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孟盛夏不明所以。
如果这是电信诈骗,那么对方应该会尽可能拖长通话时间才对,这短短几秒的来电,显然不足以施展各种话术。
恶作剧?不是没有可能,但概率微乎其微。
“康养中心……”
他重复着这个词,由于先前昏睡、尚还有些迟钝的大脑,这才联想起了相关的地点。
疗养院!
他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想起它如今的大名,汇宁康养中心!
昏睡前的回忆冲入脑海,孟盛夏回想起当时和池笙的对话。
“Josh他不想再等了。”
糟糕,难道孟景明去了疗养院想要接走孟清如,反而因此受困?
但警方现在应该全程监控他的出行才对……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他的神经太过敏感了?
孟盛夏还在琢磨着理清其中的缘由的时候,孟依斐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自己的手机:“怎么了,有谁打过来了?”
“姐,刚才有个电话……”他还没能描述完那通奇怪的来电,孟依斐的铃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来电的对象是孟广思,孟盛夏连忙接通了电话,“哥。”
对面没及时说话,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才带着惊讶的语气回复到:“你醒了?”
孟依斐放下了拿去加热的陶瓷碗,她伸手从孟盛夏的手里抽走了自己的电话:“喂。”她走到角落里去接听电话。
孟盛夏再次费力地把自己挪回床边坐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的身体失去了以往的恢复能力,竟然连几分钟的站立都有些吃力。
在分化为Alpha之后,他还从未有过如此虚弱的时刻。孟盛夏愣了一会儿,还是拿起了碗筷,决意先补充一点能量,再考虑其它的事情。
“什么?这不可能,他们那边不是也派人去了吗?”
他听到孟依斐突然拔高的声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孟盛夏放下碗,本想问一句怎么了,孟依斐倒是先转过身来,脸色煞白地说到:“我得出去一趟。”
“姐,怎么了?”
孟依斐没有回答,她把手机塞进包里,难得手忙脚乱地整理了自己的东西,就打算匆匆离开。
追不上她的孟盛夏只好用尽全力喊了一声:“是疗养院的事吗?”
“你说什么?”孟依斐猛地回过头来。
“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只说了一句‘康养中心,过时不候’。”
孟依斐的脸色更糟糕了。她没有正面回答孟盛夏的问题,而是讲到:“在这里好好呆着。”
“是和妈妈她有关吗?”
“……是。但你帮不上忙。别管了。”
孟依斐的拒绝干脆利落,孟盛夏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和大伯也有关系是吗?白衍呢?”
孟依斐背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背影,而后快步离开了房间,将门合上了。孟盛夏想要追上去,却只是几步就有些头晕目眩,他不得不借助一旁的沙发支撑自己,过了几分钟才缓过神来。
看来他的药物里有抑制神经的成分,孟盛夏想到,失去行动能力的他现在的确派不上用场。
可他也有能做的事情。
孟盛夏按下了床边的呼叫按钮。
……
“何理群”行动不便,将事宜都交由他的同事来代为管理。
“我姓刘。”男人简单自我介绍到,“你可以叫我老刘。”他看上去比何理群年轻,自述却是对方的前辈,“他派我来负责你的事。我是他的学长,你可以把我看作自己人。”
一个简单的“派”字,倒让孟盛夏听出了点不一般的味道来。看来何理群还是这个老刘的上司,最起码也比他高上一个级别。如此看来,何理群的身份并不简单,大小是个手下有小兵的头头。
“自己人”,这话听上去有些荒唐可笑。何理群潜伏在孟家,想必就是为了追查白衍的事。如此警匪游戏竟然持续了数年,孟盛夏不由得诧异,真不知道何理群是怎么做到在白衍面前隐瞒自己的意图的。这么十几年来,他到底究竟是骗过心细如发的男人的?这其中经历的种种艰辛,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我们已经抽调人前往了疗养院,这点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孟盛夏的心好歹放下了一些:“多谢。”
这样的关头,他说不出更多天花乱坠的感谢的话来。他目前的身份真是古怪,既是警方追捕的在逃嫌疑犯的血亲,又背着报复白衍可以针对的对象的头衔,唯一的共同点,恐怕就是所有人都想要他活着——不论用来交换哪一种利益。
但能被用来交换,也许也是一种价值的体现,孟盛夏暗自在心里笑了笑。
“你现在最好呆在这里,别去疗养院。”老刘冷不丁开口到,打断了孟盛夏逐渐往悲观深陷的念头,“这件事我们来负责。”
“如果我派得上用场,那我应该去。”
老刘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问过医生,不能离开医院。”
“那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用电话转告我这些内容,也是可以的。”
“……我和他不是一种人,就不和你客套了。”男人耸了耸肩膀,停止了先前有些僵硬的“嘘寒问暖”,“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确认一些事情。”
孟盛夏没说话。但他看到男人的眼神,就明白自己没有拒绝回答的权力;这并非询问,而是从他这里得到更多印证。
于是他只能点头到:“你说。”
“许迩颂和你在之后联系过吗?”
“没有,我刚刚醒过来。”他甚至不知道牧周文当下的情况,何谈许迩颂?只是当老刘提起对方的时候,孟盛夏心中一紧,“他怎么了?”
男人做出了大拇指摩擦食指的小动作,似乎在思考是否要对他全盘托出。
“他失踪了。”
“什么?!”
“在你获救之后,很‘巧合’。”
“……严恩呢?”
“他没事。”老刘平静地说到,孟盛夏却已经可以预估到严恩的反应了,“只是一直没法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身体不好,最近受的刺激太多……”
“明白。”老刘点了点头,“你对他也许去了哪有头绪吗?”
“严恩说过的地方,你们有找过吗?”
“都去过了。他的身份证也无法查询到离开Z市的行程记录。”
许迩颂能去哪里呢?如果他是被绑架了,那么失踪就有了合理的理由。但每一场绑架都出自绑匪对于利益的考量,老刘没有和他提起绑匪的要求这回事,恐怕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宣称绑架了许迩颂——这也是最危险的情况,也许对方已经……
“不会。”孟盛夏摇了摇头,都否定了自己的消极预测,“他身上还有那个……”
“你们隐瞒了很重要的事。”老刘的声音依旧平缓,但带着一丝无奈,似乎在无声地谴责他们给工作带来了阻碍,“现在可以说出来了吗?”
“我不清楚究竟有什么用,但他手上有一个八音盒。牧周语——对了,他究竟怎么了?你们也没有和我说清楚。”
“这件事还不能对外公布。你接着说。”
“啧。”孟盛夏清楚他们不可能拥有“平等”的知情权,可还是因为这样的不平等而烦躁,“牧周语也有一个,是他唯一从福利院带走的东西。”
“你是说……”老刘若有所思地接话到,“这东西和遗产有关系?”
“只是玩具的话,没必要作为一种值得由别人郑重托付的‘遗物’。许迩颂说,那个八音盒是他从爷爷那里得到的遗产。”
“说说你的看法。”
“旋律。八音盒的旋律很奇怪,在一段简短的旋律之上重复,一般的八音盒,通常是一首简单的曲子吧。”
“你听过?”
“嗯。我听过牧周语的。”
“你为什么会接近牧周文?”
“……”孟盛夏不知道要不要道出实情。他那时候敏锐地感觉到了牧周语是并非任人宰割的性子,当下也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牧周语也许把对他的怀疑也通通倒了出去,“我是受人所托。”
“严恩?”老刘像是心知肚明一般应到。
这个名字就像踩到了孟盛夏的尾巴,他立刻警戒起来:“牧周语说了什么?”
老刘笑了笑,摇头到:“我不能说。”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孟盛夏顿了顿,接着解释到:“他和我的说法是,他的舅舅希望他那么做。”
“严骛?”
“嗯。严恩很听他的话。我不知道严骛在做什么打算,但他应该和郑天海也有关系。”
“哦?”
“他年轻时候的未婚夫是郑天海的大哥,但被退婚了。之后没有传出过绯闻或者恋爱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
“我以为他是为了报复,可现在看不够合理。他的身份足以让他找到更好的对象。如果只是出于感情上的报复,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没必要吧。”
“我不能和你说太多,但我个人认同你说的。”
“严骛他现在……”
“他现在正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但他表现得非常自然。”
“……没有慌张和不安?”
“倒不如说,他看上去很平静——就像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孟盛夏一时语塞。关于严骛为何会牵涉其中,他至今也没能找到合理的缘由。但从老刘口中得知的这个信息,足以给予他一些暗示:严骛大概也深陷其中。
把严恩逼到那个地步,他所“付出”的代价,恐怕更是令人细思恐极的程度。
他为什么要参与进来呢?
“我不明白他的动机。”
“他和郑天海是很好的朋友——过去。”
“什么?”
“这个城市里,很多人是老相识。”老刘笑了笑,他的笑容里带着一抹耐人寻味。
缺失的拼图似乎找到了新的一块,亟待完成的真相令孟盛夏的大脑飞速运转,以至于他感到了一种过度思考带来的恶心和反胃;药物干扰着他的思路,但他还是依照直觉排查起来目前收集的情报,忽然间,一种奇怪的念头跳了出来。
“难道……难道是他当年救了牧周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