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完结】>第304章 第三百零四夜

  神像里的漂流已经持续了三天。

  人们的心情从恐惧到平静,再到暗流涌动的焦虑,并没有过太久。

  食物被堆放在神像里最阴凉的地方,那里就像是一个天然的冷库。每一天,他们都会为食物和水的分配问题讨论很久,眼瞅着逐渐小下去的食物堆直发愁。

  周伊清点了物资:“食物和水的消耗比我们想象中的快。再这样下去,我们撑不到五天。”

  祁景思索了片刻:“那就减少分配的量,有小孩和老人的多分一点。”

  周伊点了点头。

  他们用从神像内部劈下来的木头做了个简易的小推车,用来将物资运到人们的休息处。

  走着走着,周伊忽然说:“祁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祁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你问吧。”

  “你和江哥哥……”

  她面色纠结,看起来想问很多事,但最后只摇了摇头,“算了,我那天已经看到了,江哥哥那么强大的人,只有你永远想着护着他,挡在他面前。我相信你的真心。”

  祁景笑了:“那你可没看走眼。”

  周伊边走边说:“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发现你俩不太对了。你的目光总是追随着他,我开始还跟自己说,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的。但是后来……你的眼神也太露骨了点。”

  祁景好奇:“怎么个露骨法?”

  周伊想了想:“怎么说呢,太热烈,太诚恳了,像一团燃烧着的火。也许你自己不知道,你看到江哥哥的时候,眼睛会发亮,好像满腔的喜欢要溢出来了。”

  祁景失笑:“这么明显吗?”

  周伊也笑了:“真的很明显!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那时,你对我还有些敌意,对不对?”

  祁景有点不好意思了:“小时候不懂事,还请周小姐见谅。”

  他用了第一次见面时江隐对她的称呼,周伊忽然想到,江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疏离的叫自己了。

  不知不觉中,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彼此间亲近了许多。

  物资运到了之后,由吴敖负责分配。他发着发着,忽然对面前的人说:“等一下。”

  他探过身来,悄声问:“你们是不是拿少了?分到这就没有了。”

  祁景皱了皱眉。

  不能够啊,他和周伊清点了三遍。

  周伊也说:“不可能。食物这么珍贵,我们数了好几遍。”

  “那就是掉路上了?”

  他们只得回去找,可这短短的距离,什么也没有。

  排着队等待着的人由迷茫到焦虑,最后有不耐烦的提高了声音问:“怎么了吗?”

  “是不是食物不够了……”有人悄声说。

  “不是有五天的量吗?”

  “我们交上去的东西也不少,我看到了,堆的小山似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吃完?”

  眼看人群越来越躁动,祁景大声说:“没什么事!是我们少拿了一些,大家稍安勿躁。”

  他们又拿了些食物回来,发了下去,排队的人们领到了各自的晚餐,这才散开。

  从第一天开始,本着民主公开的原则,祁景每天晚上都会跳上高台,将这一天用掉的和剩余的物资数量向人们宣布。这是他们讨论后的结果。

  无知滋生恐惧,恐惧引起猜疑,猜疑激发愤恨。蒙住人们的双眼,堵住人们的口,愚弄人们的心智,把每个人都当成傻子或者孩童,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欺骗会带来信任危机,管理和分配物资的权力也失去了存在的基础,慷慨激昂的演讲只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他们决定,将可控的焦虑平摊到每一个人的头上。

  “今天怎么办?缺了的食物……”周伊悄声道。

  “只能从我们的里面扣除了。”祁景也有些恼火,难道真的是他们漏查了?

  不,不可能……

  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夜深了,祁景和江隐靠在一起,半睡半醒之际,忽然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了。

  “什么啊……”旁边的瞿清白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大晚上的吵什么呢?”

  那边,女人激烈的声音划破了夜晚的宁静:“一定是你!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站在她对面的男人也满面愤怒:“我没有!”

  祁景上前道:“怎么了?”

  女人一见他,好像找到了青天大老爷一样,立刻叫了声:“阿郎!”

  自从祁景不让他们叫神明大人了之后,他们都叫他阿郎。这是傈西族对年轻俊俏的小伙子的称呼。

  “阿郎为我做主啊!我的吃食原本好好的放在这里,一转身就没了,这块地方只有我们两家,除了是他们拿的还有谁?”

  男人怒道:“我们都不是那种心黑手短的人,你凭什么这样污蔑我们?”

  “不是你们,又是谁?”

  “我看是你没保管好吃的,丢了还赖我们!”

  两家人,七八张嘴,一场混杂着傈西语和汉语的战争打响了,像一群叽叽喳喳扯着嗓子叫的鸟。

  祁景头都大了:“停!”

  他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两家停止了争吵,齐刷刷的看向他。

  他问女人:“你确定在你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来过?”

  女人重重点头:“我确定!我家多尔西也在,他可以告诉你。”她将一个脸蛋黑黢黢,眼睛亮闪闪的孩子抱过来,“多尔西,告诉阿郎,是不是你一直在好好的看着我们家的吃食?”

  多尔西吮着手指:“是!”

  男人说:“小孩子说的话算什么数!一定是他自己贪玩,没看好,又或者是自己嘴馋吃了!”

  女人猛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火药味越来越浓,眼瞅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忽然后面跑来一个女孩,拽了拽男人的袖子:“阿爹,我们家的食物也不见了!”

  “什么?”

  男人壮硕的胸膛上下起伏着,狠狠的瞪着女人:“看见没有?我家的也没了,我看是你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

  女人气的眼眶都红了:“你是说我家孩子偷了你们家东西?”

  “不是他,还有谁?”

  女人一把拉过小孩,扯着他的领子让他站好,指着男人对他说:“多尔西,你告诉他,你告诉他你偷没偷东西!”

  “我……我没有……”

  小孩被这场面吓的脸都皱了起来,要哭不哭的样子。

  男人说:“那你看着那堆东西,是怎么没的?”

  “我……”

  女人也说:“是啊,是怎么没的?”

  一声接一声的逼问,让小孩的脸憋的越来越红,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呜呜呜……我不知道,它就那么没了,呜呜呜,我没有偷东西……”

  祁景真想叹气。

  他把小孩抱了起来,让那小小软软的生物靠在自己宽阔的肩头,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着:“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乖啊。”

  小孩抽噎着,被他一哄,哭的更欢了。

  祁景这辈子还没干过哄小孩的事,今天赶鸭子上架,也算体验了一遍。这几天把他的臭脾气都磨没了,要想当一大堆人的主心骨,他必须更加耐心,也更加稳重。

  他看向两个大人:“不管事情怎么样,不要拿孩子出气。”

  男人还有有点愤懑:“可是,要是真是他……”

  “已经问到这个地步了,不是就不是了。”

  祁景说:“这次的事就这样吧,再掰扯下去也没用。我再去给你们拿一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会让所有人都保护好自己的那份食物,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些东西太珍贵了,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下次再弄丢,就自己饿肚子吧。”

  听到还能分到一份,两家人的神色都轻松了一些,连声道谢。

  小孩还在哭,祁景拍了下他屁股:“收!”

  小孩吓的一噎,没声了。

  祁景一边把他还给他阿娘,一边对江隐说:“咱俩走一趟。”

  可脖子上一紧,他被两只小胳膊揽住了,那小孩竟不愿意从他怀中离开,搂着他的脖子,咧着嘴,好像又要哭了。

  女人赶紧拽他:“多尔西!”

  多尔西不为所动。

  “我可打你了啊!”

  多尔西:“呜呜……”

  祁景侧过身,挡住女人眼看就要打过来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他为难的看着怀里的小东西,打也打不了,骂也骂不得,怎么办呢?也不知道他爸妈怎么把他养这么大的。

  他用手抹去了小孩脸上的泪水:“别抽搭了。跟我去拿吃的吧?”

  多尔西立刻不哭了,干脆而响亮的说:“好!”

  这一声把周围人都逗乐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因为这笑而轻松了不少,连刚才还愤懑不已的男人也憋不住似的,脸上出现一丝用力忍住的,别扭的笑意。

  祁景对女人说:“我们去去就回,你放心吧。”

  女人笑道:“把孩子交给阿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抱着孩子回来了,吴敖挑眉道:“哦?一会不见,孩子都这么大了?”

  祁景笑骂:“去你的。”

  他们都好奇的围过来看小孩,这孩子可能才三四岁,一张脸肉嘟嘟的,话却说的很利落。

  瞿清白戳戳他的小脸蛋:“你叫什么名字啊?”

  “多尔西!”小孩很熟练的教他发傈西语的音,“多——尔——西——”

  瞿清白学他讲话,一大一小嘎嘎直乐。

  祁景说:“你就留在这吧,让小白哥哥带你。”

  “不行!”多尔西说,“我要去拿吃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知道了知道了。”祁景头大道,“走吧。”

  江隐和他走了,吴敖看着他们俩的背影:“你说他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瞿清白咳嗽了声:“谨言慎行。”

  俩人慢慢走着,江隐举着烛火,墙上映出了摇动的影子。

  多尔西一直在他怀里乱动,祁景说:“你在干什么?”

  多尔西两只手交缠着,对着墙比划:“你看,你看,是兔子——”

  墙上的影子变成了一个兔子的形状。

  “是小猫——”

  影子又变成了小猫。

  “是老鹰——”

  一个振翅欲飞的老鹰出现在了墙上。

  祁景失笑:“你还会挺多花样。谁教你的?”

  “没人教啊。我自己就会了。”多尔西一边比划,一边自得的说,“刚才我就在对着火苗玩这个游戏,那只老鹰可大了!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一丝异样划过祁景心里,但又说不清为什么。

  江隐忽然问:“老鹰怎么会变大呢?”

  “就是会变大啊。”

  “是这样吗?”江隐一边问,一边把烛火靠近了,“这样就小了……”

  他又拿远了,手在墙上映出的影子慢慢放大了,“这样就大了?”

  “对!”

  多尔西兴奋的说,又顿住,有些疑惑的说:“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动蜡烛啊。”

  祁景把他抱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你再跟我仔细说说,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就是……阿娘让我看东西,我对着火苗玩影子的游戏,然后,墙上的老鹰忽然变大了。它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把整张墙都占满了。它好像要扑过来,有一阵风,我闭上眼睛,蜡烛就灭了。”

  “东西呢?”

  多尔西懵懵懂懂的说:“也没了。”

  他说的有点磕巴,可两人都听懂了。

  一个诡异的想法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消失的食物,没有第三人在场。如果说还有谁是犯人,难道影子能活了吗?

  祁景望着墙出神,墙上的影子和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终于,他呼出一口起来,又问江隐,“你收过这样的鬼吗?”

  江隐摇了摇头:“没有。”

  “但是,我总觉得听起来有点熟悉。在哪里见过呢……”他喃喃。

  祁景正要往前走,忽然,一股针刺一般不舒服的感觉爬上了他的脊背,好像被谁不怀好意的注视着一样。

  他猛得回头,身后长长的甬道中,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

  “没什么。”祁景说,“可能是我有点疑神疑鬼了。”

  忽然,多尔西笑了起来,那清脆的笑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些瘆人。

  “阿郎,阿郎,你看,他和我打招呼呢!”

  祁景一惊,四下张望:“谁?”

  多尔西指着墙上他的影子:“就是他呀!”

  祁景的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在他转过头去的瞬间,还是后脖子密密麻麻的炸开了一片凉意。

  他忽然明白刚才不对劲的感觉是哪来的了。

  他动了,但是墙上的影子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