞棠那懵懵的小表情取悦了,微微缓和语气继续道:“你不能一直躲下去,这一次防得了别人,那么下一次呢?难道要防一辈子?你要学会反击,不然以后你只能任人宰割。”

  况且他不能一直陪在俞棠身边,毕竟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亲厚的关系,只是阴差阳错的当了几天室友,如果他走了俞棠又该怎么办?

  随着塞壬的解释,俞棠那双总是雾蒙蒙水灵灵的双眸骤然闪着两抹可以称之为希冀的光芒,“谢谢你,塞大哥!我一会儿就拎上我的锄头,就算遇到了我二叔他们,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塞壬怀疑俞棠没有听懂他的话,他无奈的笑了起来,“我不是让你去以卵击石,你可以依靠我,我会帮你的。”

  “可是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我不想……”俞棠话没说完,就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塞壬不理会俞棠的小别扭,“你放心,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以后我肯定要从你身上捞到报酬和甜头,所以你不用觉得难为情。”

  “我还有能帮到你的地方?”俞棠惊愕的张着嘴巴,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说他是有用的,他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嘿嘿嘿,那我就听塞大哥的,咱们之后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是个难题,在这个世界里,妓院买卖人口官府一般都不会插手,他手上也没有多余的银子赎人,俞棠那个二叔又是个自私自利油盐不进的主儿,根本谈不上说服教育,上手打的话,打死也还是那一副坏心肠。

  塞壬纠结着眉目想了半天,复又看向仍在等候自己说话的俞棠,“关键是要让他害怕。”

  “让他害怕?”俞棠思忖着眨眨眼,语气正经的回答道:“他害怕没钱,咱们是好人,不能放火烧他家或是抢银子,他们一家可贼了,就像一窝老鼠,打不着还讨人厌。”

  “那可不一定。”塞壬在俞棠的透露下,有了新的主意,深邃的双眸闪着阴冷的光芒,“越是狡猾就越有趣味,去把你的朋友叫来,咱们再问问具体情况。”

  俞棠注意到塞壬眼神的变化,打了个激灵,随后一刻不敢懈怠的去做自己的任务。

  在傍晚的时候用着自己和星桂独有的联络方式将人约到了山上的小树林,星桂一脸惊讶,“你怎么还没走?就不怕被你二叔看见!快走!”

  “我跟着塞大哥很安全,你先别念我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俞棠知道塞壬在帮忙把风,说话的声音大了一些,“我今早听别人说小森染了大疾,可是真的?”

  “这个……”星桂为难的皱起了眉毛,“我以为你走了,就想着替你看看小森,可是他们老俞家不让我进门,也不告诉我小森到底得了什么病,只是听说小森是急症突发,昏迷不醒……哎哎哎!你先别着急。”

  “不行!我一定要看看小森!”俞棠双眼噙着泪,挣脱星桂的阻拦作势下山去南镇。

  好在被塞壬拦住了,塞壬冷着脸将双手按在俞棠的肩头,声音低沉而又极具威势,“俞棠,我先前的话你都忘了?这明显就是陷阱!”

  俞棠渐渐反应过来,听话的点点头,“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自然是将计就计。”塞壬沉吟片刻,复又看向俞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和星桂。”

  详细的询问,给了塞壬新的动力,他决定试一试自己刚刚想好的办法。

  男子脚程快,更何况俞棠现在念弟心切,天刚擦黑俞棠和星桂就到了南镇的医馆,这个医馆处在弯弯绕绕的小巷中,连招牌都没有,只有一个破布幡子随风摇荡。

  俞棠和星桂蒙着脸,询问大夫俞森的病情,可是大夫只字不言,说什么俞家人要求保密。

  俞棠心忧弟弟之余更加确信塞壬的猜测,他和星桂在药童的指引下来到了俞森所在的房间。

  俞棠看着俞森还没有转醒,屋里没有一个人,思虑再三就要往里进。就在此时他和星桂分别被人从后面打了一棒子,俞棠顿时头晕目眩,晕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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