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说鸽子的事, 李乐童和褚寒离开了饭馆后,影八也没回来复命,李乐童察觉不对, 又派了影七去。
一个醉汉追了这么久都没回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个醉汉不是普通人, 他很可能是伪装成的醉汉,刻意接近褚寒的。
回到马车上后李乐童就忙检查褚寒的身体, 问他,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褚寒知道夫君担心他, 乖乖的,没有故意装疼,“没有啊。”
李乐童不放心, 再三查看,“真的没有?”
褚寒笑眼弯弯,“真的没有,就手腕被抓了一下。”
李乐童掀起褚寒的衣袖, 把那只肤色略深的手腕上上下下翻看了一遍, 确定连个青紫印都没有,才放心。
褚寒用手指挠李乐童的掌心, “真的没事嘛, 夫君放心啦?”
李乐童握住褚寒的手指, 不让他乱动,“没事就好。”
褚寒转了下眼睛, 开始耍心机了, “身体上没事, 可我的心受伤了啊,夫君, 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可快了,想到那个醉汉,就吓得浑身发冷,嘤,要夫君抱抱。”
李乐童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竟也说了调侃的话,“真的这么害怕吗?那我让影二送你回去,我还要查探民情,晚上才回。”
褚寒瞬间抱紧李乐童的手,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不害怕,我要跟夫君一起。”
李乐童笑意更深。
褚寒一边抱一边刻意软着声音嘟囔,“夫君学坏了哦,都会吓唬我了。”
马车拐进深巷,后面一个戴着兜帽的男子隐身而去。
“殿下,他们是黄闻风府上的贵客,听闻是京城里来的钦差。”
魏禄沨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紫色的刺青和上挑的眼尾,让他面容近似妖,“黄闻风?找了一天,原来在他那里。”
“让他来见我。”
心腹上前劝道:“殿下,那人是京城的钦差,有些麻烦。我们此次秘密进入越国,是为了大事来的,您忍一忍,待事成之后,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
魏禄沨丢了玉佩,价值数百两黄金的东西,说扔就扔了,“轮得到你说话吗?”
心腹噤了声。
魏禄沨挥手,示意手下去办事。
心腹隐晦地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硬着头皮没动,道:“殿下,您有所不知,小人亲眼看见他与他身边的高大男子,手牵着手上了马车。观他们之间的氛围,关系非同寻常。”
魏禄沨喜干净,最厌恶脏的事物。
心腹深知这一点,才让手下开口。但他没想到,魏禄沨懒洋洋哦了声,出手狠厉地掐住手下的脖子,一字一句,“我让你去,你就去,再敢耍小聪明,杀了你。”
虽是掐着手下的脖子,但这话是对着心腹说的。
他不满这个心腹已久。
心腹跪地认错,心里失望。
李乐童和褚寒在外面转了一天,还看了平城的边防,晚间才回了和风堂。
远远的,就见常公公提着灯,站在院门口等候他们。
褚寒舒坦地感叹了声,扣紧李乐童的手,笑道:“夫君没有我之前,就是常公公陪伴您的吧?”
“你批阅奏折时,常公公陪着你,你练武时,常公公还是陪着你,你下了朝,换衣服时,常公公就替你更衣。”
所以才对常公公很好。
常公公身上流露的,也不仅仅是下人的姿态,还有亲人。
褚寒都能从常公公身上感受到温暖,更别说李乐童了。
李乐童怔了下,浅笑,“嗯。他伴我多年。”
褚寒拉着李乐童的手,两人肩并肩,衣袖叠衣袖,走进常公公提的灯笼的光里。褚寒道:“以后还有我陪你呢,夫君。”
常公公笑眯眯的表情讶异了下,接着见怪不怪地请安,“老爷,夫人,你们回来啦,晚膳已备好。”
两人的话一前一后,李乐童莫名的,有种很幸运的感觉。
映在地上的昏黄灯光,好似争相恐后地钻进他的身体里,暖暖的。
李乐童的浅色琉璃目也被染的温情,不再冷漠。
可下一秒,常公公在前面走,褚寒凑到他耳边,小小声,“夫君若是还觉得寂寞,我就去求求菩萨,让她降下法力,给我肚子里塞个孩子。”
李乐童:“……”
李乐童的温情散了个干净,“又是从哪里看的?”
褚寒觉得这个法子很好,笑哼哼的,“不记得了,话本里吧。”
李乐童叹气:“日后不要再看话本了。”
等他回宫,重整话本市场,刻不容缓。
怎么连男人生孩子都写?
就算能生,也不是求菩萨生啊。
常公公支着耳朵,生孩子?谁生?皇上的身体他是知道的,难不成皇上生?
常公公提灯笼的手抖了一下,觉得自己光是有这个想法都很是大逆不道。
皇上就是能生也不能生!
但是常公公忍不住又偷偷想了一下,要是、要是真生出来了,那小娃娃得多漂亮啊。他有生之年能看见皇上的子嗣吗?
李乐童和褚寒用完晚膳,饭后消食时,黄才复才终于完成任务回来了。
昨天皇上皇后去看了老夫人后,从大门离开,下人发现了锁不对,今日一整日都在那里守着,他们不敬老夫人归不敬,可也不敢让老夫人出了差池。
黄闻风问起来他们不好交代。
是以黄才复今天等了一天,才找到机会进去。
“如何?”
黄才复道:“大人,那老夫人见了属下就开始大叫,又是咒骂又是驱赶。”
褚寒开心了很多,“不是看我丑,嘿嘿。”
李乐童点头,“是因为身材。”
可黄闻风的府中,有褚寒这样身高的人吗?
黄才复:“大人,黄夫人的管事,比属下还高,很是魁梧。”
褚寒想也不想道:“那就试试啊,把那个管事,丢到老太太面前,若是有什么龌龊,一目了然。”
黄才复看向皇上。
李乐童沉吟片刻,道:“先暗中查探,查不到,便用夫人的办法。”
黄才复称是。
其实这些小事,黄才复怎么可能查不到,皇上真正的意思,是时间。
如果时间不够,那就不用管什么暗中不暗中了,直接用硬的。
晚上快入梦时,褚寒还在李乐童耳边念叨,一会儿念叨那个小本子到底记录的是什么人的名字,一会儿念叨唐载年和萧锦怎么还不回来。
李乐童起先还陪着他说话,后来就不回应了。
褚寒精力太旺盛了,若一直跟他说话,他怕是要睡到深夜了。
而且他念叨的大多都是唐载年。
李乐童阖上眼,耳尖微红。
褚寒兀自念了会儿,转过头,看到夫君已经睡了,闭上了嘴,头往前伸一伸,借着月色,满目爱意地一寸寸看李乐童的脸庞。
不知道看到第几遍,他沉沉睡去。
李乐童睁开了眼,顶着绯红的耳朵,抬手把褚寒的一绺卷发拨到枕头上。
他本想着褚寒念叨就念叨吧,虽然他也希望唐载年他们还活着,且早日回来,但还是太渺茫了……
可第二天出门,去城西的路上,马车被一个乞丐拦住了,哭喊道:“心善的贵人啊,求求你了,赏口饭吃吧。”
影二怕乞丐冲撞了皇上皇后,从怀里掏出钱袋就丢了过去,“还不让开!”
乞丐接了钱袋也不走,继续磕头,“老爷,小人还丢了个簪子,那是我娘留给我娶媳妇的啊,求老爷发发善心,再赏小人一根簪子吧。”
马车里,李乐童猛地掀起眼皮,影二也紧了紧拳头,回身站在马车下,请示道:“大人?”
他们都知道,唐载年丢了一根簪子。
李乐童:“给他。”
影二掏出随身携带的簪子,亲手递到了乞丐的手里。
乞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午时,常喜酒楼,贵人们只管去。”
影二面不改色地嗯了声,收回手,扬声,“拿了赏赐就赶紧走!”
乞丐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路边,跪在地上直磕头,感谢贵人的仁慈。
褚寒隔着窗幔看外面,小声,“夫君,是他们吗?”
李乐童脸色不太好,“是他。”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要唐载年这么多天了,买通乞丐来跟他们碰面。
忽然想到什么,李乐童让影二进来,“影七和影八呢?”
影二脸色也变了,“没有回来。”
李乐童刚想派人去找,又停住了。
再派出去人,他这边就危险了。
他尚不知道暗中是什么人,对方这么做,很可能是调虎离山。
“加强守卫。”
“是!”
为防暴露,李乐童带着褚寒在城西转了一上午才慢慢走去常喜酒楼,要了二楼的包间。
褚寒坐下后四处看着包间里的每一个布置,很疑惑,“唐载年怎么来见我们啊?”
爬床?钻墙角?易容?
李乐童心里有事,没有第一时间回褚寒的话。
影二试探地宽慰了句,“夫人放心,唐大人既然把地点定在了这里,他定是能过来的。”
李乐童给褚寒倒了杯茶,“应该会假扮成上菜的小二。饿不饿?先口茶,饭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褚寒捧着夫君倒得茶,顿时把唐载年忘到了脑后。
等上了菜,更是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房门又一次打开,头上绑着布巾的小二进来添茶。
影二反应极快,从指间弹出两颗石子,一颗打在窗户上,把窗户关上,一颗打在门上,把门落锁。
然后移动到门边,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二”放下茶壶,跪到地上,声音嘶哑不堪,“下官见过大人。”
褚寒吓了一跳后接着吃菜了,有些无趣,他还以为会像话本里那样,唐载年戴个□□什么的呢。
李乐童起身,扶起他,“发生了什么?”
唐载年想到地窖里,进气少出气多的萧锦,眼眶红了,不敢耽搁,“大人,我和萧锦在村子里捡了一只腐烂的手,我们以为是村子里有人杀了人,连忙回客栈,想禀报您,可我们刚出了村子,就被盯上了,一路逃命,萧锦跑慢了一步,被刺了一刀,我背着他,躲进了狗窝里才逃过一劫,之后哪里也不敢去,怕他们还在外面守着,便躲去了地窖……”
李乐童紧紧皱着眉,神情很冷,“萧锦可还活着?”
唐载年咬牙忍下泪,“还活着,只是情况不容乐观。”
李乐童立时吩咐影卫,“送他去医馆,务必救下来。”
等安排好了萧锦,李乐童才问,“你知道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吗?”
唐载年摇头,“但我听见,他们说,‘不能让他们跑出去,否则都得死’,‘别惊动村子里的人’。”
这里面,最有价值的就是‘别惊动村子里的人’。这意味着,村民没有杀人,那些人,还要躲着村民。
李乐童陷入沉思的时候,褚寒放下筷子,问出了他很好奇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找乞丐传话啊?”
找小孩子,假装撞上来,给他们塞纸条,不是更不引人注意吗?找个乞丐,往地上一跪,周围的人全看过来了。
李乐童倏地抬头,对,乞丐。
他快走两步,推开窗,看着街上的一幕幕。
街道干净整洁,人人欢声笑语……
这就是问题所在。
没有乞丐。
就是在京城,街上也随处能见乞丐!
小小一个平城,如何会比京城更繁荣富裕,街上连个乞丐都没有?那岂不是人人手握千两白银黄金,只有富人,没有穷人?
他早该意识到的。
“把黄夫人的管事绑了,我要亲自审问他!”
那小本子上的名字,定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