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新出的政策很快便引起了一场议论, 民众的参与热情极高,各种热议在街头巷尾不断出现。

  “听说会有更多新的学校建造出来,和我们的学校不一样, 帝国会负担成本,而且学校免费提供午餐,还有每个月两百星币的补助……”

  “啊?那我们不就吃亏了?我靠, 怎么我读书的时候没有啊?”

  “你要送孩子去读书吗?”

  “学校应该要建很久吧……”

  “听说是有些学校是军部监制的,军雌的执行速度向来很快,好像有消息说最快的话两个月就可以……”

  “送过去吧?反正不花钱……而且还可以解决他们的午饭, 我们又可以少一笔开支……”

  “还有每个月两百星币的补助!相当于我两天的工钱了,四舍五入,我可以拿这些星币去给家里买点好吃的。”

  “攒上十个月, 就可以买一台显示器了,我们也可以在家里看电影了。”

  “听说还有补贴的书本费?那个钱也不少吧?一名虫嗣一年有600星币,好家伙……600星币!我们也可以尝一尝那些高级海鲜了!”

  这些声音纷纷扰扰,听见它们的人中, 却有一个人忽然皱眉。

  正是宴灵枢。

  他听到那位面容憨厚的雌虫表示多出的星币可以拿来买好吃的时眉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锁在了一起,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帝国忽然想通了似的开始普及教育——尽管只是普及了简单的识字, 且更多的是在宣传过去的虫族历史, 但至少有机会识字便能拥有一个改变命运的途径。毕竟知识是用文字记载流传的, 这些虫族们使用星脑时也可以尽可能地去学习各种新东西,而不是整日观看各种奶/头乐产品了。

  “这很正常,灵枢。”陈泽正在选择食材,回到珍珑市已有二十五天, 宴灵枢今天有空, 干脆和他一起购物。他们现在正在一处类似于菜市场的地方买菜。这地方到处都是雌虫, 但也有一些雄虫, 他们几乎都是体力劳动者,买菜时人挤着人,像是沙丁鱼罐头,地面上还随处可见掉落的菜叶子。

  “既然没有原始积累,在拥有更多的资金,生活得到喘息时,他们为什么不选择积累,或者把它们投资到教育上?”

  陈泽认真地挑选着蔬菜,没有立刻打断宴灵枢的话。他很不会买东西,虽然会做饭,但自己亲手挑选食材却是第一次,尽管他有一颗聪慧的大脑,但也难以辨别哪一根黄瓜更甜,更脆,更好吃。

  “我以为贫穷和困苦是可以被改变的,只要他们能够得到更多的星币,只要生活的压力被缩减,他们就可以——”

  宴灵枢内心有隐约的怒气,但又有一种无力感,他从自己听到的这些议论中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一厢情愿的帮助是无用的。

  或许此刻要庆幸帝国以一国之力来做了这件事。至少,他宴灵枢没有多少损失——但宴灵枢的心情仍然低落。

  宴灵枢对陈泽说:“我感觉很无力,为什么他们会这样?”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走到了市场较为边缘的地方。

  “你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陈泽说,“但这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灵枢,贫穷不是缺少金钱,贫穷是一种生活压力。”

  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或者说,虫族们,在远处仍然继续着自己喧嚣又充满烟火气的人生。宴灵枢却在此刻成为一个局外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如此,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简单的逻辑,这些虫族们却不去做。

  “帝国此前只愿意让教育成为少数虫族享有的资源,如果不是你告诉我,采用星币奖励的方式增加他们送虫嗣进入学校的积极性,他们中很多虫族都不愿意送虫嗣读书。

  “我以为当他们拥有了经济补贴,就可以拿星币去做更多的事,比如接受更好的医疗,又或者进一步提升后代的教育,可是,他们确实不必把所有星币都花在解决温饱上了,但他们开启了额外的新消费……”

  宴灵枢说,“我甚至看见了虫族拿着这份新发的贫困补贴在奢侈品店前排起长龙。”

  这种话倘若公开发表,宴灵枢大概会被骂的头破血流。比如指责他狗眼看人低,凭什么穷人就不能享受奢侈品?比如指责他高高在上,妄图以上层虫族的身份来对其他虫族进行指导。

  ——对啊,我们是很穷,怎么,穷人就不能享受?

  “灵枢,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很看重他们,所以希望他们尽快改变处境。”

  陈泽开始剥橘子,发现自己买的橘子皮厚汁少,吃了一口,酸的牙疼。他面色不变,默默地把橘子塞回袋子里,不打算给宴灵枢尝了。

  “但是贫穷不代表只是缺钱,帝国如今虽然有很多虫族挣扎着温饱,但是却并没有真正连饭都吃不饱的虫族。

  “只是贫穷已经耗空了他们的精力,局限性的思维认知压迫了他们的举动,灵枢,你不会没有自控力,是因为你的自控力并没有被长时间消耗,而你的意志力强大,可以抵抗放弃的愿望。

  “我就不行啦,我很想玩,很想躺在家里,我只愿意悠闲轻松地度过这一生,惬意的生活对我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正如他们想要的美食、显示器、高档餐厅的用餐机会……因为他们没有过,如果你每天都可以吃糖,那你不会觉得这是你渴望的东西。但他们也是鲜活的,谁不想吃更好吃的食物,谁不想享受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不去投资自己的未来,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玩乐?因为过去的几十年中,每一天,可能他们都在渴望着这样东西,一天又一天,意志力是会被瓦解的,极度渴望而又从来没有得到的东西,会击溃你的理智,让你失控,让你无法控制,你热切地想要获得它,因为你的意志力,你的自控力已经消耗殆尽了。”

  宴灵枢陷入沉思,而陈泽继续举例。

  “就像之前我们公司推出的抽奖,为了效果逼真,也让几个普通虫族真的中了巨额现金,但是他们无一例外都在短时间内把那些星币挥霍一空了。”

  宴灵枢并没有关注这个消息,但当陈泽提出之后,他调出新闻,查看了那些虫族中奖之后相当荒诞的花费行为之后,又对他们中不少虫族盲目而固执地以为自己可以再次中奖的癫狂而感到了一丝如在局外。

  “灵枢,假如我也很贫穷,我只有五个星币,而那些设计精美,针对虫族性格弱点设计的产品,日复一日地出现在我面前,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当我拥有星币之后,我可能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这些中奖后破产的虫族,和你今天遇到的虫族们,其性质都是一样的。”

  陈泽说:“这是不可避免的弱点,我们都有,所以你该原谅他们,不要放弃他们,因为即使我们和他们换位,我们也难以控制自己。”

  宴灵枢深吸了一口气,“我会继续让神机药业投入人员和资金的,军部那边也……”

  “你想到解决办法了?”

  “嗯。”宴灵枢的大脑在短时间内理解了陈泽的意思,其实这些思想,即使是陈泽之前的世界,也是经历了相当长时间的研究后才被世人认知到的,但宴灵枢显然足够聪明,也足够包容。

  “这件事难以一蹴而就,但只要提供条件,从教育开始循序渐进,一百个虫族中,只要有一个虫族的后代能够避开意志力的大幅消耗,就可以改变他的未来。

  “而我所要做的是,确保他们能够一直看见一个可以到达的更好的未来……”

  武力革命是必要的,可是在武力革命的同时,思想的革命却又更加急需。

  “我很高兴你这样想。”

  “神机药业的吞并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珍珑市的经济如今已经可以被我们影响。”

  “新的药剂正适合在这个时候推出,”陈泽笑着说,“毕竟珍珑市审判庭不会阻拦你的。”

  “我打算建立更多的工厂……”

  “我完全支持。”

  “上将之前做的事,我有私下跟他重新商议……”

  “这件事不必这么紧急,雌虫摘掉颈环,对雄虫来说其实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所有的雌虫摘下颈环后都不会伤害雄虫。”

  尽管那之后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但实际上,宴灵枢还是对此感到担忧。作为一个长时间被压迫的性别,在抛去偏见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社会中就是会不断地充满各种压迫的。如果去掉雌虫的颈环,那么社会的天平是否又会倾斜为雌虫压迫雄虫?

  “灵枢,不要太担心这种事,要知道帝国的法律会解决这一切问题的,”陈泽对宴灵枢说,“如果曾经雄虫向雌虫允诺,即使戴上颈环也不会改变双方相处的方式,雄虫绝不会趁机加害雌虫。那么现在,雌虫向雄虫允诺,在不会因为战争发生精神力暴动的年代,摘下颈环之后,雌虫也不会伤害雄虫,雄虫为什么要拒绝呢?”

  接着,陈泽又说。

  “换句话说,灵枢,你会去压迫比自己精神能量等级更低的雌虫吗?”

  宴灵枢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灵枢,担忧的太多,反而会拖累你前进的脚步。压迫与欺凌从来都不是因为一方比另一方更强大,而是因为强大一方的品行、潜移默化的思想,和周围虫族的共识。”

  “你只需要始终做一件事,那就是将一个更好的未来放在不远处,这个时候,大家自然会靠近它的。”

  一切都准备的如此之巧妙。

  社会上年轻的血液,那些校园里的学生们蠢蠢欲动。他们初尝了革命的成功,正是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世界的时候。

  母树的危机让皇室与军部陷入拉锯,迫不得已的退步使得教育可以推广普及开来。

  溶解颈环的药剂正在批量生产,军部内部分裂,以龙渊为首的武/装力量则一直默默蛰伏。

  秦胤想要通过操控经济命脉使得帝国资本为皇室所控,保证帝制存在的愿望不得不因为资金的分散而被拖累。

  说起学生……

  陈泽想起了自己的期末考试。

  他这段时间,是一个字也没有学……

  作者有话说:

  还是滚过来更新了。

  晚了十几分钟,实在没办法,也算我连续日更了吧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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