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拿着二皇子亲手拟的旨意端到舞阳门口,其中将太子罪孽一一细数,且说皇帝已然指派二皇子监国,定然会给诸位朝臣一个说法。
这个结果也算是遂了朝臣们的心愿,他们适才谢恩跪谢,各自散去。
等到曲檀和曲辰良回府时,已然是亥时。曲月瑶困得厉害,全靠毅力撑到父子俩回来。
“给你们备了饭菜,叫厨子热一热。”
曲月瑶打了个哈欠,拉过曲檀和曲辰良两个人上下看了又看,确保他们没事方才松下一口气。
“我就不吃了。”
曲辰良却摇头,径直走进屋子收拾起行李来。
见他这般,曲月瑶一时不解。
“杭州城内乱,萧家失去联络,据说整个杭州城全被盗贼占领了。我得去看看。”
曲辰良急促的解释道,说话间已经将刀剑和衣裳收拾完毕。
“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可以的,姐姐,父亲就交给你来照顾了。”
曲辰良轻声点头,伸手在曲月瑶的肩膀上拍了拍。
曲辰良很少主动叫曲月瑶姐姐,故而曲月瑶一时有些担忧。
看着弟弟离开,她朗声道。
“不管怎样,别让我和父亲伤心。”
“放心,我素来最爱惜自己身子了。”
曲辰良扬起笑脸,可说这话分明是言不由衷。
杭州城乱当下应该没有这么快能传到东京城,除非情况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程度。曲辰良孤身一人前往,定然很危险。
可曲月瑶不能强留他,萧冷的安危也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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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二皇子监国以来,朝中局势竟越发动荡起来。太子不服,迟迟不肯入狱。
只要官家废除太子的旨意没有出来,那他的身份便还是同样尊贵。且这么多年以来,太子身边也有几大家族拥护,没这么容易垮。
大颂已经有十几日不能好好上朝议事,杭州城的内乱自然也没人能顾及到。
比起朝政乱象,裴悯同曲月瑶的婚事却还在按部就班的准备着。
曲月瑶的嫁衣已经送来,里头还夹杂着裴悯亲笔写的一行字。
“好好歇息,切勿担忧。”
字词简单,曲月瑶却极为珍惜的将纸条收入匣中。从前未曾发觉,这些日子见不到了,曲月瑶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是会想念裴悯的。
婚期将至,曲月瑶心中却终究还是十分紧张。
到了这几日竟是到了睡不着觉的程度,她揪着被子,听见外头哀怨的叫声,还有府衙们趁乱欺凌百姓的喧哗。
东京城是真的乱了。
“小姐,喝口参汤吧。”
轻烟推开房门,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如何还没睡下。”
“隔壁总有人在哭,奴婢睡不着。正巧碰上老爷想喝参汤,便去厨房炖了一锅。”
轻烟说完,曲月瑶也有些难受的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东京城都不太平,你能不出门就别出去了。”
“我知道的,奴婢只是担心。”
轻烟犹豫着,终究还是试探性的开口。
“东京城都已经乱成这样了,也不知杭州城如今怎样了。少爷出去了这么久什么消息都没有。”
曲月瑶摇头,将手中参汤一口饮尽。
“曲辰良的武功不是白学的,你放心便是。”
“是。”
然曲月瑶说着让轻烟放心,自己却越发担忧起来。可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法出门,看来只能等到成亲之后再同裴悯商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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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婚期那日,东京城居然一反常态的安宁了下来。
大抵是裴悯的人有意镇压,故而那迎亲队伍才能一路畅行无阻的走到曲府门口。
曲家的亲戚们不多,陈家人倒是来了一个陈穆之。
陈穆之站在人群中,望着自己心爱的表妹凤冠霞帔的走出房门,心中竟极为悲凉。
曲檀扶着曲月瑶往外走,曲月瑶身上的嫁衣极为荣华单单是那东珠便有上百颗,在日头下格外闪亮,同这狼狈破败的东京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裴悯,老夫如今便将瑶儿交给你了。”
曲檀开口,话语中竟带了几分呜咽。
“父亲,女儿只是出嫁,会常常来瞧您的。”
曲月瑶一手用团扇盖着脸,一手轻轻握了握曲檀的手指。
老父亲此刻的哽咽倒是叫她格外难受,竟有些不想嫁了。
“没事没事,为父就是装一装样子。”
曲檀故作坚强的摇头,将手递给了裴悯。
“我会好好照顾好瑶瑶的。”
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过裴悯的声音了,再度听到,曲月瑶竟听出了几分疲惫。她本想将团扇挪开些看看裴悯的样子,却被裴悯轻轻摆正。
“这扇子若是拿下来,咱们的婚姻可就不能万事顺遂了。”
“没有想到裴公子竟会信这个。”
曲月瑶笑着说道。
“不想有半分差池。”
裴悯低声道,同曲月瑶十指相扣,缓步往外走去。
府门之外敲敲打打,好不热闹。曲月瑶弯腰走进轿子,轿内洒满了花生红枣和莲子。闻上去格外香甜,曲月瑶抿唇,随手在座位上捡起几颗莲子。
她一大早便起了,折腾到如今都没有吃上一口,自然是饿的。
可是这莲子握在手中,曲月瑶却有些犹豫起来。
想起裴悯认真的语气,她叹了口气。莲子是有好寓意的,自然不是用来吃的。罢了罢了,就再忍忍吧。
曲月瑶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规规矩矩的坐好。
然这轿子刚走到朱雀大街上,曲月瑶便率先听到了刀剑的声音。她蹙眉,想到了今日会有大事发生,只是没料到居然会当街劫持。
“保护裴大人和曲小姐!”
外头传来一声洪亮的吼声,裴悯自然是提前便有所准备的。
然曲月瑶还是下意识的抽出了自己的匕首,掀开轿帘往外望去。
眼前的人并不少,个个训练有素瞧着同先前刺杀裴悯的太监们是一个路数。
官家已经被二皇子挟持,这些人应当是被太子派出来的。
裴悯骑马被包围在最里面,身边皆是禁军和东京城周边调集而来的军队。人数足足有上万人,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但实实在在的碾压了这些太监。
看来是用不着自己动手了,曲月瑶复又将匕首放回腰间。
刀剑齐发,惨叫声不绝于耳。曲月瑶默默的将轿帘放下,伸手捂住了耳朵。
不知道外头杀了多久,直到轿子都被血水浸湿,声音才逐渐平复了下来。
看着脚尖那一抹红,曲月瑶俯下身子用手帕擦了擦。
尸体和地面很快被清理干净,锣鼓和鞭炮声复又热热闹闹的吹打起来。
随着一阵晃动,轿子也继续往裴府走去。
裴府是二皇子新赐给裴悯的府邸,是座不折不扣的豪宅。宅内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可谓富贵奢华。
裴悯伸手将曲月瑶牵出轿子,“没吓到吧。”
“没有。”
曲月瑶摇头,她用余光打量着裴悯。他身上很干净,没有溅到血污。
“那就好。”
“你不用去处理后事吗?”
“还早呢,成亲要紧。”
裴悯微微一笑,用自己的婚礼引出太子的最后人马,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处理多了。
当朝太傅被刺杀,势必要找出始作俑者。如此一来,太子及其身后党羽便可趁此机会一并铲除了。
也就到了曲月瑶梦中的那个场景,夜洗东京城。
曲月瑶有些紧张的捏着团扇,牵起裴悯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高堂。
高堂之上只坐了裴悯的母亲,想来靖王爷如今已经不想理俗世了。
裴霁一脸喜色,笑吟吟的接过曲月瑶手中的茶,随手递给曲月瑶一个大匣子做见面礼。
这倒十分稀奇,好在周围宾客不多,大都是裴霁帮派中的人。并无朝臣,故而气氛轻松很多。
“送入洞房!快些送入洞房。”
外头天色渐黑,裴霁连连催促。
曲月瑶被婆婆说的双颊微红,裴悯倒是大大方方。
“这就去,母亲还有各位当家的可别瞎闹。我这位夫人乃是剑姬亲传弟子,不是你们打得过的。”
“谁敢闹洞房!影响我抱孙子的话,有你们好看的!”
裴霁厉声呵斥道,先前那些蠢蠢欲动的男人也都吓得歇了心思。
曲月瑶捂唇,比起世家贵族的那些繁文缛节,她反倒更喜欢这样的氛围。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婚房内,曲月瑶终于可以放下团扇。
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床,“为何没人告诉我,成亲比练武还要累呢。”
曲月瑶轻声埋怨道,惹得裴悯发笑。
“起来,最重要的事还没做呢。”
裴悯一把将曲月瑶拉起,后者一脸懵懂。
“不然明日再做吧,反正咱们也已经做过了。”
曲月瑶撒娇道,她实在累得不行。
“你在想什么?”
裴悯轻笑,将适才裴霁给的匣子敲了敲,“我说的是这个。”
曲月瑶一时语塞,“这个有什么好瞧的。”
“你打开看看。”
曲月瑶随手将匣子搭扣轻轻一按,盖子弹开,里头居然是满满一箱子的地契。
“这……”
“果然,我母亲将裴家所有的家当都给你了。”
裴悯微微蹙眉,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是在你手上吗?”
“我的只是用来练手的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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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婚礼上杀人,可以这很裴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