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日, ASD全队提前奔赴世冠战场去了。

  下午三点二十,他们落地在东京成田机场。

  毕竟是为了世冠来的,全队都显得兴奋无比, 飞机要落地的时候都抻着脖子往机窗外面看。要不是落地的时候一定要系安全带在座位上坐好, 牧凡森觉得他们几个能全凑到机窗旁边去。

  不过好在牧凡森临出国的时候专门教育了一下他们,说过在国外和世冠赛上他们就是代表国家的存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识大体。

  所以这群人尽管兴奋, 但都还有个度, 没有太过头, 飞机落地进机场的时候他们还挺稳重的。

  但兴奋之心还是看得出来的。

  比如出海关的时候张然坐在行李箱上,非让翟尹推着他往前跑。

  翟尹还挺宠他, 真就把包往肩上一抗, 推着他就往前冲刺。

  战队花了大价钱保养张然那双手,好不容易才在世冠赛这会儿给他养了个满状态回归。这下可把陈荔看得心惊胆战, 生怕他在行李箱上往前一仰给摔了手腕。

  翟尹没往前推几米,他就想大叫一声“等会儿”去拦人。

  不过“等”这字儿刚冒出一个音节儿, 陈荔就闭嘴了。

  机场里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他这一嗓子音量没控制好, 刚出来个音儿,机场里的大部分人就全都朝他投来了目光。

  陈荔不太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 朝四周口音十足日英双混的说了几句对不起,跑过去,把他俩给薅住了。

  辛青看得又无语又好笑。

  霍柏衣在他后面说:“刚来的时候确实不太容易控制音量。”

  辛青回头看他。和他们这群出国即成猴的没见识的猴子不一样, 霍柏衣从上飞机到下飞机再到现在出了海关, 脸上的表情都一成不变。

  辛青看着他一脸的漠不关心, 问他:“你回到这儿来,果然还是不开心?”

  毕竟他的前战队就在东京。

  “没不开心, 我没啥情绪而已,又不是第一天来。”霍柏衣说,“战队带着你回你的老家,你也会没啥感觉的吧?”

  辛青本来想说还是会兴奋且自豪一点的,毕竟是他老家。

  但话没出口,他想起了霍柏衣身上的破事,又觉得“老家”这个词儿用在这地方真是侮辱人,就说:“你说得对。”

  牧凡森姗姗来迟,他张嘴刚想吆喝他们从机场2号口出去,同样刚出了个音节,就受到了大众瞩目之后,便讪讪地把嘴闭上,也挠着后脑勺对周围说了几声对不起,朝他们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机场大巴在这边,跟我过来。”

  大家拉着行李箱跟他走。

  牧凡森的行李交给了陈荔一段时间,他一边从陈荔手里拿过行李领路往前走,一边嘟囔着说:“还真不能大声喊人说话啊,我说这机场也太安静了,吓人。”

  霍柏衣说:“一向都这样,但是也有不这样的,也有大声嚷嚷的。”

  “真的啊,我就说呢,不能都这么安静。”

  “嗯。”霍柏衣说,“但是当大声嚷嚷的出现的时候,你要注意一点。”

  “为什么?”

  “因为多半那人不太正常。”霍柏衣说,“尤其在东京这片儿。”

  “……”

  “东京不养闲人。”

  牧凡森服了。

  带他们出了机场,上了大巴,牧凡森说:“都渴了吧,大巴第一排上有水,自己拿着看着顺眼的喝。”

  辛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为啥要看着顺眼的,饮料瓶上不是有字儿吗。

  直到他看到那些袋子里的饮料才明白。

  饮料上有中文有日文,牌子没有他眼熟的——辛青才反应过来,他人在日本,饮料没有国产的。

  霍柏衣瞅了一眼,就随手拿了一瓶,走到了最后一排。

  他是没问题,其他几个人挑了半天饮料,没挑明白,猜着说这是什么,那又是什么。

  ASD的日语翻译也在车上,她是战队派来随同的。

  她在一旁给他们解释着那都是些什么饮料。

  霍柏衣放好了包,也走回来,帮着说了两句。

  从头到尾,辛青都蹲在放着饮料的座位前面,盯着角落里的一瓶橘黄色饮料。

  大家在他头顶上翻来翻去,挑拣着水。等到所有人都快挑好了,他都没动静。

  他的老实不太寻常,张然注意到了,开口说:“队长,你干嘛不挑?”

  辛青终于在万众瞩目里探出身子,拿起了最里面的那一瓶。

  霍柏衣本以为他要拿那瓶葡萄味的碳酸饮料,都已经张嘴要说那是汽水了。

  可辛青掠过去,拿起那瓶橘黄色的时候,他沉默了。

  翻译忙说:“哎,队长,那个别拿,你喝不惯的。”

  辛青没做声。他捏着瓶子转了一圈,很遗憾,瓶子上没有他能看懂的汉字。

  他回头问翻译:“这是橙汁吧?”

  “是啊。”翻译说,“但是和国内不一样,这个橙汁是我买错了的,它不是……”

  “我知道,没关系。”辛青说,“我就喝这瓶了。”

  翻译生怕自己解释不清楚会被他怪罪,忙道:“不是,队长,你听我……”

  “没事,他真的知道。”

  霍柏衣伸手拦了她,道,“让他喝吧,我多拿一瓶。”

  霍柏衣都这么说了,翻译也就不说了:“好吧。”

  牧凡森在旁边哈哈乐了两声,说:“该死的小两口。”

  辛青红了脸,瞪了他一眼:“闭嘴!”

  牧凡森举手投降:“好好,对不起。”

  都拿到了水,大家就各自选了座位坐好。翻译跟大巴车司机说了几句话,让他开向了酒店。

  司机是个日本人,还是需要翻译的。

  交代好一切,翻译坐到了牧凡森旁边。

  “跟他说完了?”牧凡森问。

  “说完了,接下来就送我们到酒店去。”翻译说,“现在三点,到酒店差不多四点,把东西放一放,收拾一下,就能去酒店吃饭了,你们要是想到外面去吃也可以,我帮你们带路翻译。”

  “我估计这群人不会想在酒店里吃。”牧凡森无奈道,“他们兴奋死了,估计会到外面寻觅东西吃吧,大多数人这都是第一次出国。”

  翻译哈哈笑了两声,说:“正常的,我大学留学刚来这边的时候,头两天天天都在吃外面的饭。好奇啊,这可是正宗日料。”

  “对吧。”牧凡森说。

  “不过后来没过半个月就腻了,自己买个锅在家学着做西红柿炒鸡蛋了,”翻译笑着说,“中国胃还是得中国菜养。”

  “是这样的?这么快就会腻?”

  “是这样的,其实会腻得特别快。”翻译说,“对了,我其实想问啊……”

  “嗯?”

  翻译悄悄往后瞅了一眼,见距离够,才回头来压低声音说:“队长真的知道这边的橙汁很难喝的吗?”

  “啊?”牧凡森惊道,“很难喝的吗!”

  “很难喝,”翻译一脸的一言难尽,“真的很难喝。”

  辛青拿着真的很难喝的橙汁,翻了一圈,盯着配料表盯了半天,没看明白。“别盯了,喝吧。”霍柏衣说,“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东西不好喝。”

  齐柚坐在前排,闻言回头,莫名道:“不好喝?你知道不好喝你还拿的吗?”

  辛青嘟囔了两声:“差不多吧。”

  他一看就没在听齐柚说话。

  齐柚撇撇嘴。

  霍柏衣看她不高兴,就解释道:“因为我之前刚来这边的时候,下飞机渴了,霍华枫给我买过一瓶橙汁。”

  辛青拧开橙汁,喝了一口。

  齐柚说:“然后呢?”

  霍柏衣都没来得及然后,辛青就在他俩眼皮子底下扭曲了表情。他仿佛是牙龈酸痛似的,一口饮料喝得龇牙咧嘴,好像见了鬼。

  “我操!”他被酸得大骂,“谁家橙汁酸成这样!有病吧!!”

  霍柏衣看向齐柚:“然后就是这样。”

  齐柚:“……”

  “我不是早跟你说过又酸又苦半点儿甜味都没有了吗。”霍柏衣从辛青手里拿过橙汁瓶子和盖子,把饮料盖好,放到旁边,把刚刚替他拿的另一瓶水拿了出来,塞到他手里,“早就知道的事你还非得去试一试,神经。”

  辛青不服道:“我不是好奇吗。”

  “知道是坑还往里跳的好奇就不叫好奇了。”

  “那叫什么?”

  “愚蠢。”

  “……”

  “愚蠢”的辛青无语。他拿着霍柏衣塞给他的新饮料看了一眼,好像是他平常在战队就爱喝的那种葡萄汁。

  “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

  齐柚回身站起来,跪坐在车座上,扒着座位靠背面向后面,说:“之前霍哥刚来的时候,队长你不是就去战队买了橙汁给他吗,就因为这个啊?”

  “对啊。”

  辛青拧开葡萄汁,喝了一口,紧皱的眉头展开了。

  味道很正常,好感人。

  辛青呼了一口气出来,感觉重获新生。

  齐柚说:“按霍哥的性子,这事儿估计就是和你随口一提的吧?”

  “是啊。”辛青想了想,说,“好像就提了一次。”

  “那你记性还挺好的。”

  齐柚笑着说。

  辛青被说得脸有点红,没理她,把脸别到了一边去。

  齐柚笑着坐了回去。

  大巴车开到酒店,牧凡森拿过他们的护照,去前台给他们登记好手续后,回来把护照和房间门卡都给了他们。

  霍柏衣拿着橙汁,说要回房间去给辛青扔掉。

  辛青一听,急了,把橙汁从他手里夺回来:“扔掉干嘛!我还没喝完呢!”

  “还喝?”霍柏衣无语,“你不是也嫌难喝吗,还有什么好喝的。不爱喝就别逼自己喝了,给我,我给你扔了。”

  “不行!我要喝!”

  “……你倔什么,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

  “我不管!”辛青抱紧怀里的橙汁,“我就是要喝,少管!”

  霍柏衣拿他没办法,随他去了。

  和牧凡森想的一样,他们并不想在酒店吃饭,晚上一群人闹哄哄地说想去外面吃。

  翻译说那就带他们去高级料理店吃点刺身和寿司,大家举手同意,一群人就又出门去了。

  距离世冠赛开赛还早,他们热热闹闹地玩了好几天。但整个过程里,霍柏衣都平静得像要原地坐化了。

  连张然兴高采烈拍的发到平台上的照片,霍柏衣都被粉丝单独截图出来说平静得像一尊漂洋过海的老佛。

  老佛这个形容让辛青当晚捶床笑了半小时。

  霍柏衣的平静持续时间非常长久。

  一直到世冠赛开赛当天的抽签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