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於希骄傲地说, “都说了苏鑫绝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感情用事的人做不了指挥。”
服务员来上菜，萧镜顺手接过来, 一盘纹理漂亮的炙烤和牛放在於希面前。
他俩坐在同一边, 苏鑫走后萧镜也没挪位置，理所当然地“顺手”为他拿纸巾饮料和芥末之类的东西。
萧镜又接过服务员手里的鳕鱼天妇罗，“是我臆测了。”
“其实你也是个很理智的人。”於希忽然说，“今天下午最后一把，很多人都会脑子一热莽高地，甚至我自己都有点想莽了。”
萧镜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接着“嗯”了声算是回应，其实他想说他的理智也仅是用在游戏里, 可转念一想, 於希对他的观察也同样是仅仅在游戏里。
所以在於希看来，苏鑫是个理智的人，他也是。
他和苏鑫, 在於希眼里, 几乎算是同等地位的人——暂时的队友。
萧镜晚上喝的啤酒，对他一个一斤半的人来讲不痛不痒，这时候很希望自己是个酒桌菜鸡，那么今晚起码可以借酒装疯。
不过他相当清醒，“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是昨天下午那把了。”萧镜说。
於希“喔”了声，夹起一块鳕鱼, “都这么晚了。”
“是啊……”萧镜的筷子尖儿戳着面前的碳烤鳗鱼, “都这么晚了。”
接着, 外面下雨了。
听说今天雨很大, 果真很大。
於希咬下一半鳕鱼，看向根本看不见的外面，视线只落在右边的墙上，“今天你要替我打SOLO赛。”
闻言，萧镜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去打SOLO赛，是因为於希现在消耗型的左手不至于去打一个以表演为目的的SOLO赛。
所以本质上，自己是替他出战。
“嗯。”萧镜点头，给他的杯子里添热水，“我SOLO打得不好，但尽量不丢人。”
不知道是那几杯鸡尾酒的后劲儿上来了，还是於希在这个时候生出了什么别的情绪，他忽然撑起下巴，带着略微诡异的笑意，对萧镜说：“丢人也没关系，别说是我教的就行。”
“那估计不用我说，全世界都知道我SOLO是你教的。”萧镜也跟着笑。
两个人的状态其实很难说。一个酒量一般的人，喝得在自己承受范围内；另一个是海量，只喝了点啤酒，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所以什么“微醺”、“迷离”、“酒意”，对两个人来讲都还有段距离。
可能於希有些迟钝，若换作赛车场的Sherry和萧镜在这个环境里，幽幽灯光，朦胧纸窗，这会儿估计已经瘫软在萧镜身上了。
但他在吃饭，而且吃得挺香。
萧镜就给他添水，递纸，寿喜烧锅端上来之后，再帮他涮肉。
距离SOLO赛还有19个小时，於希知道这场SOLO赛没什么，就是给DPC半决赛热一热场子。但肯定不想自己队友输，尽管只是暂时的队友。
“你打影魔的问题是，进攻性不强，打SOLO要打出压制，你得让别人怕你。”於希说着说着，声音小了许多。
萧镜以为是触到了他的伤心处，已然做好了每本小说里合格的指定伴侣该做的事——放下筷子，准备好坚实的肩膀以及可靠的胸膛。
结果，於希撂下筷子后直接从椅子站起来，不管不顾一膝盖跪在萧镜大腿，同时手扶住萧镜的肩。
萧镜脑子一懵，真实的一懵，失去了思考能力，以及感官，并且眼前一黑。
哦，眼前一黑是因为於希做这么大的动作是为了按掉位于萧镜那一侧墙上的包间顶灯开关。
这家居酒屋是比较日式的装修，包间的移门是纸糊的，绘着花鸟，也就是说完全没有隔音，透光也透影。
关掉包间灯后，只有走廊的灯光铺进来一些，很昏暗。
於希坐回去，手还扶在萧镜肩上，他靠近萧镜，竖起食指挡在自己唇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嗓子，“嘘，苏鑫和沈存旭。”
於希说完，便听见走廊响起沈存旭的身影。
沈存旭说：“坐最里面那个吧。”
苏鑫“嗯”了声。
这也是於希挑倒数第二间的原因，既然是要商议假赛的事情，那么沈存旭肯定是希望越隐蔽越好。
萧镜紧张的喉咙吞咽了一下，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於希关掉寿喜烧的炉子，然后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再回头，把手机靠在背后的木框上。
这家店包间之间的隔断只是一层薄薄的木板，隔壁说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同时，萧镜也能听见自己砰砰猛跳的心脏。
两个人收敛声息，尽量掩藏自己的存在感。
此时隔壁，苏鑫仅一道木板之隔和他们背对背坐下。於希轻蹙了下眉心，因为这样一来沈存旭就在对面了，不晓得手机录音的收声能不能收那么远。
不过很快……
苏鑫说：“你可不可以……过来坐我旁边？”
不得不说，苏鑫软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是有点东西的。
甚至隐隐地让於希生了些敬佩，并且反省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狠心了。
颇有一种将良家女推入火坑的……自责感。
隔壁，沈存旭起身，绕着餐桌坐了下来，说：“唉，其实你也能想明白的，我是相信你才找你，应该说……这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让我敢这么放心大胆地说这种事儿。”
萧镜侧了些身坐，於希也侧着坐，这样听得更清晰。
两个人面对面，屏气凝神。
接着，他们听见了衣物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沈存旭刻意捏出的暧昧语气，“从前是我不好，我虽然玩心大，但我一直明白你才是唯一的那个。”
於希无声地抽抽了两下嘴角，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发言，意思是，他纵使花花蝴蝶绕在身边，可心底里还是认为苏鑫是唯一正室？
他们关着灯的缘故，就营造出这个包间没有人的样子。
居酒屋开在这条红红火火的街上本来就格格不入，生意不好，这包间里的灯一灭，服务员倏然产生一种吃霸王餐跑路的不妙感。
遂开门查看——
“嘘！”
里面的两个人同步对服务员做出噤声动作。
服务员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这是……幽暗的包间，雨中的凌晨，膝盖抵着膝盖的两个男人……
因为萧镜只有上半身扭过去，腰部以下依然是和於希面对面的状态。
服务员懂了，服务员比了个“OK”，轻轻拉上了门。
好像被误会了。
就连足够迟钝的於希都感受到了。
这个服务员绝对是认为他们在里面做一些……的事情。
“嗯。”
是苏鑫的声音，“阿旭……”
沈存旭打断他，“我知道你脸皮薄，我跟那小姑娘就是嘴上撩一撩，小女孩儿有什么意思，没劲儿，而且矫情，没你乖。”
於希胳膊搭在椅背，以拳抵唇，听的Hela额角青筋暴起。
“那你跟她还在联系吗？”苏鑫故意这么问。
两边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他们这边空气凝结是因为一直都凝结，两个人不敢喘大气儿，隔壁凝结，是因为沈存旭的顿挫。
沈存旭没办法第一时间回答他，那么结果显而易见。
“你得给我点时间嘛。”沈存旭撒娇地把苏鑫搂住，“我都说了，女孩儿矫情，给我点时间，我冷着她然后就删了。”
於希感觉有点呼吸困难了，很想把寿喜烧锅趁热泼到沈存旭脸上。
不为别的，就为他头顶着和自己一样的职位，电竞职业选手。
“行吧。”苏鑫假意应下，“还有你说的事情，这件事我得告诉队里，毕竟我不可能一个人操控他们所有人。”
“不。”沈存旭稍微压低了些音量，“你可以，Zombie的人很信任你，尤其宁江桐，你让他去哪儿他去哪儿，你让他出什么他出什么，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你。”
苏鑫又说：“可是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可能背着他们做。”
沈存旭似乎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更靠近了些，几乎贴在苏鑫耳边，导致於希和萧镜也不得不更加凑近椅背的木墙。
“不用啊，傻宝贝儿，你游戏理解这么好，当然知道该怎么通过指挥让老公赢啊。”
沈存旭的话结结实实地惹怒了於希，但於希明白这时候得更加沉着冷静。
他没有暴起，萧镜也很理智。
“我觉得一个DPC的盘口开不了那么大。”苏鑫说，“你别是被人骗了。”
沈存旭非常自信地“哎”了声，扭了几道弯，“你还是见识少了，这种赌博的盘口，不在乎大小，而在乎准度。”
沈存旭说：“只要我们放出消息，DPC上，KYG的第一场必赢，那么就会有茫茫多的人过来下注，他们可能根本没听说过这个游戏，但他们看得懂赔率。”
“你们能拿多少？”苏鑫问。
“起码……两百万。”沈存旭说。
苏鑫很合时宜地顿了顿，“那你们怎么保证不会被骗？”
“白纸黑字的合同在呢！”沈存旭骄傲地扬着嗓门。
於希觉得差不多了，他拍拍萧镜的膝盖。萧镜会意，站了起来。
啪，灯被打开。
隔壁沈存旭怔愣住，随后又冷静下来，他觉得应该是隔壁包间来了客人才开灯的。
不料片刻后，他们这个包厢的木门被人敲了敲。沈存旭以为是服务员上菜，结果开门的人是於希。
四个人里，只有沈存旭的表情是惊诧的。
做贼心虚，他甚至没发现苏鑫淡漠又有点想笑的脸，他直愣愣地盯着於希和萧镜，“你们怎么在这儿？”
於希扬了扬手机，这手机已经录了十多分钟，“我们赛区真是太烂了。”
这时候再蠢的也反应过来了，沈存旭回头看自己背后刚刚亮起来的隔壁包间，灯光从木板缝隙里挤进他视野，刺眼的痛。
外围假赛这种事一经败露，那就是全队终身禁赛。
他急了，扑过来要抢於希的手机。
於希退后一步，萧镜挡上来一把擒住沈存旭的手腕，稍一施力把他丢回座椅上。
“哦，你们俩黑着灯在那里面，就为了偷听我说话？”沈存旭冷笑，他自信地认为苏鑫就是对自己余情未了，所以根本没把苏鑫算在这局里。
沈存旭气急败坏，“不对，我来之前你们就灭着灯，怎么，你们俩黑灯瞎火的，没钱开房啊？”
“你……”苏鑫下意识拽了他一下，想让他别乱说。
於希嗤笑，手机揣兜里，没所谓地耸耸肩，然后偏头看萧镜。萧镜亦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於希有点想抽烟了，他看了眼里面的苏鑫，又看看沈存旭，“明天赛事中心见。”
说完，於希抬手，拍拍萧镜的胳膊，示意他走了。
萧镜转身跟上，去吧台结了帐，瞄到收银台有卖火柴，拿了一盒。
秋雨潇潇。
於希在居酒屋屋檐下嗑出一根烟。
旁边敕啦，萧镜划燃火柴，递过去。
於希看看他，叼着烟对上火苗，吸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萧镜：给大哥点烟（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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