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落春衫>第017章

  曲月瑶被裴悯亲自送回家,他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一辆奢华马车。

  马车内的空间几乎要同曲月瑶的卧房一样大小,她坐在里面,手摸着上面细腻的毛毯,又开始为那五百两银子肉疼了。

  她不明白裴悯的钱究竟是哪来的,分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在卖鱼。

  马车停在门口,裴悯打开车门先下。

  随即伸出折扇,示意曲月瑶扶着扇子下车。

  曲瀚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刚拐回巷子口便被自家门口那辆镶着金边的马车晃了眼。他定了定神,这才看清马车前站着的人是裴悯和曲月瑶。

  “父亲。”

  曲月瑶转眸看到疾步走来的曲瀚,瞧他脸色不好,一时有些担忧。

  “裴公子也在啊。”

  曲瀚打量了一下那辆马车,心中不由嘀咕,裴悯是哪来的钱。

  “公考在即,裴公子怎的如此有空。”

  “多谢老师提醒,在下回去之后一定用功读书。”

  裴悯淡淡一笑,对曲瀚倒是十分恭敬。

  老师?曲月瑶竟不知裴悯居然也成了老爹的门生。

  “既然都到家门口了,那便进来坐坐吧。正好我有事同你商议。”

  曲瀚深知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他攥着拳头,目光在女儿和裴悯中间瞧了又瞧。竟生出一股悲壮的情怀来。

  “是。”

  裴悯顺从应下,颇为尊师重道。

  进府之后,二人径直进了书房,曲月瑶本来也想跟着一起进去,却被曲瀚关在了门外。

  “此事与你无关。”

  搞什么嘛,怎么你们两个倒是说起悄悄话了。曲月瑶试图趴在门缝上听,却被曲瀚发现。

  “走远些,轻烟,把小姐锁在屋里。”

  曲瀚深知女儿听力了得,不关远些不行。

  “老师管教女儿颇为严厉。”

  裴悯看着曲月瑶被拖走的身影,倒觉得曲家人都十分可爱。

  “还不够严厉,否则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境遇。裴公子,老夫有件事求你,请你一定要答应。”

  曲瀚转过身,这位头发花白的言臣眼泪浸湿了眼眶,涌现出万千悲凉。

  裴悯见他这般,微微一愣,他咬唇顿首。

  “老师您慢慢说。”

  —————

  盛夏很快过去,太学公考设立在九月重阳节后。距离现在也只剩下三天了,曲辰良这几日起早贪黑念书,很少在家。

  这半个月以来,曲月瑶很老实的待在家中没出门。

  陈穆之倒真的没有再来打扰过自己,至于提亲的事情也再也没有提起过。

  看来裴悯的确没有说错,虽不知他哪来的本领,但曲月瑶总算是安静了些日子。

  她靠在窗前绣花,虽说她读书写字不行,然穿针引线却是一把好手。

  手中是给萧泠做的荷包,听闻她也正在议亲,这些天便没时间见面。

  眼看荷包成型,她将线剪断,起身带着轻烟准备亲自送去萧府。

  然而马车行到一半,却被人拦下。

  掀开车帘一瞧,那站在大街中央的人竟是苏永。

  自从陈穆之打伤他之后,曲月瑶便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如今再见他,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消瘦了一整圈,竟越发丑了起来。

  “曲小姐,请给我一个说法。”

  苏永大声喊道,竟是不顾自己的体面了。

  曲月瑶不解,她并不欠苏永什么。

  却见苏永将自己衣袖掀开,露出胳膊上那一条长长的伤疤来。

  “这是?”

  “曲小姐指使陈穆之打伤我,害的我落下这样严重的伤疤断了仕途,难道曲小姐打算翻脸不认账吗?”

  大颂选官制度中,的确有一条要求,那便是面容端正身体无暇。

  这是为了保证大宋官场的整体风貌,故而能够做官的人大多数都是好看的。苏永胳膊上这么长一条伤疤已经十分影响风貌了,不能入朝为官也属正常。

  但是这一切跟曲月瑶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公子,此事还是应当去找陈穆之吧。”

  曲月瑶明知这人是故意来找茬,然围观的人这么多,苏永不要脸她还要呢。

  见曲月瑶这般好声好气,苏永反而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说的更大声。

  “陈穆之是受你蛊惑适才故意打伤我的,你长袖善舞在多个男人之中周旋,真是个□□。”

  曲月瑶看不透苏永的意图,这是觉得自己的仕途毁了,便决心要拉自己下水吗?

  “苏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说我长袖善舞,请问有何凭证。陈家世子连我曲家们都进不去,我又如何蛊惑他?”

  曲月瑶明白此时若是不辩解,那这脏水便会实打实泼到自己身上。

  “你私下与人相交的证据我又如何能有。”

  苏永自然没证据,“然你同陈穆之的事情满东京谁人不知?”

  曲月瑶见他不过是信口雌黄,一时只觉无趣。

  “不过是大家饭后闲谈,又有谁会当真。苏公子若当真有骨气,冤有头债有主,你自然该去找那打你的人。

  难道苏公子明白自己斗不过宁远侯府,故而柿子专挑软的捏,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

  论起吵架,曲月瑶自诩是不怕任何人的。他们家的毒舌特质自然不止曲辰良一人有。

  “我竟不知道,苏公子身为太学贡生,就是这般丢莘莘学子的脸。”

  苏永被这一长段话堵得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他愤怒的盯着曲月瑶。

  后者无视了他的无能狂怒,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曲月瑶!你给我停下!”

  苏永见马车继续往前走,他赶紧又提步往前追,然而后领却被人拽住。

  苏永仓皇回头,瞧见的竟是陈穆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你的伤是小爷打的,小爷自己想打便打了,跟其他人没关系。”

  陈穆之朗声喊道,这话不止说给苏永听,更是说给满东京的百姓听。

  “小爷钱也赔了,歉也道了,你若是不满意大可去敲开封府的沉冤鼓。当街欺凌姑娘家,小爷没读过书也知你这行为令人不齿。”

  一大段话将陈穆之的形象都衬的高大不少,苏永哪里敢反驳。

  “小爷再次强调一遍,我同曲姑娘并无关系。日后我做的事直接去宁远侯府找人,听明白了吗!”

  苏永吓得双腿发软,只敢点头。围观的百姓谁不知道陈穆之有多横,吓得一窝蜂全散了。

  街上只剩下苏永被陈穆之拽着脖子,陈穆之随手将苏永提溜进一处穷巷中。

  “小爷知道是谁指使你的,我可以不争曲姑娘,但是你不准再毁表妹的名声,听到了吗!”

  陈穆之恶狠狠的将苏永堵在墙上,不得不说,这大概是陈穆之这小半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

  “小姐,你听到了吗?”

  轻烟扑闪着大眼睛,扯了扯曲月瑶的衣袖。

  “你家小姐没聋。”

  曲月瑶颔首,耳边还响着陈穆之那振聋发聩的声音。

  人都是多面的,恶贯满盈的陈穆之竟有这般义气的时候。她默默抿唇,还好那次的时候没有淹死他。

  “不过为何陈公子突然放手了呢?”

  轻烟颇为不解。

  “不知道。”

  曲月瑶摇头,心中越发觉得裴悯厉害。

  如今不过只是一个贡生而已便能左右宁远侯,难怪日后他能成为翻云覆雨的权臣。

  曲月瑶想起裴悯,脸颊便微微泛红。

  轻烟伸手在曲月瑶脸上碰了碰,“小姐,你不会是爱上陈公子了吧。”

  “前面就是千金堂,要不要给你抓服药治治?”

  曲月瑶打下轻烟的手。

  轻烟失笑,不好意思的嘟起嘴。

  “奴婢只是说着玩玩,小姐别生气。”

  ———

  萧府内气氛极为阴郁,萧老爷愤怒的拍桌,萧夫人掩面小声啜泣。

  而风暴中心的萧泠却异常平静,她的脚底洒落着被撕碎的礼单,神情淡漠。

  “人家伯远候家的嫡子如何配不上你,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你进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老爷冷声斥责道,萧泠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抬眸看向自家父亲。

  “父亲若是满意,自己嫁过去便是。”

  “你到底想怎样!为父让你自己挑,你说不出所以然。那为父便亲自为你相看,同伯远候已经写好了聘书收了聘礼,你如今却不嫁。你让萧家的脸往哪里搁。”

  萧老爷走到萧泠面前,觉得自己这个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变得十分陌生。

  “女儿不愿意嫁人,是父亲一厢情愿。”

  萧泠低眸,用脚狠狠踩住那些碎片。

  “不孝!”

  萧老爷将桌上那长颈花枝五彩瓶摔得粉碎,“老爷,曲小姐来了。”

  萧泠的手指动了动,她轻声道。

  “希望父亲不要在瑶儿面前这般失态。”

  萧老爷适才理了理衣襟,冷声挥袖。

  “将这里收拾干净,请曲小姐进来。”

  “是。”

  萧泠适才深深松了一口气。

  好在萧老爷素来喜欢曲月瑶,众人寒暄一阵,萧泠适才将曲月瑶带到了自己的闺房。

  “这个是我给你做的荷包,泠儿你看上去不太开心。”

  曲月瑶看出了萧泠微红的眼角,她下意识的握住萧泠的手。

  “我没事,是我父亲逼我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