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目昳丽,白发红衣。
“是谢玉!”
忽然,不知是谁高喊出声,整个聚义堂霎时沸腾。
“娘的!今天点怎么这么背?!”
“谢怀瑾,他怎么会找到这儿?”
屋内的杀意更重了:“遭天杀的朝廷鹰犬,真是找死找上门了,老子现在就撕了他!”
“等等!”刀剑声中,主位上的霍寒终于开口,于是立刻有人按住蓄势待发的好友:“对,先等等,谢玉是何等重要的人,他能大摇大摆的摸到这儿,必然不是一个人来,万事小心。”
“听霍公子吩咐。”
里面的吵闹声终于小了,气氛却是越发剑拔弩张起来,像是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不知何时就会“砰”的一声,彻底崩断。
压抑的空气中,霍寒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走向门口。
谢玉目光闪躲,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像是在怕。
这可把整个屋的人高兴坏了:“你们看,谢玉的状态是不是不太正常?他在害怕哈哈哈哈,他在害怕!”
“早就听说九千岁精神不济,经常不对外见人,原来是这样,疯子!”
“还得是霍公子英明啊,今日说不定可以活捉谢玉,把他打服了做成人彘,跟那狗皇帝谈条件!”
屋里的叫喊声一道比一道兴奋,愉悦的情绪极速攀升,殊不知,聚义堂外,早已布满了谢执的暗卫。
加固过的火铳人手一把,只要谢玉一个手势,顷刻间,便可以让这里血流遍地。
但谢玉依旧在退。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呼吸微促,眼尾都飘了一层红。
眼看着霍寒抓住了他的手,身后最先拿刀的大汉当即笑出声,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霍公子厉害啊,仔细看看谢玉的状态就知道他……”
“怎么了?”
“…………”
忽然,兴奋戛然而止,壮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面前的场景惊的愣在了原地。
他们引以为傲的霍公子,抓住了“活阎王”的手,用他们从未听过的声线温声询问:“怎么了?”
谢玉动了动唇,语速又变得很慢:“我……我……”
他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才问:“我在这里,不打搅你议事吧?”
打搅!这可是狗皇帝手下最快的刀,东厂之首,杀人如麻,特!别!打!搅!
可霍寒张口便是:“不打搅。”
然后,一群人就看见,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霍公子,眼睫轻闪,闷声道:“我睡不着。”
“霍寒,我找不到你,找了好久。”
霍寒抚过他的发丝:“那我送你去歇着?”
谢玉摇摇头,白发搭在他肩头,拱的有些乱,却是又将他抱紧了些。
霍寒松下一口气,干脆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九千岁单薄的肩上,随后,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提醒道:“主要是他们都行走江湖,糙惯了,里面的味道可能不大好闻,难受了就靠着我,熏衣用的是安神香。”
谢玉这才揪住他的领口,小猫似的点点头。
不由感叹:演这场戏才发现,原来自己抑郁期的时候这般矫情吗?嘶……,他能不能抽死自己?
吱呀——
泛红的木门重新合上,关落的一瞬间,除了谢执,没有人注意到谢玉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不动声色的弯了两下。
意思是:计划可行,可以稍微撤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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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的对峙之势暂时缓解。
霍寒就这么抱着谢玉,让他窝在自己怀里,不继续刚才的话题,也不着急安慰一众人,只低头问着:“哪儿不舒服?”
“累。”谢玉说:“好累,我睡不着,想靠着你,只有你。”
“行。”霍寒应下,走回位子的空挡,还顺便将桌上唯一一个“九连环”玩具送到了谢玉手里:“可以玩这个。”
玩具的主人瞳孔一张,看着自己那“一去不复返”的铁环,可怜巴巴。
谢玉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主动说“重”,便将那东西还了回去。
霍寒思索片刻,便又捋出自己一缕发和谢玉一缕发,同时放在他手里,说:“这也可以编,不重了吧?”
谢玉这才点点头,像是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喧嚣,将手中的头发融合,编起了三股辫。
霍寒见他占住了心思,才仰眸道:“说话都小声一些,继续吧。”
继……继续???
“霍公子开什么玩笑?”忽然,药王谷主站了起来,“砰”的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在此议事,就是为了防着朝廷的探子。现在倒好,探子是防住了,你却把盛长宁手下最听话的狗,搂在了怀里!”
霍寒眸色一凌,捂住谢玉的耳朵:“季伯父,注意你的言辞。”
“言辞怎么了?我也是为大家好!”药王谷主季明赫咬着牙:“谢玉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清楚。”霍寒脱口而出:“天下第一美人。”
季明赫:“你再说一遍?”
霍寒:“我家当家人。”
“行,行啊。”季明赫像是被气到了,深吸一口气:“这是鬼迷了心窍了,那我也告诉你,霍寒!我绝对不能和朝廷的狗呆在一个屋檐下!”
砰砰砰砰砰——
话音未落,忽然,五枪打在了季明赫头顶的瓦片上。
泥土随着碎瓦一同掉落,淅淅沥沥砸了男人一身。
尘土飞扬,激得人连连咳嗽。
屋顶上被掏出了一个大洞,冷风直灌。
直到这时,谢玉才收回打完的火铳,浅浅开口:“现在不在一个屋檐下了,你头顶露天,谈吧。”
话落,便继续低头,认真摆弄着霍寒递给他的两缕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