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奕风下楼到厨房打了点热水,顺路又取了些伤药和纱布,他没忘记安吉回来的时候受了伤,打算替他擦洗干净再处理一下。

  结果一进房间他愣住了,床上被褥整齐,刚才还躺在床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高级盗贼特罗洛普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充满马厩味道的地方,仔细一看还真是马厩,旁边一匹年纪不小的角马阖着眼睛睡得香,时不时甩甩尾巴,从鼻孔里发出响亮的喷气声。

  这是看不起谁啊,竟然把他关在马厩里?

  特罗洛普反应迅速地翻身坐起,准备趁着夜幕深沉,利用阴影术融入黑暗中逃走。

  可他刚刚触到地牢边缘,一道封锁符文倏地从四周亮起,烧灼的符文牢笼烫伤了他的手掌,特罗洛普反射性地缩了回来。

  “谁?”

  一道很轻地脚步声从马厩之外响起,可再轻也没能逃过高级盗贼的耳朵。

  安斯艾尔不紧不慢地走近马厩,清冷的月光从他头顶轻洒下来,照亮了他璀璨的金发,更让他阴影中的面孔显得高深莫测。

  “你、你到底是谁?”特罗洛普其实调查过小吃店这个店员,整个小吃店除了神秘的店主,最厉害的可能就是他了。

  所以当他们偷取秘方被发现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地把逃走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同伴,为的就是让对方把这个难缠的家伙引走。

  结果他猜想得没错,这家伙不仅是个魔力深厚的魔导士,还是个魔法阵列高手,眼前的牢笼他看不出任何破绽,一般的魔法阵是不可能的,除非是计算更加复杂的魔法阵列!

  随着对方一步步走近,特罗洛普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直到退到符文牢笼边缘:“德拉科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安斯艾尔:“怎么,你很关心他?”

  如果这两个高级盗贼是同门,或者感情很好,他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不过安斯艾尔觉得不太可能,这个家伙贼精贼精地把逃走机会让给同伴,更有可能是觉得自己更难对付。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没错,他那个叫德拉科的同伴已经变成一具死尸进了高级魔兽的嘴巴,他还活蹦乱跳的不是吗?

  特罗洛普眼皮一跳,接着讪讪地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我跟那个家伙的关系可一点都不好!您也知道,盗贼又不像你们魔法师,佣兵团有特殊任务邀请一个就够了,那家伙总是抢我的生意,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了……”

  他说的是真话,德拉科那家伙总是仗着隐匿术比他更高,总是抢他的雇主,这次要不是有人出了大笔佣金,他才不跟对方合作呢。

  “哦,那你的愿望实现了,他已经死了。”安斯艾尔轻描淡写地说,却听得特罗洛普背脊一阵发凉。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宁愿大费周章地把他关起来,却没有选择杀死他,应该是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

  特罗洛普眼珠狡猾地转了转:“大人,如果您想知道我们的雇主是谁,我老实告诉您吧,对方一直是跟德拉科联系的,非常神秘。我试过追踪对方,但被德拉科发现了,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

  安斯艾尔“嗤”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猜的,我们侵犯了谁的利益,又跟谁结仇,还用得着你告诉我?”

  “说实话,我本来是想干脆也宰了你的,不过很遗憾,你被带回来的时候奕风看到你了,他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说我是把你伪装成审讯的时候毒发身亡,还是你为了维护大盗贼名誉、很有骨气地自杀了呢?”

  这不是同一个意思?

  特罗洛普眼皮抽了抽:“大人,这片大陆谁不知道盗贼收了谁的佣金就为谁工作,哪有什么骨气可言?我特罗洛普就更不可能了,我是出了名的贪生怕死!”

  他故作丧气地低下头:“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办到。”

  “很好,这是你说的。”安斯艾尔等的就是这句话。

  当然,他才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大盗贼的承诺:“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用黑暗巫师的秘法替你签定了奴仆契约,敢背叛我大可以试试。”

  “什么?!”特罗洛普脸色骤变,心里刚冒出一个念头,脑子就剧痛起来,好像真的被人控制了。

  “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黑暗巫师的秘术从来不会交给外人!”如果黑暗巫师的秘术谁都能学会,那他们怎么可能被称为黑暗巫师,就是因为学习黑暗魔法和炼制禁药都需要付出代价。

  特罗洛普痛得在地上打滚,然而他越是怀疑,他的头越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大锤砸他的脑子一样。

  “我能布置出魔纹阵列,改良一下黑暗巫师的秘术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把代价转嫁到你身上不就行了。”安斯艾尔的语气就好像布置出复杂无比的魔纹阵列就好像去市场上买菜一样。

  等特罗洛普痛得差不多了,他才“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劝你不要去想那些对我和小吃店不利的念头,不然奴仆契约的反噬只会越来越重,说不准你的脑子什么时候再也受不了,‘砰’地一声就炸了。”

  特罗洛普:“!!”

  安斯艾尔勾起一边嘴角,这时候肯定没人再说他像悲悯世人、圣洁俊美的圣子,在特罗洛普眼里他跟恶魔差不多。

  不过当这个“恶魔”回到自己房间,看到房里的水盆和伤药之后,什么胸有成竹,神秘莫测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僵硬。

  奕风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是不是猜到自己装醉了?

  那、那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故意借酒强吻他,他该怎么解释?!

  安斯艾尔双手捂脸,脸上火辣辣的,修长身体往地上一蜷,恨不得再来一百瓶啤酒把自己灌醉!

  早知道奕风会回来,他就不该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跑出去,现在好了,他心里更乱了,还非常窘迫,窘迫地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安斯艾尔无声尖叫了一会儿,好在他心里素质强大,坚强地重新爬了起来。

  再次看向旁边的水盆和伤药,他除了羞赧窘迫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甜蜜。他都这么冒犯了奕风也没生气,还给他送水送药来,应该是有点喜欢他的吧?

  安斯艾尔用手指撩了撩盆里的水,尽管热水已经变温,他心里还是暖融融的。

  第二天,安斯艾尔鼓了好大的劲儿,才像做贼一样从房间里溜出来。

  哪成想事情就有这么巧,景奕风也刚好开门出来,两人走了个脸对脸,双眼对视的那一刻,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尴尬……

  “……”

  “……”

  无声的尴尬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过了好一会儿,景奕风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咳,早上好。”

  他本来还想问问安吉伤口上药了没有,但一想到这么问不就证实他知道了吗……虽然他把水和药留下,也是同样的意思,但两人心知肚明和光明正大问出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安斯艾尔红着脸:“早上好……”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不知所措的时候,米卢在楼下惊慌喊叫的声音解救了他们。

  里面一扇门猛地被打开,出来的伊西多看到他们,同样尴尬地不行:“……出什么事了?”

  他昨晚喝醉的丑样,没被他们都看去吧?

  伊西多记得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但他很怀疑自己有没有把委屈和抱怨说出口,如果说出来他这脸就丢大了!

  景奕风还维持着挡脸轻咳的姿势,其实是在忍笑:“不知道,下去看看。”

  除了他觉得自己是个渣男这一点,他觉得目前的状况是真的挺搞笑的,今天多少人脸上会露出这种有点尴尬、有点窘迫的表情……他竟然忍不住开始期待了。

  景奕风这个想法是在赶下楼的中途想的,虽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但他脚下的速度并不慢。

  而伊西多就比他更快了,已经提前一步赶到了马厩前。倒是安斯艾尔,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慢吞吞地跟在两人后面。

  其他娜迦可能也听到动静,踩着宿醉的步伐“咚咚咚”地从楼下下来,一点也没有昨天的冷静和干练。

  伊西多看清马厩内的情景,眉头就皱了起来:“那家伙跑了?”

  米卢飞快点头:“我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他了,马厩的角马车也不见了!”

  “少族长,是我们的错,我们昨晚不该喝那么多酒的……”

  “人没跑,我把他放出去了。”安斯艾尔不自在地走近,把眼神放在伊西多和米卢身上,没敢去看旁边的景奕风。

  米卢:“啊?”

  “他会回来的。”安斯艾尔含蓄地说,耳朵越来越红。

  听他这么说,米卢就放心了,又歪了歪脑袋:“安吉你是不是还没酒醒啊,耳朵这么红?”

  走路、说话也慢吞吞的,不像他平日的作风。

  安斯艾尔:“……嗯,头还有点晕。”

  还好莱利尔善解人意,冒出来为他解围来了:“难怪了,你跟提姆商量好的吧,他早上把角马车驾驶出去买菜了。”

  不然那盗贼不见了,提姆肯定是第一个发现的,莱利尔这么说也算是解释清楚了角马车的去向。

  于是米卢缠着安斯艾尔问起他把那个盗贼派出去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剩下的娜迦面面相觑,又露出了景奕风期待的,那种囧囧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表情。

  “噗!哈哈哈哈——”楼上突然响起了一连串“噗嗤噗嗤”的笑声,大家抬头一看,原来是住在这边客房的人鱼安德鲁。

  他把窗户推开了一扇,此刻正趴在那里嘲笑伊西多他们呢。

  “安德鲁!”伊西多恼羞成怒。

  他笑够了没有?

  安德鲁本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看见自己的眼泪飞起来,化作两枚冰棱飞镖,他立马喊停:“等等,等等,我不笑了……噗嗤!哈哈哈,再让我笑一会儿,噗噗噗,就一会儿,我现在收不回去……”

  他本来还嫌住这个房间有味道,可是大清早能看到这样的奇景,他觉得什么都值了!

  伊西多等娜迦:“……”失策,丢脸到人鱼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