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游戏竞技>规定图形>第39章 39.选站

  花样滑冰大奖赛分站赛分为六个分站,按照时间顺序,每周一场,依次为美国站、加拿大站、法国站、英国站、日本站、芬兰站,总决赛在意大利都灵举办。根据当年世锦赛成绩,前12名的选手可选两站,13到24名至少一站,此外还可以由分站邀请选手参加。按照惯例,1、2、3名和4、5、6名不会选同一个分站。

  易执在世锦赛拿到了第三名,靳诺第九。

  国家对易执寄予厚望,为他争取到了最佳选站,加拿大和日本。同选加拿大的还有世锦赛第三名的一位加拿大籍选手。无论从对手、比赛节奏、距离哪一个方面来说,这都是无可挑剔的最佳选站。

  而靳诺的不是。

  他甚至想不出一个理由,为什么要帮他选美国和加拿大。美国站有夺得了世锦赛金牌的尤金守擂,加拿大有世锦赛第三、第四名。两场比赛只隔一星期,节奏极其紧凑,而加拿大站比完,他还要一个月才能参加总决赛——顺利的话。

  这个选站荒谬得有点可笑,可笑到靳诺甚至觉得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这么恶心他,叫他状态紊乱。

  可是为什么?

  他扪心自问,成绩不算顶尖,但也正在进步,前阵子刚突破瓶颈,每个人都为他开心。那时候没人告诉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啊。

  关尔佳冲过来想拉住副主席,靳诺一伸手拦住了他。

  “别去。”他小声祈求。

  去了也没有用,他们现在能来通知, 那一定是盖棺定论了。

  关尔佳为他不平,大声吼道:“他们凭什么……”

  “我不知道。……就这样吧。”

  靳诺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常的反应该当如何,他只知道现在整个人都是麻的,外界的声音变得很远很细,听不真切。

  他拦住了关尔佳,却没拦住代泓予。代泓予周身气压极低,一声不吭越过靳诺,脱了冰鞋拔腿狂奔,去追赶还没消失的两个身影。

  易执仍然站在一旁,一脸忧郁地看着这一切。

  靳诺视线扫到他一眼,就立刻痛苦地别过脸去。

  他知道这不能怪易执,但是他实在无法面对他。

  无法面对这个,理所应当地享受所有人的偏爱的人,就连代泓予都是这样。

  他踉踉跄跄想走,关尔佳首先扶住他的右臂,小声问:“你还好吗。”

  “还好,”靳诺哽咽了一下,颤抖着吐出一口气,继续问:“现在几点了?”

  “两点一刻。”

  “我不要练了,你带我回家吧。”

  “好。”

  关尔佳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即小心搀扶着他,越过一声不吭的易执离开。

  他们都没有看他一眼。

  于是这里只剩下易执一个人。

  那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易执捏紧拳头,直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没有人提前告诉过我会这样选站,没有人提前告诉过我训练安排会这样改变,他们不许南央来,所以现在所有人都抛弃他,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所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

  关尔佳帮靳诺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出训练场的大门。

  与其说现在靳诺缓过来了,不如说他已经被剖开,灵魂飞走,只有肉体机械地动作。

  他向南边看了一眼,代泓予正在拉着副主席据理力争,显然没得出什么结果。

  他拉着关尔佳从北边的出口绕出去,挥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另一边争吵的声音,随着风,游丝一般钻到靳诺的耳朵里。

  他充耳不闻。

  同样的,关尔佳也能听见。寥寥几句话,足够他猜到原委。他面上没有表现出异常,可是心里却在为他的友人不平。

  -

  “你们凭什么这么安排选站,我才是教练,你们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

  “代教练,”副主席沉声,“您是外聘教练,易执和靳诺是中国籍运动员,什么时候他们的去向,需要外聘教练决定了?”

  代泓予一噎,却还是执拗地抓着他,语气急切:“可是美加真的不行,靳诺他滑不下来的,这很影响他的成绩!”

  “没关系,易执的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反正无论如何,他都比不过易执。更何况,你凭什么说他滑不下来,你对我们国家的运动员这么没有信心吗?”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那要问你了,代教练。”

  副主席瞥了一眼在不远处抽烟的陈达,“陈达交上来的训练日程,好像和您承诺的不一样。”

  他慢慢直起身,掰开代泓予的手,在那儿的衣角上掸了掸,“您是外聘教练,不顺心随时可以解约,可是靳诺他滑得再不顺心,也绝不愿意退役。这就是你们俩的区别。”

  -

  靳诺的精神状态很差,关尔佳不放心他,他也不愿意一个人守在家里,于是关尔佳主动留下来照顾他。

  还有照顾狗。

  豆包有灵气得很,察觉到主人心情不好,立刻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边上,关尔佳给他准备了晚餐都不急着去吃了。

  他早早地叫靳诺躺床上休息,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靳诺不想一个人待着,揪他的衣角。可关尔佳低头看了一眼,随着电话而来的还有一条短信,落款他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他把豆包叫进来,陪靳诺,自己假托收拾房间,转身去了阳台接电话。

  从阳台传来的声音影影绰绰,分辨不出细节。只有这些,也够靳诺缓和心情,他实在害怕自己一个人在家,那种死寂一般的环境,会让他有自己已经失去呼吸的错觉。

  所以他并不知道,电话对面的人是代泓予。

  -

  电话还没被接听的时候,代泓予焦虑得一个劲咬自己的指节。

  等到那声沉稳的“喂”透过电子产品传到这里来,他才微微松了一点点气。

  随即他又紧张起来。

  “你把小诺送回家了吗,他现在怎么样?”

  关尔佳的语速适中,无论何时都不会让人听不懂,“我现在就在小诺这里。”

  他再补充道:“小诺叫我这几天就在家里陪他,你有什么事情吗?”

  此刻代泓予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他好像看到靳诺正在头也不回地走远,关尔佳护在他身边,那是他以前的位置。

  而他只能站在一旁,好像靳诺同他是空间里两条不平行不相交的直线,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追上他。

  “……我,我想见见他。”

  对面慢条斯理道:“这还是不要了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对不起。”

  “代泓予,你的任性幼稚害了多少人?靳诺有今天,完全是你造成的,因为你的一意孤行,靳诺、易执他们俩才会闹到现在这幅场面。你放过他吧。”

  代泓予咬着牙不出声。

  你懂什么。

  你凭什么一副自己人的样子,代表靳诺跟我讲话。

  “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即使选站定了,小诺也未必拿不到总决赛的入场券,他的水平我心里有数。”

  听筒那边传来一声嗤笑:“你还不懂吗,这根本不是水平高低的问题。花协今天可以给他改选站,明天就可以忘记帮他提交世锦赛报名。只要你还敢在他身边,只要他还硬撑着不退役,这样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有尽头。”

  关尔佳的声音突然变远,好像那边有人在叫他。他捂住听筒回应,然后对代泓予说了最后一句话:“小诺叫我,不聊了。你要是想见他的话,美国站再说吧。”

  通话被掐断,代泓予站在原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它暗下去。

  没有别的动作,可屏幕又亮了。

  横幅提示他有一封新邮件,来自北京。

  他点开,邮件没有标题,只有一封附件和乱糟糟的文字。

  “亲爱的对不起是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回到我身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你必须原谅我,你怎么敢和他在一起,我都看到了你和他在一起你敢背叛我我不许你们在一起我永远看着你如果你还敢这么做我会发疯的我一定会发疯的你不许逼我你最爱我了对不对”

  附件里全是一堆一堆的照片,有他们在赛场下拥抱的、有他们并肩走进酒店的、有机场廊桥上他帮靳诺拉行李箱的。还有更多,代泓予甚至没勇气看完。

  距离近到,就像是与他们同行的朋友抓拍那样。

  他险些砸了手机,慌慌张张给桐原南央打电话,同时不住地扫视身边,寻找那一双始终窥视他的眼睛。

  “南央,铃木绫乃她是不是出狱了,她什么时候出狱的?!”

  “我早就提醒过你的。她一出狱就来找你了,冠军杯的赛场上,观众席,我看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