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时间就到了正赛日。
身份有别,他们分成两组进内场。
代泓予的脖子上挂着教练证,领着两位选手,一进门,不期然被一团记者围住。
一个话筒戳到靳诺面前:“您好靳诺先生。我是来自CTV电视台的记者,请问您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靳诺被突如其来的记者搞得有点无措,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记者便已经自顾自地继续问下去:“首先恭喜您在上周的花样滑冰大奖赛美国分站中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您的表演十分精彩,因此夺得了美国国宝级花样滑冰选手、编舞师劳拉的称赞。请问对于劳拉的称赞,您怎么看?”
“呃……首先非常感谢劳拉女士对我的赞扬,我会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的……”
“也就是说您不认为自己符合劳拉对您的评价是吗?”记者表情兴奋,语言尖锐,“与您同场竞技并且取得了冠军的美国现役花滑选手尤金在次日发了一条推文,内容是他和教练庆功宴的照片,并配文‘又是第一’,疑似对此次事件的回应。对此您又怎么看?”
摄像头怼在靳诺脸上,恨不得拍清楚他面部的每一丝肌肉走向。靳诺明显有些慌张,勉强保持僵硬的微笑,垂下攥紧的手心里沁满湿黏的冷汗。
他这阵子一直在专心训练,完全不知道尤金又公开说了什么。这个记者明显居心不良,可眼下他骑虎难下。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股大力,靳诺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把拉出了镜头外。代泓予站在他原先的位置上,沉着地代替他一一回答。
“你好,我是代泓予,是他的教练。下面的问题我来替他回答。”他没有找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而是直接通知所有人:靳诺不会再接受你们的采访了。
既然这群记者的恶意如此赤裸,他也没必要给他们面子。
“靳诺只是谦虚,既然劳拉女士盛赞他,那他一定是有过人之处。还是说你认为你的观点比劳拉女士更可信?”代泓予毫不客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堵得那个记者哑口无言。
“尤金想在他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什么,我们无权干涉。不过如果他还想精进的话,欢迎随时来找我。我可以给他优惠价。”
代泓予和尤金在役时就不对付,尤金从来没在他手底下讨到好。最后这句话要是被尤金看到,不知道又要怎么暴跳如雷。
对着面前的摄像机,代泓予倨傲地抬起下巴:“还有别的问题吗?”
那个记者讪讪道:“没了……”
即使退役,代泓予身上桀骜自信的气质仍然分毫未弱。在生涯中,有无数这样的记者居心叵测地采访他,他早就知道,对待这些人,一味谦虚谨慎是没有用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们播出时,会把发言剪辑曲解成什么样。
靳诺不能说,他说了就会被指责翘尾巴、不尊重前辈。但是代泓予可以说。
他就要让所有人知道,靳诺是他的人,不该问的问题一个都别问。
靳诺站在关尔佳和易执中间,安静地看代泓予帮他挡采访。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刚升组的时候,那时他还满腔热血,也是这么看着代泓予像机关枪一样怼记者。这给一向小心谨慎的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同时又满是羡慕。
方才还锋芒毕露的代泓予,一转脸便眼巴巴地想帮靳诺拿东西。
靳诺没承他的情,转身走开了,只留他在原地呆愣几秒,才又匆忙追上去。
场内多是熟面孔,兜兜转转,还是那些人自娱自乐。花样滑冰终归还是个小圈子,没什么黑马可言。
于是按部就班地检录、热身、上场。
多亏代泓予这阵子的突击训练,易执的技术不仅有进步,更稳定了很多,短节目稳坐第一。
易执刚滑完节目,还没退场的时候,边上就有别国的教练笑眯眯打趣:“你小子,当年在役的时候是第一,现在做教练也得带个第一出来?”
代泓予低头,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靳诺心里却酸了一下。他希望代泓予永远是第一,不论是在役时还是做教练时。只是成就他教练生涯的人永远不可能是他。
他只是个添头而已。
说永远不退役只是气话,谁能真在赛场上滑一辈子?他只是想得一个体面的了结,不想滑了这么多年,奖牌没能挂几个,却在看客的嘘声中黯然离场。
报幕女声回荡在场馆里,轮到靳诺了。
代泓予给了靳诺一个拥抱,小声耳语,温柔的气息扑在耳垂上,激起一阵战栗的麻痒。
“加油。”
靳诺破天荒地点点头,回道:“我会的。”
代泓予从来不会错过靳诺的表演,因此他明明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也不理会,直到陪着靳诺等完分才看。
回了后场收拾完东西,关尔佳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一大束捧花,送到靳诺面前,作为他又创佳绩的小小贺礼。靳诺很惊喜,下意识想找代泓予分享,却看见代泓予又蹙着眉头在看手机。
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代泓予看手机的频率实在是太频繁了。
靳诺知道对面是谁,是那个叫做铃木绫乃的女人,他见过。
那天的记忆实在太过痛苦,大脑将其选择性封存,是以靳诺甚至连那女人的相貌都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印象。
他知道手机对面的是谁、和代泓予是什么关系,但真切地意识到她在肆无忌惮地占据代泓予的时间时,心里仍然忍不住泛起嫉妒和憎恶的感觉。
别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靳诺暗骂自己,是你不接受他的解释的,那么就无权干涉人家在跟谁聊天。
只是他也知道,正是每一次这样的下意识都没有得到承托,他才会越来越怀疑代泓予的感情是否还纯粹。
靳诺敛回视线,装作没看见。
然而实际上,正在占据代泓予时间的并不是铃木绫乃,或者说并不全是。
今天全场铃木绫乃都没有出现过,甚至连骚扰信息都没发来,这都是桐原南央的功劳。
比完赛桐原南央就拉着易执约会去了,所以现在他都没见到人。
代泓予迫切地想知道他妹妹是怎么做到的。
[桐原南央:我找了个人把她车子划了,结果她的车子也是租的,租车行老板还不怎么好说话,我叫那人务必胡搅蛮缠,推诿栽赃。那租车行老板生怕她跑了没人负责,她分身乏术,肯定跑不了咯。]
[桐原南央:所有花费都要给我报销啊。]
没想到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代泓予无语。
可是回过味来,才发现这方案治标不治本,并且只能用一次。等铃木绫乃处理完烂摊子,必将加倍爆发,疯狂骚扰他。
算了,只要靳诺的比赛没被影响就好。
代泓予收起手机,抬头发现靳诺捧着灿烂的一束花,同关尔佳言笑晏晏。
那花真扎眼,品味也俗,代泓予不屑地撇撇嘴,心里对关尔佳的厌恶又更深了一层,决定回去也要给靳诺订花,天天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