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赛博秩序官会爱上异能反叛者吗【完结】>第122章 莫比乌斯(15)

  亚特兰蒂斯只是尤利西斯为自己建立的故居, 一个他时不时来缅怀故人的地方。而阿尔弗雷德的记忆也并非储存在那只球型营养舱里。

  “而是在这。”阿尔文轻轻摁压心脏,胸前血迹斑驳,“你的记忆都藏在这里。”

  “我就是那把锁。只有杀死我,记忆密钥才会被解开。而整个虚拟世界再没有比我更适合做锁的了……因为忒弥斯的砝码是, 她赌你没有勇气杀死我, 她赌我不舍得放你离开。”

  一切应解而未解之谜都在这一刻得到掷地有声的回答, 所有应面对而未曾面对的两难选择都在这一瞬摆到面前。阿尔文的话语在寂静的亚特兰蒂斯中不断回荡, 一字一句, 仿佛对受刑者的审判。他极其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同时一步步向前,贺逐山不由后退。

  “……我不明白。”他摇头,回避阿尔文的实现。

  “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贺逐山怒道,“我刚刚才救了你, 我好不容易才——”

  他的胳膊被阿尔文用力拽住。

  贺逐山想要甩开, 但挣扎无果,对方一把抱紧了他。

  阿尔文身上全是血的腥锈味。两个人的血,混融在一起, 再不能被分开。

  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贺逐山说不出话。但他不断颤抖, 阿尔文默了许久, 伸手抚他后背, 好像安抚一只受了惊吓的鹿。那颤栗久久不能平息,不知过了多时, 贺逐山慢慢抬起手, 小心地去揽阿尔文肩背。

  最初还只是试探, 可一旦碰触到对方的温度, 一旦感知到对方也收紧了两臂, 立刻死死抓着他不肯松手,几乎要在阿尔文肩窝挠出一排血痕。

  “不是这样的,”他声音很轻,几乎像是恳求,“一定是你哪里弄错了……”

  阿尔文平静打断:“我不会弄错,我能感觉到。”

  贺逐山说:“……我不要。”

  阿尔文叹气:“贺逐山。”

  阿尔文感觉肩头被什么东西打湿。眼泪顺着颈窝滑过锁骨,又滚过胸膛,在路过心脏时,狠狠地灼了一下。像一根针,刺进去,再也不会拔出来。

  他总是能把贺逐山惹哭,好像这就是他的全部本事。这一瞬,阿尔文从未如此强烈地感到弱小与无力。

  “……你不是一直想回到真实世界吗?”对方喉结滚了滚,低声哄道,“现在只差一步了。不要害怕,我只是一道程序……”

  “你说谎!你不是程序……如果你是门,那你就不是程序。系统偷走了你的记忆,你就只是……我的阿尔文。”

  一切如梦幻泡影的记忆纷纷闪过。所有阿尔文曾看到的,曾忌恨的,曾令他嫉妒得快要发疯的——那个永远在贺逐山身边的影子,终于有了脸。那是他自己,在每一个晚夜,每一次相遇,每一场大雪中,能让贺逐山蓦然回头,然后露出笑容的,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

  贺逐山曾下定决心要找到他,要回到真实世界,但从未想过条件是亲手杀死眼前人。

  再一次,又一次,第不知道多少次。

  “别哭,”阿尔文把手掌搭在贺逐山发上,“不要哭。我们会在真实世界重逢,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做到。”

  “我不信,”那人抓紧他衣服,“如果我找不到你呢?如果我再也见不到你呢?”

  “……那你会永远记得我。”阿尔文说,“永远记得最真实的我,永远怀有那些最宝贵的记忆。”

  “这就是忒弥斯要我做的选择,是要虚假的美好,还是惨痛的真实。我骗不了自己,贺逐山,我想过守好一个代码的本分,严格执行系统的所有命令,不要越界,不要有非分之想……但是没有办法,我做不到。”

  “只要看到你,我的逻辑就会崩塌,程序就会失控,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犯规、犯错,直到积重难返,直到再也不想做别的选择。我想吻你,想抱你,想独占你,成为你的整个世界,感受你心脏跳动的热度……但不是这样:”

  阿尔文轻轻一点,指尖穿透贺逐山的皮肤,他透明的眼睑,流动着绿色蝌蚪一样的代码。

  “不是这样,用虚假的运行结果欺骗自己,所有我看到的摸到的得到的都只是……数据的模拟。我不想这样自欺欺人。”

  他将一把冷冰冰的锋利短刀交到,或者说用力塞进贺逐山手中。

  贺逐山的手握着刀柄,阿尔文的手又握着他的。他力气很大,用拇指摁紧虎口,贺逐山便抽不出手,一阵麻痛顺着神经扎进心口。

  “不——”

  “嘘……”阿尔文用另一只手捂住贺逐山的嘴,制止他的挣扎,“别再说‘不’了。我们没有什么时间可以浪费。我不知道谁建立了这个虚拟世界,但不管是谁,我知道你会阻止他,而且是唯一能阻止他的人。”

  “我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在做什么,我不……阿尔文!”几乎是失声大叫。

  太晚了,阿尔文不想听他说废话。“噗哧”一声,刀尖刺破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一寸一寸,阿尔文握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将匕首送得更深。鲜血争先恐后从伤口处汩汩冒出,很快染红了整件衬衫,染红了刀身。血顺着刀把一点点向下流,流进贺逐山的指缝、掌心,那是一种粘稠的、温热的、令人梦魇终生的触感。

  “……你会找到我。不管我在哪里。我知道你都会来找我……”

  他的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

  生命迅速流失。阿尔文很快失去力气,向下瘫软,慢慢滑落,靠着贺逐山跪坐在地上,把头搭在他肩窝。

  一切快到贺逐山甚至来不及反应。或者说,没有办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两道金黄色的代码霍然出现,交叉着缠绕在阿尔文身上,仿佛锁链,萦绕一团浓重雾气。很快,他身体中央浮出一道透明的锁。

  “咔哒!”随着密钥被破解,锁也应声破裂。

  点点金光像星子一样飞离他的身体。像每一次贺逐山见到他,他便总是踩着这样一地粼粼的夕阳碎片出现在面前一样。

  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脑海,阿尔文的呼吸也越来越淡。

  明明只过了数秒,但对贺逐山来说,在这数秒之间,就已经走过了很长很长的静默的一生。雪与火,生与死,红与白与黑,许多个相依为命或是并肩战斗的夜晚,许多个银汉星河之下,光影飞红中的拥抱、亲吻,肌肤上的汗水。

  阿尔文睁不开眼睛。他靠在贺逐山怀里,对方伸手揽他。这个人的心跳是如此强劲,怀抱是如此温热,一切都让阿尔文心向往之。忽然,他费力地睁开眼,轻声问:“你看到了什么?”

  对方顿了很久,低声答:“所有。”

  阿尔文说:“所有……所有是多少呢?我不知道……你会怪我吗?你怪我把一切弄得这么糟糕吗?我犹豫了太久,我……”

  “不怪你。”那个人低声道,“你做的很好。你没有犹豫,几乎在阿尔弗雷德消失的下一秒,瞬间,就找到了答案。然后把答案乖乖告诉我。”

  “是吗?”阿尔文放下心来,“我不知道……我以为我犹豫了很……很久。我站在那,我想……要不要告诉你,我找到了门,还是……应该骗你说……门不存在,我们再也出不去了。那是我做过最……最煎熬的选择,我很害怕。我现在也很害怕。我不太懂……是不是人死的时候都会害怕?”

  贺逐山喉结微微滚动,没有回答,但眼泪出卖了他。

  一滴眼泪顺着下颌滴落,“啪嗒”落在血泊里,惊起一阵涟漪。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阿尔文说,在他彻底消失以前。

  “在你的记忆里,贺逐山……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阿尔文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醒来,不知道醒来后,他在哪里,又是什么身份,还会不会记得自己是谁。此刻,对他来说,闭上眼睛,便是永恒的、无尽的、死亡一般的黑暗了。所有人都会想在长眠之前得到一个答案。

  “说啊……”他催促道,“哪怕一个字……”

  贺逐山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我最爱的人。”

  于是微微张大的、写满惶恐与不安的眼睛,微微地弯了弯。

  这是一个令人满意,也令人期待的答案。吻落在颤抖的睫毛上,舔舐掉顺着眼眶流出的湿热的泪珠。那眼睛闭上了,那是阿尔文身体的最后一部分,最终,也在贺逐山的吻里逐渐消散。

  亚特兰蒂斯陡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仿佛天地初辟,宇宙鸿蒙,所有虚假的冰冷的代码都被击毁粉碎。地面消失,一切都在下坠,像跌进柔软的云与水,感受不到重力,贺逐山连意识都无法掌控,只能自然而然随之掉落。

  一直坠落,逆着风,风声猎猎作响,不知多少耳语闪过耳畔。

  而最终,他缓缓睁眼,那一瞬,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视野中再次清晰,是那座没有尽头的车站。

  车站依旧空无一人,寒风穿行,吹得告示栏与张贴板上的广告单猎猎作响。头顶的白炽灯一闪一闪,惨白的光在地上拉出鬼影。贺逐山垂眼,踩住一张落在地上的传单。

  他知道纸上印着什么——

  莫比乌斯环。

  一辆列车呼啸而来,停下,缓缓开门,没有人下车,贺逐山也没有回头。列车再次启动,像来时那样自顾自离去,“唰——”广告牌上的内容刷新了。

  一方数独藏在广告牌的右下角,最深处,几乎很难被注意到。

  贺逐山慢慢走上前,车站里回荡着他平静的脚步声。

  他没有解数独,因为他知道数独只是障眼法。那五个空白格子,只是一个单词,一个最简单的名字。

  W-H-I-T-E,White。

  贺逐山一笔一画写下结果,“嗡嗡”,齿轮声骤然回荡至四面八方。像是什么古老的机械系统运转起来了,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晰,逐渐席卷整座车站。所有的灯亮起来、所有的广告开始播放,所有的电子设备重新运转,车站仿佛被唤醒,

  贺逐山看不见,但他知道对方在。

  果然,从远处飘来声音。

  “贺……”那个声音沙哑道,“我等了你好久……久到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但我一直相信,你会找到这里……”

  元白的声音满是疲惫,又透露着一点欣慰。他刚从一场相当漫长的冬眠中醒来。

  这便是仿生人忒弥斯送给5代仿生人的最后一个礼物。

  她赋予它们的高级权限——就是安全屋的原始程序。

  这条代码藏在它们的智能系统深处,一旦系统受到攻击——0123的吞噬与同化——就会自动被触发,以安全屋的形式将它们乔装隐藏,等待文件逐步修复,再次苏醒,或者被人唤醒。

  所有的“安全屋”,都曾是一名5代仿生人——也许,早在那一年,仿生人忒弥斯就料到会有这样一天,就料到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必然将手伸向数字的智能文明。人类总是这么残忍,令人作呕,像本杰明一样,对非其族类的机器尚且冰冷无情,对自己的手足同胞便更不一般。

  “车票是你发的吗?”

  “是我……”元白说,“那些暗示,错误的实验,星象图,还有混乱的梦,都是我……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这个办法来……”

  “莫比乌斯环是什么?”

  “是答案,离开反世界的唯一答案。”

  “你想到了吗?”元白说,“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我想到了。”贺逐山说,“答案一直就在眼前。”

  “是吗?那么,我就把我的权限转交于你,”元白笑道,“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啦。等你回到现实世界,麻烦帮我转告秦御,谢谢他的小金鱼。”

  贺逐山抬起头。

  元白说:“安全屋即是门的,或者说,门的守卫者。我们每次只能放一个人出去,也就是说,我们会选中一个人,让他离开。代价是自己的永远消失——忒弥斯这个家伙,她总是喜欢让人做选择。很讨厌吧?”

  贺逐山的眼睫终于一颤。他微微抬脸,平静地望向虚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但贺逐山知道他就在那儿。

  “但我完全接受这个结局,这就是我的命运。我很理解忒弥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很感激她……就像我很感激秦御,很感激Asa那样。”

  “对我来说,是不是一个真正的人,其实没有那么重要,我没有那么多远大的抱负和追求,也没有能力思辨0123在乎的真与假、人与非人的问题。”元白认真道,“对我来说,只要被关心过、被爱过、被不顾一切地选择过,这就是很好很好的一生了。”

  “Asa选择了我。他在死前选择了我,让我通过他的‘门’,继续在反世界苟延残喘。但我辜负了他的选择。我不想这样。我想像每一个死去的安全屋一样,做出我的选择,然后被关闭,被删除……因为一定是遇到了让我们觉得这一生能遇到他就已经很好很好、很开心很圆满的人,安全屋才会选择牺牲自己。”

  “这就是忒弥斯让我们做选择的唯一原因,这是她最聪明,也最善良的地方……因为她让我们拥有价值。”

  “不过,”元白轻声说,贺逐山感觉一点光片落在身上,是元白飘过来,从身后抱住他,像一个孩子似的依偎着,“我把权限给你,在我离开之前,你做给我看——到底怎样才能跑出这个该死的反世界啊?”

  光片缓缓融进贺逐山身体,限制全部解除。他睁眼,眼底流动着鎏金般的暗光。

  “……正反世界是一条圆环带上的两面,蚂蚁永远只能停在其中一面。”贺逐山轻声说,元白“嗯”了一声。“那么,想从反世界去到正世界,或者从正世界进入反世界,你需要将两面接在一起……剪开圆环,把其中一端扭转180度,再连接在一起。这就是莫比乌斯。”

  元白笑着说:“我明白了。那接下来的路,你得一个人走啦。”

  光消散去,后背上属于元白的温度不复存在,车站开始一点点变暗。

  安全屋进入删除序列。现在,贺逐山必须找到那个连接点,把世界扭转180度。

  至于怎样才能扭转180度……

  阿尔弗雷德说:“Ghost,即使在虚拟世界,你也还是你。代码与程序不会束缚你,反而使你更强大。”

  于是一切都串起来了。

  尤利西斯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个问题直接导致了阿尔弗雷德的程序消散。

  他们是双生子,即使被上传到虚拟世界,也逃不过同生共死的命运。或者说,诅咒。

  “嗡——”

  贺逐山反手拔刀,机械长刀微微一震,在黑暗中迸出鹤唳一般的锋鸣。

  寒光闪过,长刀出鞘,贺逐山像握十字审判之剑那样握紧刀柄,高高举起,同时闭上眼睛。光点开始向长刀汇聚,空气逐渐凝实,衣角在狂风中猎猎摇动,从远处望去,他孤独的背影仿佛废墟上最后一面屹立不倒的石碑——

  长刀骤然落下,深深刺进地面。光波震荡,地面发出“咔哒咔哒”的重组声——

  “造物”。他的异能是分子重组。系统将人完全数据化,便意味着变异者的异能基因也随之被上载。那被主人遗忘的能力从未消失,只是静静蛰伏,等待某一天限制解除,它便将百倍、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

  “轰——”

  最后一间名叫“WHITE”的安全屋终于碎裂,屋外,反世界的城市大地上,火球还在不断落下,建筑还在不断倒塌。然而,随着这把刀的出现,随着这道光,它们的速度越来越慢,时间流逝也越来越僵滞。天穹依旧血红,烈焰依旧燃烧,漫天奔涌的火与云却逐渐在那人面前停下。在巨大的神的投影面前,男人的影子显得如此渺小,只是漆黑的一根火柴,根本不足为提。可当他再次举刀,代表审判的长刀悍然落下,废墟间的瓦砾开始向上飞升,滚滚落下的火球开始向后倒退,曾坍塌的建筑斜立而起,碎作千万块的玻璃重新雪亮如镜……

  世界沉浮,原则修改,时间扭转。

  莫比乌斯环的大门逐渐敞开。

  从长刀落地处开始,向前,路面不断延伸,一边延伸,一边旋转。“纸面”开始向一侧扭转,10度,20度,圆环另一面的“正世界”,也就是废土世界,正在从黑暗中爬出。那个世界的建筑逐渐露出矮矮一角,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像地球自转一样,逐渐转向晨光。于是,在无尽的黑暗空间中,世界奔腾不息,不断被解构、重组,不断向前“生长”,莫比乌斯环逐渐成型。

  45度,废土世界的晨光缓缓升起;90度,平面两侧,两个世界的城市建筑水平伸向远方;135度,反世界的太阳坠入黑暗,这也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次日落;180度,废土世界出现在眼前。正反两个世界已然连通,成为一个完整的莫比乌斯环。

  此刻,贺逐山面前出现了一道门。

  那就是离开反世界的大门。

  世界静寂得仿佛没有其余生命。

  只有拿着刀的男人孤独向前,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永夜降临般的声响。

  他搭上门把手的瞬间顿了顿,漠然回头,背后不远处,神也正看着他。

  “忒弥斯,现在你得到答案了。”

  忒弥斯沉默良久:“现在我得到答案了。”

  “那么,请你转告水谷苍介,”他淡淡道,“现在还有时间写遗言——无论他在哪,以何等方式存在,我都会找到他。我会把他碎尸万段,挂在他最引以为傲的秩序部大楼上,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

  说罢,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对忒弥斯礼貌地点点头,转身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之中。

  *

  黑暗的尽头是一名少女,白发白眸,隐隐散发光晕,就像一个透明的影子。贺逐山没见过她,但她却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站起身来,对贺逐山福了一福。

  “Ghost,”她轻声说,“终于见面了。”

  贺逐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叫清子,我们在A的‘重临’梦境中见过。”

  “那也算见过么。”贺逐山笑了笑,打算径直越过她。

  “你在‘重临’中杀了他八次。每一次,A都会比上一次更犹豫、更茫然,更激烈反抗,试图在‘重临’中修改已经发生的事情。”

  贺逐山站住了。

  “——‘重临’是我的异能,很久以前,我为水谷苍介服务。”清子抬头,毫无畏惧地迎上男人冷冰冰的目光,“后来,在他下令处死所有异能拥有者之后,我被忒弥斯上传到了这里。”

  “忒弥斯让我做一件事,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看——”

  清子转身,望着巨大的源处理器,其中有一团小小的光点。

  其它记忆数据不断被打散、切割、重组,变成一具具没有生命的缝合的尸体,只有那团光点巍然不动。

  “那就是阿尔文最本源的记忆,忒弥斯将它放在这里。不过,并不是忒弥斯困住了他,而是他困住了他自己,在一件……甚至你都不知道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的事情里。”

  “真实世界中的A,正在一具小小的休眠舱里昏睡。”清子挥手,投影出现,成千上万的休眠舱出现在贺逐山面前,他们就像大棚土豆一样深埋地下,被仿生人看护。

  “水谷苍介即将下达摧毁所有休眠舱、也就是摧毁所有人类的命令。他一定要建立新世界。”

  “如果你想唤醒A,你必须亲自将他带出来,找回他迷失的本体。我想我不必提醒你了,那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清子让出一条路。她甚至懒得问贺逐山的选择。

  贺逐山走到源处理器面前,伸手,光晕吞噬了指尖,意识开始被那个世界吸入。

  他忽然回过头,问:“水谷苍介为什么命你对他使用‘重临’?”

  清子想了想:“他想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当时,只有A与你有过交手。”

  “然后呢?”

  “他不肯说。‘重临’会放大人的所有感官,包括神经痛觉。但他拒绝向水谷苍介透露任何与你有关的信息。他说了谎。”

  “……”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贺逐山轻声问。

  “你觉得呢?”清子微微一笑,“那是多年以后的重逢,也是不久以前的初遇。”

  “进去吧,这里是一切的开始,也会是一切的终局。”

  贺逐山向前一步,暖流吞没了他。白光裹挟着所有情绪、记忆、过去与未来的一切与他擦肩而过,他听到了声音。

  “热卖:最新冒险游戏“巴别塔”全新服今日上线!新款游戏手柄全场八折!”

  “私人机械维修!免收手续费!教堂街花园路3号楼,高价回收二手老化义体!”

  街道逐渐出现在眼前,阳光暖融融落在身上。不远处,一只矮矮笨笨的机器管家正端着箱子从路口拐过,一群追浮空车跑的小孩冲到街上,它被撞倒,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地苹果。一条黄狗闻着味“汪汪”靠近,叼起苹果就跑,小机器人“叽里呱啦”地追出三条街。

  炒菜的油烟味,面包房的甜腻香气,全息电影院门□□米花机“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游戏厅前摇来晃去的小丑,“GAME OVER”的刺耳的提示音。不远处,码头上传来吆喝,工人们正三三两两叼着香烟大吹牛皮……

  这里是苹果园区,115年以前还未遭受屠戮的苹果园区。

  贺逐山正有些恍惚,不知自己为何身在这里,忽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路边,那人长手长脚,乖乖缩坐在面馆门口的塑料桌旁,拆开一双塑料长筷,正低着头皱着眉,一点一点把清蒸鱼里的小刺全部挑走。桌上还摆着两瓶准备打包带走的果味汽水。

  从侧面看过去,他的脸庞是那样平静。一点斜斜的阳光打过去,把微垂的眼睫在颊上照出一排密密的影子。

  仿佛是一个生活无忧无虑,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小事就暴躁烦闷的年轻学生。贺逐山站在一旁看了很久,无端这么想。

  阿尔文把自己困在了精神领域里。

  这里没有达文,没有伊甸,没有疼痛、血泪、失去和死亡,也没有后来的一切。就只有他,只有那一群流浪小猫,只有那个温馨、昏黄、充满生活气息的屋子,和屋子里永远相依相靠的两个人。

  他和阿尔文坐在那条沙发上,在长长的夕阳的影子里,打了一把又一把“巴别塔”。

  在阿尔文的精神领域里,他终于重来一次,一个人安静守护贺逐山长大。

  作者有话说:

  清子是第7章 出现的,精神领域是第21章的伏笔。哈哈,好漫长一个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