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宿这样想着，本以为心里可以轻松一些，但是却又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沉重。
洛宿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 无论如何都无法缓解心里的躁乱，于是没忍住不轻不重踢了一下墙，来发泄心底似是不安的情绪。
于是陆及从隔壁的药房出来之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陆及顿时心头一抖，手上的东西差点就拿不稳了。
……看来医生说的没错。
如果说陆及最开始只是疑信参半，他总觉得洛宿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的样子, 直到现在看到了洛宿烦躁的动作, 陆及心底已是相信了七八分。
陆及眉心跳了跳, 朝着洛宿走近了点，此时的洛宿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他靠近了洛宿也没发现。
陆及静静站了半天洛宿也没有反应, 最后只能出声提醒：“……小宿，你不是在下面散步吗？”
洛宿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过去, 眉眼中还有没来得及压下去的不耐, 看见是陆及哥才露出一个笑容：“陆及哥, 我散完步了, 所以上来找你了。”
说完, 洛宿诧异地看了看陆及的身后, “你从哪里过来的, 我怎么没看见你？”
陆及指了指手中的药品袋, 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理由，“我去旁边买了点新出的营养剂，尝尝味道。”
药品袋从外面依稀可以看见几盒类似于营养剂，洛宿果然对此没有怀疑，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而看向陆及。
“陆及哥，你打完电话了吗，这么快？”
陆及有些心虚地没有对上洛宿的视线，也是怕洛宿会看出什么端倪来，“嗯，你雌父应该是弄错了，没多大事。”
洛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是走神似的想了两秒，最后得出的结论应该是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想多了罢了。
洛宿说着打了个哈欠：“那我们回去吧。”
陆及是真的不想撒谎骗洛宿，尤其是向着洛宿隐瞒什么也让陆及感觉浑身难受，但是此时陆及也不得不这么做。
陆及几乎是纠结了半路，终于在飞行器快要到酒店之前，陆及状似自然地从药品袋里拿出一支药，递给洛宿：“小宿，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
洛宿正好也有点饿了，一点也没有多想地接了过来，拧开盖子之后刚想直接喝一口，结果刚放到嘴边，一股冲天的苦味扑鼻上来。
洛宿手一抖，立马拿远了这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营养剂，眼神嫌弃，“陆及哥，你是不是被骗了，这能喝吗？”
陆及心想不好，他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当时只想着这个外形像营养剂，却没考虑它的味道，完全没想到这个会是苦味的。
本来忽悠洛宿喝这些个东西就有难度，更别提要是这些药是苦的，洛宿也不是傻子，要是非逼着洛宿喝，洛宿总会察觉到什么不对。
这支药的味道确实有些大，刚打开盖子几秒钟，现在整个飞行器内都充满了这股怪异的味道，惹得洛宿恨不得把手中这支营养剂给丢出去。
陆及此时也没办法，既然谎言开了个头，这也没办法中途再改说辞，陆及也只能勉勉强强地继续圆下去。
陆及睁眼说瞎话：“医院的养生新品，是这个味道的，对身体好。”
洛宿皱着眉，把盖子又重新拧了回去，“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不想喝这个。”
陆及有点着急，医生的嘱托是一定要按时喝药，不然不利于洛宿的情况稳定，可是陆及也不知道如果洛宿不愿意的话，他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等洛宿睡着之后，强行灌进去吧。
陆及半哄半骗道：“小宿你尝尝，说不定味道和闻起来是不一样的。”
洛宿摇摇头：“不想尝，我怕苦。”
陆及顿住，他知道要是他再劝的话，说不定会引起洛宿的怀疑，所以只能暂且就此打住，心想等到回去之后和洛宿的雌父商量一下对策。
等到回了酒店之后，陆及毫不犹豫地进了房间，然后给洛宿雌父打过去了电话。
通讯响了两声那边就接通了，雌父此时正在公司，背景还是公司的办公室，雌父放下手中的文件，“小及，有什么事吗？”
陆及似乎是有些犹豫，也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干脆直接把洛宿的病例拍照发了过去。
“伯父，您看看。医生说小宿的问题可能有点大。”
听到陆及的话，雌父也是一愣，等到接收成功文件之后，雌父看了两眼，眉头一皱。
雌父的眉头越皱越深，毕竟这事关洛宿的身体健康，雌父经历的也多，沉默片刻之后，雌父才慢慢开口：“这个……医生是靠谱的吗？”
先不说雌父对洛宿了解，雌父不相信洛宿会有病历本上全部的症状，尤其是洛宿在帝都星是做过检查的，当时的医生是说没什么大问题的，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可能就突然多了这么多心理疾病。
陆及一开始在医院是慌张，他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现在听了雌父的这句话，陆及也缓过来了几分，细想之后道：“……要不带小宿去别的地方检查确认一下？”
“是这个意思。”雌父若有所思，“小宿还不知道这个吧？”
陆及嗯了一声：“还没跟他说这些。”
雌父微微放心：“那就好，小宿容易多想，所以还是别告诉他了。对了，小及，那就麻烦你抽时间带小宿再去别的地方检查检查，如果要是真的有问题的话……”
雌父顿了顿：“应该不会这么糟糕，有问题的话我们再商量。”
陆及应声，只不过有些迟疑：“再带小宿去别的医院的话，他要是看出什么来怎、？”
洛宿本来就不喜欢去医院，所以要是还反反复复地提这件事的话，难免洛宿真的很看出什么来。
雌父微微一笑，“这没事，找几个借口就行，小宿其实很好忽悠的……”
*
此时的成同有些惶恐不已，长官反复强调说不要让那个雄虫阁下看见自己，但是他对那个医院的地形也不熟悉，尤其是人少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东西。
成同也不能确定最后那位雄虫阁下到底看见他了没有，他唯一能确定的只是那位雄虫阁下确实往他的方向看过两眼，但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认出来他。
成同回来的早，此时长官还没有回来，成同焦灼地在房间里面踱来踱去，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他都出了差错，他该怎么和长官交代。
成同一直在住处焦急地等到傍晚，才终于听到大门外传来了飞行器落地的响动，成同条件反射一样下意识站起，但是起身之后也不知该怎么办。
虽然传闻一直说艾郗中将心狠手辣，毕竟能年纪轻轻就坐上中将的，手段也不可能简单，只不过成同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一点。
他跟着艾郗中将的时间不算很长，艾郗中将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副将，这算起来还是他第一次跟着艾郗中将出来，他就把艾郗中将交给他的简单任务搞得一团糟。
门外已经可以依稀听到军靴踩在地上的响声，听起来就让成同的心中狠狠悬了起来，成同闭了闭眼，打算直接和长官请罪算了。
艾郗一进来看到的就是成同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门边，他皱了皱眉，“站着做什么，让开点。”
那群星盗比他们想的要更聪明，竟然不知道用什么假消息骗过了军部，他们在西边港口等了两个小时发现才发现是被骗了，这里压根就没人出现。
好在情况发现的还不算太晚，虽然中途费了不少波折，最后还是拿到了想要的情报。
“……长官，我……”成同刚想说什么，突然就看见了长官颊边还未干涸的血迹，顺着颈侧一路向下，直到衣领遮挡下才消失不见。
成同震惊慌张，“——长官，您受伤了！”
艾郗微愣，这时才察觉到脸颊边上的刺痛感，指尖抚了上去，触碰到了些许血液的潮湿感。
任务中受伤总是难免的，这可能是下午不小心被流弹擦伤，算不得什么受伤，只是……
艾郗从来不注重自己的容貌，对于军雌来说，脸长得好不好看没人会在意，一切都是靠实力说话。
但此时艾郗瞳孔微缩，几乎是慌乱地找了一面镜子，镜中的雌虫容貌昳丽，眉眼似乎还藏着淡淡的疲惫，却也没有丝毫减少出众的样貌。只不过，右边脸颊处不知被什么划过了一条不深不浅的血痕，血迹向下蔓延。
艾郗紧了紧手指，力度大到指尖已经微微青紫，艾郗却仿佛像是察觉不到痛感一样，死死地盯着镜中的伤口。
这伤势对军雌来讲算不上严重，不然艾郗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只不过这道伤好巧不巧就在脸上，保不齐会不会留下印迹。
艾郗虽然不在乎这些，但是他知道洛宿喜欢。
洛宿失忆后的那段时间，艾郗曾经问过洛宿为什么会喜欢他，他自问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洛宿的优点。
洛宿当时摇头晃脑，趴在他颈窝处笑：“郗郗长得好看。”
即使洛宿给出的是这个答案，也让艾郗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洛宿喜欢的是他的外貌也好，他总归是有洛宿喜欢的地方的。
只是现在，艾郗眸色一暗，用清水慢慢洗掉脸上的血痕，露出了丑陋的伤口，从颧骨下方直到耳后，一条长长的，吓人的伤口。
他……唯一被洛宿喜欢的地方，没有了。
艾郗闭了闭眼，压抑住心底的焦虑，平生头一次产生了退缩的念头，这样的他，还有哪里值得洛宿喜欢。
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眉心向下滑落。艾郗抿紧了唇线，神色突然黯淡下来，心中像是有什么希望慢慢破灭。
成同此时赶过来的时候，看见长官靠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成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长官，您的伤怎么样了？”
艾郗没有回答成同的问题，低声问道：“我今天让你做的事做了吗？”
成同连忙拿出了折起来的一张纸，弯腰递给艾郗中将，“这是从医生的病例册里拿出来的，我没看。”
成同本来是想光明正大的，可惜那个医生死活不愿意透露一点患者的消息，所以只能用了一点小技巧，才顺利地拿到了这张纸。
成同看着长官伸手把纸接了过去，他纠结着，最后只能豁出去的战战兢兢地坦白：“……长官，我行动不力，那位雄虫阁下可能看见我了。”
说完之后，成同的头也不敢抬，腰也不敢直，等着长官的叱责。
只不过事情的走向和成同想的不一样，他以为长官就算是打骂他也好，降职开除也好，不管如何他都受着。
可直到过了半晌，成同才听到长官没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你先出去吧。”
这是成同没想到的结果，第一时间成同还没反应过来，本是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最后全都憋了回去。
“是，长官。”
艾郗中将越是这样，成同就越是惶恐，直到走了出来之后还不懂艾郗中将的态度究竟是怎么样的，只得随手抓了一个跟着艾郗中将一起去出任务的军雌。
“今天的任务上出了什么意外吗？”
那个被成同随手拎到的军雌疑惑了一下：“副将，您是问哪一方面？”
成同，“把今天的事情给我全部说一遍。”
军雌似乎是个话痨，闻言来了兴致：“副将，这是我第一次跟着艾郗中将，简直了，怪不得是中将呢，太帅了，我根本形容不出来——”
成同不耐烦地打断：“说重点。”
军雌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是重点吗？”
成同瞥了军雌一眼，叹了口气：“算了，你说吧。”
“……艾郗中将真是太厉害了，那么远的距离，那么高的甲板，艾郗中将几乎是没有费力就直接跳下去了，我看上一眼就发抖……”
“……还有艾郗中将下命令的声音，听着太上头了，艾郗中将的命令一出，我恨不得直接冲到第一个，太热血了，而且艾郗中将真的很强，连对面的陷阱全都看得出来……”
成同听了大半天，只能听出这个军雌似乎是艾郗中将的迷弟，其余剩下的有用的信息一个也没听出来，成同没有那么多时间，只能耐着性子再打断他：“艾郗中将是怎么受伤的？”
军雌的话顿时一卡，震惊：“艾郗中将受伤了吗？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成同自知在这个军雌身上估计问不出来什么，只得索性放弃了：“没事了，你先去做你的事吧。”
即便成同这样说，那个雌虫看起来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像是还有好多问题想问，然后被成同一巴掌拍走了。
*
艾郗在听到成同说洛宿可能看见他了，也不算是太过意料之外，洛宿有时候很聪明，成同对这种事也没有经验，因此最后被发现艾郗也不大惊讶。
不过还好洛宿也只是看见了成同，只是也不知道洛宿会不会多想。
这样想着，艾郗打开了成同给他的那张病历单，字迹有些难辨认，艾郗慢慢看着，眉心一抽，神色变得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