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玉阙的大牢里,他赶紧摸了摸自己身上,发现带的东西都还在改默默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被搜过身。
“你在找什么?”
沈珈一惊,扭过头,才发现杨媚就坐在自己床边,眯着眼望着他。
他讪笑一声,“就……看看自己有没有少胳膊少腿。”
“我是文明人,不会干这么粗暴的事。”杨媚忽地问:“你的任务是什么?”
沈珈刚准备张嘴,突然反应过来,又赶紧闭上。拜托,我们是对手诶,我怎么可能轻易将任务告诉你啊?
“好吧。不问这个。”杨媚宽宏大量地放下了这个话题,无缝衔接下一个:“你的男朋友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进入游戏?”
对方话题跳跃的有点过快,沈珈愣住:“啊?”
“就是唐生啊。”杨媚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忽然产生了一个全新的想法:“啊,我知道了,他就是常屿青对不对?”
不知道这位姐的思维为什么这个跳跃,沈珈懵逼地看着她:“呃,你问这个干嘛?”
但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她确实猜到了真相……
杨媚没听到他的问话,她对自己的猜想变得笃定,自言自语地说:“我就说,我嗑的cp绝不会be。但是为什么唐生和他现实里长得一点也不一样……”
喂!别用你那冷淡的烟嗓说这种八卦的话啊!
沈珈好像对这位看上去高冷的姐姐有了新的认知,为防杨媚真的触碰到唐末匀的真实身份,他不得不赶紧将话题拉回原位:“杨媚姐,你们玉阙,打算怎么处理我这个魔族啊?”
“其他的长老们正在为这件事吵的不可开交呢。”杨媚回过神,看向他:“一部分长老觉得应该立即将仙门中的魔族奸细处死,以绝后患。另一部分觉得应该在交流大会当天将你当着众仙的面处死,当作交流会的剪彩。”
沈珈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两个选项对他来说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不过呢。”杨媚笑眯眯地说:“最后这两种想法都没能通过,掌门说与你结了婚契,你便是他的妻子。他不会允许外人伤害他的妻子。”
沈珈的心脏深处仿佛被什么轻轻一拉,冒出一点酸软的情绪。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常屿青这么做无益于站在了仙门的对立面,即便他是玉阙的掌门,一意孤行保下他也会受到很多人的反对。
像是意识到他的担心,杨媚说:“所以,掌门会亲自对你进行监管。他会洗掉你身上的魔血,将你渡化成仙,所有的人都会看着,如若你犯了什么大错,他会第一个杀了你。”
将一个魔渡化成仙?还可以这样操作吗?不过,沈珈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长屿青醒了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杨媚终于站了起来,朝他伸出手:“药效过去了吧,你该和我一起去大殿了。”
*
外门弟子沈红墙其实是魔族奸细,此事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他身份并不显赫,很多长老并未见过他,但萃英堂中的弟子对他却是印象深刻。且他跟随长屿青回过无妄殿,大家未见其人,也多少听说过他。
杨素雪长老此番将魔族奸细带回,对他的处置方法又难以达成共识,此事受到了不少关注,为此特宣开一场会议,商量一个对策。
不过,说是商量对策,几位长老们心中都门儿清:掌门已经对这魔族情根深中!根本只是来通知诸位自己的决定。
没见过沈珈的长老们都既愤懑又不满,目光炯炯地盯着敞开的大门: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孽,才会将他们向来行事稳重的掌门迷的神魂颠倒,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等人来了,他们一定要狠狠地揪出那人的小辫子,让掌门彻底看清他的真面目!
不过是心怀鬼胎的妖艳贱货!
很快,脚步声渐近,杨媚带着沈珈出现了。
她侧身让了一下,恭敬地说:“掌门,我将人带来了。”
沈珈从杨媚的身后走了出来,这下在场的所有人终于看见了这妖孽的真容——
此人穿着一身明艳的红衣,长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身姿纤细而不孱弱,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媚态横生,相反,他眼眸清亮,唇红如点朱,有种纯真和艳丽相融合的天然风流。
他拢了一下微微有些散乱的衣领,抬眼扫过殿中诸位,微微上翘的眼尾弧度恰到好处。
在场的人在心里不服气地默默更正:此妖孽还是有一点段位的,并非寻常妖艳贱货。
沈珈现在心里其实很紧张,一屋子的人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瘆人的很。
他抬起头,看在坐在最高位上的长屿青,心里更加忐忑起来,脑子里的想法也糊成一团: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被魅惑过?他说出那样的话,难道是魅惑的作用还在吗?他会不会记得自己在识海中看见的那段记忆?而且之前高殷说他被封锁了神识,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长屿青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厅中更加寂静,只能听见他踏步而来的嗒嗒声。
沈珈望着他的眼睛,想从的他的神色中看出什么东西来,但可惜的是,他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这让沈珈心中更加没底。
长屿青来到他的身侧,面向其余众人,开口道:“这次玉阙出现魔族奸细是我的疏忽,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的手中显出一滴像是血的晶体,众人见到那个晶体,都默默相觑。
沈珈脑中忽地弹出一个弹幕,对他解释了晶体的作用:这是一种上古秘术,叫做同罚引,被施术者将受到严厉的约束和管制,如果作恶,就会遭受身体上或是精神上的折磨。至于这个“作恶”的边界则由施术者界定。这法术听着很厉害,但对施术者的反噬同样严重,因此很少有人主动使用。是故名为“同罚”。
“但我与红墙已签下婚契,他将是我今后唯一的道侣,我不会弃他于不顾。”常屿青继续说:“如果诸位信得过我,就请让我全权监管沈红墙,我会施用同引罚,不会让他有作恶的机会。”
“况且他目前为止他也并未做出什么大恶,修仙之人向来以慈悲为怀,诸位觉得,给他一次机会如何呢?”
他说完,一个长老便着急道:“可就是因为他同那叛徒高殷勾结,才害得尊上被封神识!我认为尊上就不应该给这不识好歹的小人机会,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暗中报复!”
长老们肉眼可见的都变的愤懑起来:“尊上!我也认为不妥!尊上是仙界最尊崇的人,怎么可以同一个……”
说话的那个掌门怒气冲冲地指着沈珈,咬牙切齿地说:“同一个不知来历的魅魔结婚契?他当初说不定就是给尊上施了什么魅惑之术,才叫得尊上对他情根深中!”
“对啊!他可是魅魔!最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魔族的小人,不得不防啊!”
声讨声越来越大,沈珈心里咯噔一声,立马心虚地朝长屿青觑了一眼,他施展魅惑的事是百口难辩,长屿青稍微聪明一点就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到疑点。
他忍不住擦了下额头的汗。这中被聚众批判的滋味有点太真实太难受了,真希望这一切能够快点结束……
长屿青没有说话,但那种无声的威压却逐渐覆盖整个大殿,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剩下窃窃私语,最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才开口道:“我并未被魅惑过,从头到尾,我都很清醒。这点长老们应该都清楚。”
资深的长老都面色难看:长屿青身上确实没有被魅惑过的痕迹,掌门如此年轻能达到如今的修为,可见其心性坚定,能魅惑他的魔世间罕有。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高山仰止的掌门确实是为这个卑劣的魅魔神魂颠倒!岂不令人恼怒!
沈珈怔愣地看向长屿青,脑袋中被震的一片空白——他说自己从来没有被魅惑过?
可是,那怎么可能?
他仔细地回想自己和长屿青待在一起的种种事,如果不是因为魅惑,长屿青会放过闯入禁地的外门弟子吗?还直接将他带回自己的寝殿?
沈珈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升天,脑袋嗡嗡响,他抓了下头,有些事还需要好好理一理。
“可魅魔师是最放浪形骸的魔,诡计多端、不知检点,”一道声音弱弱地说:“怎么配的上尊上。”
“配的配得上由我说了算,况且,在我之前他与谁人有过纠葛是他的自由,”长屿青:“只要他今后的身心属于我一个人就够了。”
“这、这或许会影响到玉阙的声誉……”
长屿青淡淡地打断他:“只要我的剑还在,就不会影响到玉阙的声誉。”
此话一出,殿中寂静了一瞬,没人想在见识一下仙门第一人身上的威压。他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这时,杨媚站了出来,她将千机伞搭在臂弯上,表情淡漠:“我同意掌门的做法。若使用同罚引,便能保证此魔不再作恶,洗去他的魔血,他便失去了做魔的资格,这对魔族来说是奇耻大辱,他必然不可能再回去魔族。这也是给魔族的一个震慑。况且,我与此人交过手,实力相当一般,我不认为他有翻天的可能。”
沈珈被这个实话狠狠扎心。
这一番话说的无懈可击,有一人出头同意,其他人知道已经无法撼动掌门的想法,只好也纷纷表示了自己的赞同。
“如此甚好。”长屿青转向沈珈,手中的血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两人视线交汇在一起,或许是看出沈珈眼底的不安,低声安慰道:“不会痛的,不要害怕。”
沈珈点点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感觉到一团冰凉的东西钻进了他的额头,紧接着迅速地流向他的四肢百骸。有一点轻微的不适,沈珈皱了一下眉头,下一秒,就感觉浑身又暖了起来,他睁开眼,就发现长屿青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很快又抽离开。
沈珈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红红圆圆的朱砂印,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看向长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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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屿青拍了拍他的手,随即面向众人,承诺道:“同罚引已经完成,从此沈红墙就与我绑定在一起,我必对他严加看管。请诸位同督。”
*
沈珈跟着常屿青回到了无妄殿。常屿青走在他的身前,一路上有些沉默。
沈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珈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会儿,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常屿青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沈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打算直接问:“常屿青,你在意我的魔族身份吗?”
常屿青微微一愣:“不在乎。”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沈珈凑近了看他,顿了一下,问道:“今天你为什么被封锁了神识?是因为我进去你的心海了吗?”
常屿青望着他陷入了沉默。沈珈着急起来,攥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他才慢慢开口:“被封锁神识或许是因为我情绪波动太大,我看见了……”
看见了不同的沈珈,和他周围的其他人——他会叫他们“殿下”“公爵”等等他从未听过的称呼。
那些破碎的画面都已经很模糊了,但每每想起,他还是会产生一种荒谬的熟悉感,以及一种微妙的,嫉妒之情。
他能感到这些画面有些说不出的违和和怪异,那里面的沈珈仿佛身处在不同的时代,但每当他想要仔细地回想,就会头痛欲裂。
他和那些画面之间好像隔了一层透明的膜,膜后面究竟是什么呢?
沈珈犹豫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到底看见了什么,能让意志坚定、八风不动的玉阙掌门心绪如此波动?
常屿青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以前常常问我是否真的属意与你,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红墙,你是否真的属意与我?”
沈珈张大眼睛,没反应过来:“什么……?”
常屿青凝视着他,瞳孔中仿佛有暗流涌动。长久之后,他的唇边露出一个有些淡凉的笑意:“不过,那不重要。前面我说的话都是出自本心,不管你曾经和谁人纠缠过,现在心里装着谁,既然你选择来到我的身边,那我就不会放手。”
沈珈被他的态度搞的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心里没装着谁,以前也没和谁纠缠过啊?”
常屿青没有和他争执,拉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我说的是真的啊。是你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居然还要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沈珈着急又无奈地说:“明明我只喜欢过你……”
原来他还没有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沈珈有些失望地想,脑子还出了问题,自己绿自己。
常屿青将他带到一个池子,在周围施了一个隔绝空间的法术。
“我会把你魔族的血清洗干净,过程可能会有点疼。”常屿青转身望着他。
“那是多疼啊……”沈珈望着泛着雾气的水池,忧心忡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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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为你分担一半的痛楚,即便如此,于你而言可能还是会有些难以忍受。”常屿青说:“但是没有办法,这是唯一的办法。”
沈珈抿了抿唇,也知道这个水他是非泡不可,便抬脚走进了水池中。
水的温度不高也不低,泡着非常舒适,他全身没入其中,甚至产生了一种微醺的感觉。
明明有点舒服,沈珈眯着眼睛,有点侥幸地想。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有多天真,他仿佛处在一场看不清的大梦中,骨血中属于魔族的恶念蠢蠢欲动,又被水池中的禁咒死死压下,这种来回撕扯的感觉让他觉得疼痛非常。
且这种痛楚不单单是肉,体上的疼痛,更是灵魂上的撕扯和折磨。
沈珈疼的神志不清,忍不住呜咽出声,他模糊地哭喊着不要再泡了,让那群该死的老头把他杀了好了。
“乖,还有半个时辰,再坚持一下。”
常屿青将他紧紧抱住,感觉到他疼的浑身颤抖,心中也犹如刀绞。但他不能让沈珈出来,否则这些努力将会前功尽弃。
沈珈挣脱不出他的怀抱,只能崩溃地对着他的胳膊乱咬,使出了将这人咬死的力气。常屿青眉毛也没有动一下,依旧死死地将他禁锢在怀里。
半个时辰后,沈珈晕了过去,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无力地靠在常屿青的肩上,眼角还挂着泪珠。
常屿青将他从水池中抱起,抬脚往屋内走去。
他解开空间的禁制,五六个侍女局促不安地低头站在外面,眼观鼻鼻观心。他们是长老们叫来帮忙的,却一点也没法靠近洗髓的水池。
他们不知道洗血之法如何运作,也看不见水池中的情况,但能听见那个魅魔哭的相当惨烈……
常屿青一挥手,那些侍女们便被打包传送出了无妄殿,再也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