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ABO投桃>第8章 (往事)

  陆奕卿按着纸上的地址找到了靳衡现在住的小区。

  他先是穿过了一条又脏又臭的小街,走到中途还有人往楼下倒水,他要是走慢一点就要被浇成落汤鸡,就是这样楼上的妇人还对着他骂骂咧咧的说了好几句他这自小到大从未领教过的脏话。

  他尽力避开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坑,又问了好几个人才终于找到了地址上写的“清溪小区”,入目是一栋灰黄的十层小楼,上面的窗户还是蓝色的玻璃,阳台的栏杆长满了锈斑,外面砌墙的瓷砖附着一层层青苔。

  如果不是建在闹市区,这栋楼基本上算得上恐怖片里的鬼屋了。

  他没有这栋楼大门的门卡,只能等着住在里面的人来开,很快大门处就响起了一个电子提示音,门开了,一个顶着红色爆炸头的青年叼着根烟往外走,陆奕卿在大门重新关上的前一刻用手及时抵住了,他下意识的找这里的电梯,可惜入目却只有一条堆砌在垃圾堆与杂物堆里的一条楼梯,还有各种不明飞虫萦绕在上空。

  他这辈子没进过这样的地方,他甚至怀疑这里是不是能住人。

  站在606号房前,他犹豫的敲了敲门,潜意识里他是不相信靳衡会住在这样的地方的。

  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里面锅碗瓢盆掉落在地上的声音,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差了,陆奕卿能把房子里的动静听得很清楚,他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声,也能轻而易举的认出靳衡的声音,一切的困惑与怀疑就此打消,他着急的又扣了几下门板。

  房子里安静了一会儿,门才从里面开了。

  陆奕卿在赶来的途中设想过靳衡会处在什么样的处境,但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的想法有多天真。

  他才与靳衡分开两个星期,仅仅十四天,这个以前喜欢仗着身材优势将他困在怀里耍流氓的阿衡几乎瘦成了一根竹竿。他面容憔悴,眼底的黑眼圈和下巴青色的胡渣都显得那么刺眼。初冬这样的天气,他身上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卫衣。

  “阿衡...”陆奕卿不确定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靳衡无神的双眸微微颤了几下,沙哑道:“你认错人了。”说着就要把门重新甩上。

  陆奕卿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伸手掰住了门边不让他把门关上,靳衡却铁了心要把他赶走,手上的力道下得极重。

  比力气,陆奕卿从来没有赢过,这次也不例外。

  但好在他牢牢的抓住了门板,门关上的时候,他的指关节被卡在了门与锁之间,只要靳衡稍稍用力,他的手就会被压到骨折。

  很疼,但陆奕卿不在乎,他就是拿这个在赌。

  赌靳衡会心软,即使生了气也会心软。

  门后面那道强硬的力气果然弱了下来,陆奕卿抓住了机会用手将门推开,以极快的速度走进了房间后再用后背把门关上。

  靳衡没有再拦他,只站在那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只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出租屋,很破,和这栋楼的外观非常相符,墙皮掉了一半,地上的瓷砖也多为碎掉的残片,铺在那里丝毫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有可能把人绊倒,屋里的陈设简单,露了棉絮的红色沙发大概是这屋子里最体面的家具了。

  他从工人那边知道了靳家的变故,去求了老管家放他出门,彼时纪检的工作人员正在客厅与父亲喝茶,他偷偷听了几句,便知道工人口中的话不是假的,甚至更惨。

  靳伯父在被带去双规之前自尽了,靳伯母受了刺激疯了,靳家倒台,文氏也被查了个底朝天,股价已经跌停,银行正在对其进行破产清算。

  他趁着父亲与大哥不留意溜出了家门,费尽一切手段联系靳衡的朋友想问出他现在身在何处,但那些自高中便与靳衡称兄道弟的好兄弟一个一个的挂了他的电话,似乎唯恐和靳家有关的人扯上关系,最后是从靳家被辞退的管家口中得知了他们的去向。树倒猢狲散,靳家的别墅被查封,靳衡能做到也只是给这些佣人发了该有的工资,然后让他们各回各家,管家在靳家服务了将近二十年,看着靳家起高楼,又看着靳家破败,心中存了几分感慨,最后帮了陆奕卿一把,告诉他靳衡和靳夫人的去向。

  他这才找到了这里。却没有想过靳衡会落入这样的处境。

  “阿衡...”陆奕卿走到靳衡面前,想去拉他的手,却被对方直接避开了,陆奕卿只能苍白的解释着:“对不起,我昨天才知道靳家出事,我...”

  不等他说完,屋里突然又传来一阵女人的呜咽声,靳衡不再理他,而是转身进了另一个房间,陆奕卿也跟了过去,便看见在这间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卧室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女人。

  女人头发披散着,还能看出烫染过的波浪形状,可惜很久没有打理过,现在就像一堆杂草。

  她的十指上还残留着几个做好的指甲,却已经被啃得掉色,女人躲在角落里,咬着一个面包,目光闪烁的看着四周,一边吃一边发出哭的声音。

  靳衡走过去蹲在女人面前轻声说:“妈,你别怕,别怕。”他把母亲抱进自己怀里安抚。

  陆奕卿呆立在母子俩身后,不愿意相信这是那个雍容富贵的靳夫人。

  是那个每次他去靳家做客都会偷偷给他塞礼物的靳夫人,是那个拉着他的手嘱咐他要与靳衡好好相守的靳伯母。

  靳夫人嫁给靳瑞华之前,是文氏的独女,是真正的名媛,她美丽大方,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文漪,陆奕卿和靳衡正式交往后,见靳夫人的次数才多了起来,他眼里的靳伯母一直是优雅高贵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狼狈又可怜。

  靳衡花了一番功夫才把母亲安抚好,他从桌上拿了一朵枯萎的玫瑰花递给母亲把玩,然后将母亲吃到一半便吃不下去的面包用塑料袋小心的包好,这个过程他没有看陆奕卿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他走至只能容下两个人的小厨房,准备做今天的午饭。

  陆奕卿看到地板上还有碎碗的瓷片,便知道刚才在门外听到的声音来自哪里。

  他找到屋里的扫把,想把那一些碎片收拾起来,靳衡却冷着脸让他别管闲事。

  陆奕卿愣了楞,继续往厨房走,就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他刚把碎片收拾好,靳衡手上正在切的黄瓜又不知道怎么的直接溜到了地上,沾了灰,都脏掉了。

  靳衡握着一把菜刀,砧板上还有几块切得大小不一薄厚不均的黄瓜块, 他手边是打坏的鸡蛋,放在煤气上热的锅已经开始冒烟,但他没有往里面放油。

  两个星期前,他还是个什么都不用做的大少爷,而现在,他却需要自己管顾三餐。

  陆奕卿上前先把煤气关了,然后把地上的那根黄瓜捡了起来,拿水冲干净了,又从靳衡手里将菜刀拿了过来,靳衡这回没跟他抢,这毕竟是把刀,他不想把陆奕卿弄伤。

  他的目光黏在陆奕卿灵活动作的双手上,他右手的手背被门夹出了一片淤青,却并不妨碍他给黄瓜削皮。

  他是医生,双手自然很巧。

  “你去外面等着,我来做饭。”陆奕卿把黄瓜切好,又细致的把蛋液里的鸡蛋壳挑了出来,用筷子搅拌了几下倒进滚了油的锅里。

  “我昨天才知道靳家出事,找了很久才找到你。”陆奕卿说:“你不能不问清楚原因就把我拒之门外。”

  “你生日那天,我被我哥强行带走了,家里因为我被标记的事情很生气,把我关了两周,我的手机被没收了,所以联系不上你。”

  “我欠你一个生日,阿衡。我妈说一个人的生日有很多次,不差这一回,但我不这么认为,我会给你补上,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他顿了顿固执的说:“就是不能赶我走。”

  “你不要想着躲开我,也不要认为会拖累我,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靳家出了事,我和你一起扛。”

  他很快做好了两菜一汤,唯一的荤菜就那盘黄瓜炒蛋。陆奕卿端了菜便没有手盛饭,靳衡默不作声的走进厨房拿了三个碗,从电饭煲里盛米饭。

  靳夫人闻着饭香走出来,想直接用手抓桌上的菜,被陆奕卿及时制止了,他拿了筷子递给对方,靳夫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太大的反应却接过了筷子,靳衡这时将盛好的饭端出来,递了一碗给母亲,靳夫人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能安安静静坐在桌前用筷子吃饭了。

  陆奕卿主修的是外科,术业有专攻,他对精神疾病的了解算是浅薄,因此现在也不好给伯母下推断。他刚想跟靳衡说带人去医院治病,靳衡就把一碗饭推到了他的手边。

  陆奕卿看了一眼,这碗饭盛得满满的,而靳衡手里的那一碗却只有一半不到,三口就能吃完。

  “阿衡,我不饿,我吃过午饭的。”他说的很自然,一点都不像是谎话。

  可是靳衡了解陆奕卿,也不揭穿他只说:“不吃就出去。”

  他的语气有点冲,靳夫人原本吃得很开心,听了儿子这话,凶巴巴的瞪了儿子一眼,还拿筷子打了一下儿子的手背,又转过头对陆奕卿露出一个傻气单纯的笑容来。

  “你吓到伯母了。”陆奕卿说:“我吃还不行吗?但是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他用勺子挖了一大块米饭往靳衡碗里添,直到对方的饭碗满了才住了手看着自己碗中拳头大的米饭说:

  “我吃这些就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