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柚跟个得逞的老巫婆似的吼吼笑了两声, 挎着包搂着虾滑,回去了。

  牧凡森站在酒店门口说:“要公费旅游的话,也算我一个, 我也去!给ASD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了, 请我去看个花火是他应得的!”

  陈荔说:“行行行,忘不了你的,你放心吧你。”

  牧凡森朝他一乐。

  周末下午四点多, ASD的一群人从酒店里出来了。兴许是花火大会这个噱头听起来有点儿东西, 所有人的身上都很明显有打扮过的痕迹, 齐柚还特地去买了身白色的吊带连衣裙穿上。

  牧凡森带了翻译小姐出来,翻译打开地图, 查了一下过去的路线, 领着他们往那边去了。

  去电车站坐了五站,众人下了车。这场祭典似乎久负盛名, 众人上车时和下车的电车站里都是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人们的打扮也一看就是来祭典玩的。

  有拿着团扇的、戴着遮阳帽的、穿短裤人字拖的、带着小孩的、胸前挂着照相机的, 穿浴衣的更到处都是,也有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的情侣互相牵着手。

  下车之后, 打旁边走过去一个白T青年,他耳朵上打的黑耳钉在落阳的光中闪了一瞬光。

  辛青差点被他闪瞎。

  他看看那个穿着白t黑短裤和白色运动鞋, 浑身上下打扮得跟个白月光似的青年,再看看自己的黑POLO衫和外搭的一件白色和椰子叶绿撞色的夏威夷宽松衬衫,以及鼻梁上架着的这副黑墨镜,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煞笔。

  活了19年, 辛青同学终于发现自己在穿搭上的品味似乎有些土。

  他正嘴角抽搐着, 手腕突然被人往后一拉。

  是霍柏衣。

  同样穿着宽松白t的霍柏衣一直牵着他的手没放开。可眼下不知道想了什么,他一使劲就把辛青拉了过来, 揽到了自己怀里。

  “人太多了,拉着手还是容易被冲散,抱着好了。这人生地不熟的,你又一句话都不会说,丢了都不知道去哪儿找。”霍柏衣说,“你怎么了?”

  霍柏衣总是看辛青一眼就知道他心情怎么样。

  “没。”辛青说,“我觉得我这身有点儿丑。”

  “没有啊。”霍柏衣拍拍他外搭的夏威夷衫,“这不挺好看的吗,挺清新。”

  他这么说,辛青才放下心来。

  “那几个人呢?”辛青问他。

  “不知道,人太多了。我没拉住你,找你都费了半天力气。”霍柏衣说,“先上去看看吧,说不定在门口等着。”

  辛青说行。

  他们走上电梯,上了车站门口。无奈刷卡刷票的闸门这里人也多,辛青根本看不见他们。

  正发愁的时候,手机嗡了一声,辛青拿起来一看,微信来了条语音,是张然。

  他点开语音条,张然的声音很开朗:“队长,我看见你俩了。不是我说,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你俩感情是真挺好啊。那我们就自己玩去了啊,翻译姐姐说霍哥也知道怎么走的,你慢慢约会——”

  语音结束了。

  辛青:“……他是这么说的。”

  “我听到了。”霍柏衣说,“那就出车站吧。”

  “你知道怎么走?”

  “当然,那个神社还是挺有名的。拉紧我,别总东张西望的,会被冲散。”

  “好好。”

  辛青抓紧他的手,霍柏衣拉着他,两个人跟着人流走出了车站。

  出了车站是一座大天桥,天桥的左右两边都有一座很高的楼。霍柏衣拉着他,走过天桥,从右边下了楼梯。

  顺着路往前一直走,街道上便渐渐热闹了起来。

  出了车站,人也少了很多。霍柏衣也不怕他走丢了,就松开了他。他们互相挽着胳膊,慢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为了举行祭典,街道还被交警隔断开,路上没有任何车子经过。

  祭典的街道两侧有很多摊子,但和国内的风格完全不同。烟火被烤肉的大叔扇着扇子扇出来,穿着浴衣的女孩子后脑勺上别着一只花,在和烤肉的老板说笑。

  烤肉店的隔壁就是卖糖的,他们也真是不怕串味儿。

  甜味和肉味一并飘荡在空气里。

  辛青看见了路边卖的苹果糖,挺好奇。

  霍柏衣给他买了一个。

  辛青咬着糖,继续和霍柏衣往前走。走到中央,街道边上还有一个舞台,有乐团在上面一展歌喉。节奏挺好,可惜辛青一个字儿都听不懂。

  唱得怪吵的,俩人就快步离开了那儿。

  辛青是个看啥都好奇的小孩,他不喜欢听人唱天书,但喜欢吃。

  霍柏衣不太喜欢吃,但他喜欢辛青,辛青想要啥他看一眼就知道。

  所以等走到神社的时候,霍柏衣左手拎了蛋仔、铜锣烧、章鱼烧、大阪烧、烤肉,还有打包的饮料,右手还拿着一碗刨冰。

  他怕辛青走丢,一路上,每走两步他就嘱咐一句:“抓紧我袖子。”

  辛青还真就听话地抓着他的袖子走了一路。

  到了神社,辛青终于把出了名的难啃的苹果糖啃完了。

  他吃得乱七八糟,满嘴红糖。

  霍柏衣不怪他,他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年,只吃过一次这个苹果糖,确实是很难食用,一吃就乱七八糟的。

  霍柏衣领着他到神社门口的鸟居前的台阶上坐下,把一路上买来的东西摆摊似的给他摆好,又从兜里掏出一袋湿巾,给他把嘴擦干净了。

  走到这里已经落日余晖。夏天一向天黑晚,已经快要六点半,太阳才将将下山。

  辛青暴风吸入霍柏衣买来的吃的,说:“我记得他们跟我说,那个烟花要八点才放。”

  “是,官网也这么写的。”

  “还有官网啊?”

  “嗯。”

  霍柏衣插起一块儿烤肉,对着辛青:“啊。”

  辛青配合地张开嘴:“啊——”

  霍柏衣把烤肉塞进了他嘴里。

  辛青边嚼着肉边说:“你也吃啊。”

  霍柏衣看着他跟个仓鼠嚼花生米似的吃相,噗嗤一笑,点点头:“行。”

  “?你笑什么啊!”

  “看你吃饭我开心。”霍柏衣说。

  “看别人吃饭有什么可开心的。”

  辛青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也对,看别人吃饭我就觉得没意思,看你开心而已吧。”

  辛青脸红了红。

  把东西吃完后,霍柏衣去扔了垃圾,回来之后领他进了神社,往功德箱里扔了五块钱,摇响铃铛,拜了个神仙。

  辛青有点不太服:“日本神仙能帮中国人?”

  “心胸宽广一点。”

  霍柏衣双手合十闭着眼拜神,轻声说,“日本也是秦朝的人跑出来建的,四舍五入大家的老祖宗都是同一拨,不帮我帮谁。”

  辛青有被说服到。

  拜完了神,霍柏衣领他走出了神社。神社建在山林深处,走下台阶之后要穿过一片竹林,出去之后是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桥,烟花会在桥对岸放。

  河旁的草丛上都是铺了野餐布,坐着准备看烟花的,摆摊的铺子只有靠着桥的零零散散的几个。

  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霍柏衣领着他,在最高的地方坐了下来。

  来看烟花的人很多,都在下面吵吵闹闹的。有一家三口都穿着浴衣来的,有个小女孩非嚷嚷着要骑在爸爸的脖子上,那男人没办法,好声好气地应着,把女儿驮了起来。

  又有小情侣在他们下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忽然一同笑了起来。

  辛青半点儿没听懂,但看着他俩笑起来的模样,跟着愣了一会儿。

  高处的风不小,夏天的夜晚,风微热。

  辛青跟着风的方向抬起了点头,看见天上已经有星星亮起来了。

  他突然乐了,问霍柏衣:“哎,你刚刚在神社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霍柏衣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又摁了锁屏,“还有十多分钟就放烟花了。”

  “哦好。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肯定是祈祷我们世冠赛夺冠嘛。”

  “闭嘴,都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霍柏衣说,“非要说的话,也只能说反话。”

  “真的吗,那你说反话我听听?”

  “行。我刚跟稻荷神说,队长每天都倒霉又难过,天天都发烧,三天一感冒五天一大病。”

  “?”

  眼瞅着辛青脸色复杂,霍柏衣笑了。

  “算了,听起来怪像诅咒人的,别问了。”

  “行吧。”辛青说。

  俩人沉默了下来。

  周围嘈杂,他俩就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呆了半天。过了不知多久,霍柏衣忽然说:“还有呢。”

  “什么?”

  “我跟稻荷神说,”霍柏衣道,“辛青百战百输,永远失败,天天不开心。”

  辛青沉默了会儿,草了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打了一拳,骂他:“有病吧。”

  霍柏衣拍拍自己挨打的肩膀,问他:“你许的什么?”

  “没什么,就一个。”辛青说,“我妈说了,说得越多神仙越记不住,说一个就行,一个最灵。”

  “是吗。那你许的什么?”

  “我辛青永远不跟霍柏衣在一起。”辛青看着他说,“赛场也好,场下也好,以后退役什么的都好,打死我都不要跟霍柏衣在一起。”

  “……”

  辛青托起腮,看他不说话,便道:“怎么啦,这是反话诶。”

  “我知道。”霍柏衣说。

  “知道就好,别害怕别多想。”辛青咧嘴朝他一乐,“我最爱你啦。”

  “我知道。”霍柏衣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子,硬邦邦地逼着自己说,“我也爱你。”

  辛青看见他耳朵红了,乐出了声:“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霍柏衣脸彻底红了。他撇开脸,好像都没勇气去看辛青。

  咻的一声,空中炸开了第一束灿烂的焰火。

  面前的人群一阵欢呼,有人大叫起来,好像是在说开始了。

  有人举起手机,拍起了花火。

  “放了放了!霍柏衣!烟花!”

  辛青赶紧拍了两下霍柏衣,抬头去看。

  河对岸又放了两发花火。烟花升到空中,炸开绚烂的光。光束四散开来,转眼又立刻消散。

  霍柏衣瞥了两眼天上,就不看了。

  他低头,看向辛青。

  辛青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烟花,兴奋得眼睛都发亮。

  霍柏衣盯着他的眼睛,在里面看了一会儿烟花。

  如同似有所感,辛青忽然收回看着天上的目光,转头看向了他。

  “怎么不看烟花?”辛青问他。

  “看了。”

  霍柏衣抬起头,看着天上,“很漂亮,我在看。”

  “骗子,刚刚分明没看。”

  “看了,”霍柏衣低头瞥他,“在你的眼睛里面看的,这当然也算看。”

  辛青一哽,红了红脸。

  霍柏衣笑了,他抬起头,空中是橙金色的花火。

  辛青没有再抬头看,他看着霍柏衣。

  霍柏衣抬头看着烟花,没有看他。

  “霍柏衣。”辛青叫他。

  霍柏衣低下头,他们的头顶还在噼里啪啦地放烟花。

  “之前我就很想问你了,”辛青说,“为什么是烟花?”

  “什么为什么是烟花?”

  “我说你的记忆点。”辛青说,“我跟你那么长时间,线下也面基过一次,排位也天天打,互救的极限操作应该也有,为什么偏偏你记最深的是烟花?”

  霍柏衣没说话。

  “我只是到点爬上线带你去看了游戏里的烟花,玩了十几分钟而已。硬要说也只充了不到二十块钱,分给了你一点儿。”

  “你为什么记这个记得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