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卡老人说, 摩斯塔达族是尚鸟的民族。

  无论是高山居民还是平地居民,内心都崇尚在天际翱翔的鸟儿。

  而他们的族纹,也正是象征着神鸟的纹路,中心的一点为神鸟的眼睛。

  关于神鸟, 在摩斯塔达群岛, 有一个流传了数百年的说法。

  说当贪婪的人类让整片大陆变得满目疮痍、横尸遍野的那一天, 神鸟会扇动它巨大的翅羽降世,接走属于它的子民,带他们去到永世无忧、真正与世隔绝的天之国。

  这个说法在摩斯塔达群岛, 有人认为是传说, 也有人认为是历史, 即已经发生过一次的曾经。

  至于它到底属于哪一边, 如今已经不可考。

  只知道摩斯塔达群岛数百年如一日的因为这个传说而崇拜鸟儿。

  并且由此, 格外重视滋蓝鸟。

  滋蓝鸟通体全白,眼色靛蓝, 形态优美, 歌喉动人,且能通人性。

  这种鸟的雌鸟为留鸟, 雄鸟为候鸟。

  雌鸟长年累月停留在摩斯塔达群岛,而雄鸟则随季节不断迁徙,每二十年回摩斯塔达一次,同雌鸟交合, 并诞下子嗣。

  因为这种鸟儿的幼崽格外脆弱,往往一胎十个蛋,最终孵化后能存活一个就算很不错。

  所以雄鸟同雌鸟交合后, 必定会留下庇护一阵, 直至虚弱的雌鸟恢复, 以及幼崽成长到一定时期才离开。

  这是滋蓝鸟的习性。

  摩斯塔达族人深深地了解这一点,并将这二十年之期奉为神明的馈赠。

  每当时机一到,他们便会换上肃穆的衣裳静悄悄地等待新生命的到来,并在祠堂为其的平安做祷告。

  他们之所以这么重视滋蓝鸟,背后的原因有很多。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滋蓝鸟之所以幼崽存活率如此低,是因为摩斯塔达群岛其实并不是合适滋蓝鸟繁衍生息的地方。

  是因为雌鸟强行留在摩斯塔达,雄鸟才不得不以二十年一轮的周期两地往返。

  而至于雌鸟为什么非得留在摩斯塔达群岛,就涉及到摩斯塔达的历史了。

  历史上书,摩斯塔达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出世的种族。

  千年前如此,百年前亦是如此。

  他们从来都是同外界不相干的,只守着自己的山河过日子,畜牧放羊,织布更衣,与天地共生。

  却不想七百年前受到天崩地裂的波及,好好的大陆突然就变成了碎岛。

  族人损失惨重,有一部分陆地甚至不知道哪儿去了,天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黑色渡去。

  摩斯塔达族人还没来得及在这连天的黑中理清头绪,便有金属人类被血族驱逐至群岛附近,请求登陆岛屿。

  摩斯塔达族人自是不愿意,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厌恶金属文化,然而那时已经出世多年的摩斯塔达族却完全不是金属人类的对手。

  他们打了恶狠狠的一仗,被金属人类攻击到节节败退,险些丢岛。

  --摩斯塔达对外界的厌恶,也就是在这时根种的。

  眼见重金属要滴着黑油,踏上摩斯塔达群岛的草地,族长拼命阻拦却不幸战死。

  其饲养多年的大鹏棕鸟扬翅而飞,发出厉声啼叫,最终,引来了神明。

  摩斯塔达群岛将来人称作神明。

  据说,神明放下滋蓝鸟,以翅风引起惊涛巨浪、闪电雷鸣,让金属人类苦不堪言,败出摩斯塔达群岛。又再放下云雾,将苟延残喘的摩斯塔达群岛包围起来。

  原本蔓延而上的黑色重新褪去,露出青草衣。

  神明叹其将是人间最后一片净土,再将滋蓝雌鸟留给了族长的长女,劝其好好守护。

  从此,这一代滋蓝雌雄鸟便开始在摩斯塔达繁衍。

  值得一提的是,关于这段历史,在这个地方,摩斯塔达的流传有一个分歧。

  也就是方才的传说派和历史派。

  传说派认为滋蓝鸟是神明留下的信使与考验,他们需好好对待滋蓝鸟,他日再遇见天崩地裂,滋蓝鸟便会庇佑他们全族。

  而历史派则认为,神迹已经降世过一次了。

  当时的神明其实是将雌鸟留给了族长的次女,将雄鸟留给了族长的长女。

  次女同雌鸟留守摩斯塔达,长女的雄鸟则背起摩斯塔达消失的陆地去到了空中,建立天之国。

  雄鸟二十年之期,并非是季节迁徙,而是从天之国回摩斯塔达。

  也就是这传说派和历史派,最终衍生成了摩斯塔达不同的两种居住方式。

  留在陆地的,都是守护自然、敬仰滋蓝鸟,等待神迹的传说派。

  而去高山居住的,则是信其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派。

  历史派经年累月在高山上居住,随鸟飞行,忍受气压,体重愈来愈轻。

  只待有朝一日背地雄鸟再度降临,随时能够适应天之国的生活。

  同时,他们也因历史中族长长女,以及女性骨骼更轻、更能适应天之国生活等缘故,在高山上代代奉女族长为尊,并开始训练棕鸟战队。

  而那难以存活的稀有滋蓝鸟,也就同时成为了族长一脉的专属。

  滋蓝鸟不参与任何战斗,只有族长一脉可以搭乘。

  与此同时,滋蓝鸟本身,对其他鸟类还有一种神奇的压制作用。

  这种种原因,都使得滋蓝鸟在摩斯塔达被誉为圣鸟。

  “……那我遇见的那只滋蓝鸟,是雌鸟还是雄鸟啊?”温山眠听完这一长串故事后,迟疑道。

  他本来是想问,有没有可能他遇见的不是滋蓝鸟?

  但转念一想阿蛋已经分不清了,这不可能。

  可问题是,按照夏卡老人的说法,雌鸟常年留岛,只有雄鸟才会离开岛屿。

  那他只可能遇见雄鸟,可雄鸟又为什么会有蛋呢?

  温山眠可还记得,他当时把阿二捞上来的时候,阿二身上有一些奇怪的粘液。

  所以他才判定,阿二很有可能是不足月却被迫出生的鸟蛋。

  夏卡老人叹息说:“是雄鸟。你记不记得我刚刚才同你说过,雄鸟会等到雌鸟孵化之后,才离开摩斯塔达群岛?”

  “对啊。”温山眠点点头。

  “你可能分不清,现在的摩斯塔达群岛,是没有雄鸟的,都是雌鸟。”

  温山眠:“……啊?”

  夏卡看了眼外边找了一夜的佛伦,本来才被里木塔安慰好些的神色又垂拉了下来,皱巴巴的老皮带着几分愧疚:“所以佛伦才会这么生气啊,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以前……他不会追我追得这么凶。我又不是第一天在这里,他小时候在山谷被狼追,我还救过他呢。”

  关于这件事,就是夏卡来摩斯塔达这么多年,除了洛岛以外,最大的心结了。

  这事还得从滋蓝鸟说起。

  不管是传说派还是历史派,他们都肯定,滋蓝鸟出现的时间,差不多就是天崩地裂的时间,也就是七百年前左右。

  七百年时间,滋蓝鸟为了完成留守摩斯塔达的任务,一直处于难生育的状态。

  据说最早的时候,雄鸟得往返好几次二十年之期,才能留下一只滋蓝幼雌鸟。

  生物在这种情况下,要么灭绝,要么进化。

  滋蓝鸟没有灭绝,那自然就是进化了。

  这进化体现在雌鸟身上,便是它们会不断改变筑巢地点,选取合适的高度和角度,渐渐学会在了半山筑巢。

  然而在半山筑巢,躲得过其他生物的袭击,却躲不过冰天雪地时的变化。

  于是进化体现在雄鸟身上,就是它们身上出现了育儿袋。

  能更高安全度、稳定度地维持鸟蛋的温度,并将其孵化出来,甚至能在孵化出来之后,继续保护它们一段时间。

  哪怕鸟巢不小心被冰雪击落了,雄鸟也能立刻将孩子兜起来。

  正是因为鸟爸爸和鸟妈妈的共同进化,滋蓝鸟才能像今天一样这么多。

  目前留守在摩斯塔达同一时期的滋蓝雌鸟,最多有六只之多,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普通人连见上一次都难。

  这理论上是进步,然而最近,滋蓝鸟可谓是陷入了有史以来最艰难的时期。

  因为云雾出现了问题,雄鸟头一回没等适龄雌鸟将鸟蛋孵化出来,便离开了摩斯塔达群岛。

  而且是受惊离开,所以才会出现携带鸟蛋的情况。

  “就是因为你看见的那种‘蛇鱼’,它本身是血族的探测游鱼,能将在水下看见的东西反馈给血族亲王。围绕在摩斯塔达附近的云雾本就越来越稀薄,这东西在你那个朋友来过之后没多久,突然袭击了摩斯塔达群岛,惊走了滋蓝雄鸟。”

  “我也就是因为它们的出现,改装了一批武器,偷偷丢给佛伦使用,这孩子表面嫌弃,但你来的时候,还是用上了。”

  “但是吧……这还是改变不了滋蓝鸟的情况啊。”

  没有了雄鸟,眼下是寒冬,那些孕育中的雌鸟也不知道如何能熬过去。

  偏偏滋蓝雌鸟在孕育的过程中会母性大发,抗拒任何人类接近他们的鸟巢,哪怕是族长也不可以。

  这也在另一个角度上证明了,滋蓝鸟虽温顺通人性,愿意载人,但却并非是属于,亦或者说是完全臣服于摩斯塔达的生物。

  滋蓝雌鸟孵育困难,云雾消散,温山眠出现,等同于是摆在当下摩斯塔达面前的三座大山。

  这就是佛伦为什么会那么暴躁、里木塔又为什么会内疚到哭的原因。

  诚然,有了七百年的繁衍生息,这一代雌鸟就算是完全孵化失败,也不会让滋蓝雌鸟从此在摩斯塔达灭绝。

  但佛伦身为这一代棕鸟战士的首领,他可不是以滋蓝鸟不灭绝就好--这样的低级目标来要求自己的。

  这一次神明的馈赠被打断,就是他最大的失职。

  更何况,那金属探测游鱼被夏卡老人认为是血族的机械。

  倘若血族的机械发现了摩斯塔达群岛,信息顺着传出去,那往后的摩斯塔达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啊孩子,我这次出来也是刚刚想起了这件事,你确定,那大报上确实写了人类胜利吗?”夏卡老人小心翼翼地问。

  温山眠一愣:“……我确定啊?”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是特大号字体。

  以及山上的种种情况,都让温山眠能确信这一点--

  但怎么被夏卡老人这么一反问,他内心突然犹豫了一下呢?

  仔细想想,是因为夏卡老人说的,那金属蛇鱼是血族的探测游鱼。

  而先生当时好像也说过。

  “你看见刀,就能确定它的主人一定是人类吗?”

  回想起这一点,温山眠惊讶地朝先生看去:“难不成--”

  难不成血族其实没有完全消亡吗?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夏卡老人愧疚地低下了头:“是啊。”

  夏卡老人的思维同温山眠根本不在一条线上,因为他没有秦倦那句话的信息。

  而温山眠之前在山洞里,将外面的情况给他清清楚楚描述过一遍之后,夏卡老人也认为,大报上的内容应该是真的。

  所以他刚刚才后知后觉地在山洞里反应过来。

  原本,他以为探测游鱼是血族的,所以一直为摩斯塔达的未来担忧,还给他们制造武器。

  可当从温山眠这得知人类胜利之后,夏卡便立刻想到,这游鱼很有可能是人类派来的。

  就好像他们当年能抢走血族的渡轮一样,一旦中心岛易主,那么游鱼这种机械也很有可能易主。

  “如果是人类派来的,那很有可能是他们收到了我发出去的金鱼岛标。”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夏卡可真是太对不起他们了。”说到这,夏卡愧疚难当地低下了头。

  摩斯塔达群岛当年算是救了他一命。

  而眼下面临他们雾气自然消散的危机时刻,倘若还是因为夏卡放出的岛标引来了不明所以的人类,打断了摩斯塔达二十年一次的馈赠。

  那夏卡可真是--

  “……不对吧。”温山眠迟疑地看了看夏卡老人,又看了看先生:“您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您在那个什么金鱼岛标里说过,到近海的时候更换简易船只,不能用金属打扰到这里。您才离开五十四年,中心岛应该不至于一点关于您的信息都没有了吧?”

  洛岛可还在大报上呢,温山眠如果是小时候听说夏卡这样的人物,即便到老也必然不会忘记。

  所以如果真的是人类捡到的,温山眠认为在这种时候,人大概率还是会尊重夏卡的说法。

  就算不信其为真,也不可能立刻对摩斯塔达的鸟儿发动攻击,应该是观察为上。

  “咦,对哦?”夏卡顿时满血复活,皱巴巴的皮因他的表情而被强行撑开:“那这么说来,不是因为我的金鱼了?”

  顿了顿后又说:“可控制游鱼的如果不是人,又是什么呢?”

  温山眠内心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也就在这时,他听见高山山腰传来了一声凄惨的鸟啼。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你们那边有木有入夏呀,我们这边突然就三十多度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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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波波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