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娃家长们的快门声就没停过。他们窃窃私语长枪短炮对着自家小孩，努力捕捉大师课上的每个瞬间。能让代泓予来上课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今天这节课纯粹是凑巧。
靳诺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代泓予像带自己的小孩一样温柔，还帮一个散了头发的小姑娘扎辫子，竟然扎得也很好。没两分钟，代泓予福至心灵一般抬头看过来，正好和靳诺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靳诺有点慌乱，但躲已经来不及了。随后代泓予就叫孩子们集合，宣布下课，此时刚好是上午十点半。他一边滑行一边提前套上了硬刀套，姿态流畅，一气呵成，高高兴兴跑到靳诺面前，脸上没有半分异样，说：“小诺你来啦？”
“你怎么又来了？”
这句话几乎与代泓予同时说出口。在那一瞬间靳诺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有多僵硬，好像一个逐客令。这只是他下意识说出来的话，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不好听。
“我不是……”
“你不想看见我？”他问，表情渐渐淡下来。
靳诺张张嘴，发不出声音。不是这样的，其实每次看到他，自己是很开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在“相遇”这个行为开始的时候，心里总觉得难过。可能是因为那一定昭示着短暂相遇后的结束，相遇有多快乐，结束就有多失落。既然如此，那还是不要开始的好。
代泓予会错了他的意，一瞬间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很快又调整回来，轻笑一声说：“那也没用，我还会出现的。”
没讲两句话，家长们就陆陆续续围了上来。代泓予很快收敛情绪，认真给家长们解答问题，展现出极佳的专业素养。靳诺站在旁边看，不知不觉也听进去了。仅仅一节课，他就能看出很多孩子隐藏得很好的老毛病，并且一针见血地给出恰当调整方案。短短一句话，可能就能让一个孩子有突破，这样高效的大师课不是这些家长们开价高就能求得的。还有人在旁边夸代老师脾气真好，很难不让人猜测他是不是追过比赛，看过《代神发飙集锦》之类的二创视频。
“代老师和靳老师很熟呀？”有个家长笑问，也存了点以后攀关系的心思。
代泓予下意识想点头，但靳诺马上否认：“没有，普通朋友。很久没联系了。”
即使说的都是事实，代泓予还是觉得心脏被谁攥了一把。
就这么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吗？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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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代泓予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才来就盼着我走？”
靳诺呼出一口冷气：“不是，只是你跑来跑去，国家队那边不管了吗？”
这话落到别人耳朵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代泓予皱眉，不回答，转头的时候突然瞥见靳诺通红发热的耳垂，“你打耳洞了，什么时候打的？怎么这么红啊？”
靳诺像被窥见了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一样用手拢住耳朵，“呃”了半天，才说：“没什么时候，想打就打了呗。”
“松手给我看看。”
“不要。”
“给我看看！”
“我都说了不要！”
靳诺一把打掉了代泓予的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随便啊？”
代泓予定在原地，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个受伤的表情，说：“知道了。”
“以后我可能会经常来，你别嫌我烦。”
他裤兜里的手机开始振动，代泓予装没听见，等到自动挂断，等了没两秒，又响，按掉，还在响。
靳诺几乎要被这种古怪的气氛逼疯了。他说：“你接下电话啊。”
代泓予这才接，面色不虞，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掉。
一股好奇心驱使靳诺去问来电人是谁，他拼尽全力压制住了这股冲动。
“我可能明天就要走了。”挂掉电话之后代泓予说。
靳诺先没反应过来，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啊”了一声。然后说：“这么赶啊？”
“没办法嘛，赛季了，”代泓予说，“但我会常来的。”
“我不想见到你。”
“你想不想见我都会来的。”
靳诺简直和这种人说不通，“你能不能尊重我的意见啊，都不想见你了你在我眼面前晃干什么？”还有国家队那边，天天往上海跑，工作怎么办？
“当年你不打招呼偷偷跑掉的时候，尊重我的意见了吗？”那一瞬间代泓予突然展现出极为锐利的锋芒，说这句话的时候， 他仔细地盯着靳诺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一点东西。但又被躲开了。他总是喜欢躲。
喉咙的零件好像生锈了一样，发出的声音刺耳难听，靳诺吞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眼周在充血，“……好吧，你爱来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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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代泓予不是不告而别，他登机前给靳诺发了消息，是一份耳洞护理指南，还蛮有用的。靳诺嘴上说不看不看，手却还是控制不住点开，并认真对着教程又给自己换了一遍药。只是没回他消息。
思来想去好几天，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准备去找俱乐部老板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至少要知道代泓予的课表吧。
却没想到老板先来找他了。
老板单刀直入，问：“你是和代泓予很熟对吧，知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跑来我们俱乐部啊？”
靳诺：“啊？”
这本来是他想问老板的问题。
“我不知道啊，还想问问您。”
老板挥挥手，“想着你们以前是师徒，关系还不错。没想到你也不知道。”
靳诺没多想，顺着往下说：“他来也挺好的，您给他开多少工资，排课了吗，别影响到他北京那边的工作啊。”
老板一脸一言难尽：“别提了。我本来以为要么休赛季两三个月来一次，没想到他说自己有空就来！赛季也来！天呐，我都没敢答应他。回头上面给我施压，我不要做人的？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不开课也行，他办卡，来滑冰我总管不着了吧！”
靳诺第一次觉得，代泓予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