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坠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时眠心里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下不去,死死地盯着段横。
“哈哈哈哈。”段横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站起来踱步到时眠的身侧,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倒是太较真了。”
“什么打假赛?说的未免有点太难听了,咱们充其量就是发挥失常,你要明白,打比赛就像是买彩票,状态时好时坏,总会有失手的情况的,谁能一直当常胜将军呢。”
“按现在的势头,就算YUI真的进了世界赛,面对那么多强队,拿冠军的机会渺茫。辛苦这么久,最后去陪跑,什么都得不到,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真让你侥幸拿了世界冠军,奖金也没多少,我们现在大热门,赔率这么高,我们把钱砸下去,稳赚一大笔,做人呐,应该不会和钱过不去吧?”段横语重心长地劝导。
“说够了吗,”时眠一股怒气从胸腔处往上冲,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眼底冷意藏不住,“张嘴是钱,闭嘴是钱,你的心里,有没有国家?”
世界赛,他们是为国家的荣耀而战。
段横被时眠冰冷的目光看得背脊发凉,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气势这么凶猛。
“你还有良心吗?”时眠质问。
“呵呵。”段横笑了,讽刺地说,“小伙子,你就是太年轻,愤青是吧,想着一心为国无私奉献是吧,感动谁呢,你也未免太傻太天真了。”
“这世界资本当道,有钱才是硬道理。”段横用食指戳着时眠的肩膀,“你现在跟我谈理想谈国家,它们能养活我吗,唯一能养活我的是钱,你小子就是没熬过穷……”
时眠暴躁地挡开段横的手,态度强硬,语气冷漠,“你爱钱,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赚,背后偷偷摸摸,丢不丢人。”
“要我打假赛,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时眠转身,大步地往外走,“这一辈子都不可能。”
他爱电子竞技,打从心底里的热爱,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一股为国家荣誉而战的热血,一直没有变过。
“你!”段横憋着一口气,差点气死,“我看你能威风多久,不识好歹!”
时眠走到门口时,用力地踢了一脚门,哐当一声,震耳欲聋。
见时眠走了,一旁候着的秘书按捺不住了,“段总,怎么办,这小子摆明了不合作?”
“一个黄毛小子,不吃软的,那就来硬的。”段横将桌面上的支票撕碎,“那么大一笔钱,呵,跟我谈国家,就我们电竞这点实力,出去国外给人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对对对,那小子狂妄自大,真以为国服第一就飘了,眼光狭隘,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呸!”
人不爱钱,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天,预选赛决赛正式开打,由二十五支战队通过十二轮比赛,最后积分榜前四名可直通世界赛。
时眠猜想段横不会就此放弃,说不准背后搞小动作,他万事都变得小心翼翼,精神都紧绷了。
临上场前,枫叶关心地问,“队长,你这两天怎么了,有点太过紧张了。”
时眠说,“习惯性紧张。”
“哈哈。”三石凑过来,“队长是赛前综合症,一会儿就会嘎嘎猛了。”
时眠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低头给夜谌发了一句“谌哥,加油”。
预选赛为期两天,赛程到四分之三时,YUI暂列第一,但是比分差距小,还有机会被反超。
比赛还剩下三局,新教练李达看时眠精神紧绷,端着一杯温开水走过来,递到跟前,关心地问,“时眠,你最近怎么了?”
时眠接过温开水,喝了一口,说了一声谢谢,做出从容的姿态,解释,“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赛事,有点紧张而已。”
李达拍了拍时眠的肩头,安慰着,“稳住心态,稳打稳扎,我们可以的。”
“嗯。”时眠微微一笑。
比赛前,时眠觉得脑袋有点晕乎,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了,跑到洗手间,用冷水洗脸,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深冬的水足够冷,可冲不破他脑袋眩晕,时眠感觉到不对劲,手撑着冰冷的墙面,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
他得求救。
可是,他明明足够谨慎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时眠的手刚扶在门的把手上时,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抬头便看到模糊的身影奔过来。
越来越近。
隐隐约约地看清了李达的模样,时眠的手按在太阳穴上,含糊地说,“……教练,我不舒服……”
李达一把扶住时眠,见他这晕乎乎的模样,露出了得逞的笑,“我知道。”
紧接着,他朝走廊挥了挥手,“你们可以过来了。”
时眠还残存着意识,看着李达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居然是你……”
他刚刚喝得那一口温开水,加了料。
赵叔说,接替教练位置说他的好朋友,为人可靠,可以相信。
可是……
“没错,就是我。”李达得意地看着时眠半死不活的模样,“傻子,钱都不爱,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时眠一把甩开李达,绝望地摇头,歇斯底里地吼,“……滚!”
李达被甩的后退两步,招来两个身穿工作制度的陌生男人,吩咐着,“把他锁到杂物间,你俩寸步不离地守着,比赛不结束,不能放他出来。”
两男人快速走过来,一左一右夹着时眠,将他拖走。
时眠浑身无力,却还在死撑着,咬牙切齿地说,“放开我……!”
“时眠啊,你可别怪我。”李达看时眠拼命挣扎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我也没办法,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要和金钱利益斗,你斗不过的。”
“……孬种!”时眠低声地吼。
杂物间门打开,时眠被粗暴地扔进狭小的空间里,紧接着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他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眠在一片冰冷的黑暗中醒过来,他心急如焚,暴力地拉开门。
黑夜已来临,藏蓝色的天空挂着一弯镰刀般的冷月,被远处的高楼大厦掩去一角。
预选赛早就结束了,那么结果呢?
凛凛的寒风从走廊处卷过来,时眠无力地靠着冷硬的墙面,一股巨大的落空感与无力感在心底漫开。
他发疯地往外跑,赛场外已空无一人,但镶嵌在墙上的大屏幕还挂着决赛的晋级名单。
没有YUI。
他们出局了。
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抵不过金钱的诱惑。
时眠蹲下,双手捂着脸,热泪从眼角流出来,在呼呼的寒风中哭得泣不成声。
他们输了,彻底输了。
时眠发了疯地冲回基地,“李达,你特么给我滚出来——!”
他才刚进门,枫叶已率先冲出来,用力地将时眠往外推,“时眠,你他妈的还有脸回来!”
时眠踉跄地往后退几步,刚抬头,枫叶的拳头已挥过来,重重地砸到他的脸上,“我他妈这么信任你,把你当兄弟,你他妈为了五百万出卖战队,你还有脸出现!”
“什么?”时眠的脸挨了一拳,痛得直皱眉,“你在说什么!”
“装是吧?为了钱,当逃兵,不上场,你他妈能不能再贱一点!”枫叶暴力地扯住时眠的衣领,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支票,“两百万的支票在你的枕头底下找到的,是用来收买你的定金吧?”
时眠难以置信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支票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枫叶发狂地笑,笑得眼泪哗啦啦地流,“时眠,你查查你的银行账户,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无端端多出三百万。”
一共五百万,足够他当逃兵,放弃YUI了。
“呵。”时眠绝望地笑了,红着眼眶看着咄咄逼人的枫叶,“你不信我。”
他被构陷了,有预谋的构陷!
“我也想信你!”枫叶将时眠按在门口,歇斯底里地喊,“可你就是收了五百万!”
“枫叶!别!”三石用尽全部力气将枫叶拉开,“有事慢慢说。”
一行队友都冲出来了,有一队的,有替补的,所有人看时眠的目光都非常复杂。
“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三石你醒醒,我们出局了,他收了五百万!”枫叶泪流满面。
时眠往后退开几步,眼眶发红,眼底凝着热泪,看着自己的队友,“三石,你也不信我,对么?”
三石也哭了,不知道怎么答,干脆将头撇开。
“你们呢?”时眠心有不甘地问站在门口的一行人。
他们是队友。
没有人敢接话。
时眠低着头,脸上露出苍凉的笑,硬生生地将泪水憋回去,缓缓地转身,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往外走。
“那就这样吧。”
他把蓝色的队服脱下,重重地扔在地上,没有再回头。
队友是什么?
队友是我愿意把我身后交给他的人,是我无条件相信他的人,是就算全世界都与我为敌,我也会站在他身后的人。
现在,不是了。
时眠没有再说话,一步一步地往外走,他漫无目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飘起了毛毛的细雨,他身上只有一件单衣。
冬夜的风刺骨的冷,他也想找地方避雨,可举目望去,茫茫世界,他又是那个没有家的小孩了。
他该去哪里?
不知怎么地,时眠走到了夜谌的公寓,无家可归的他蹲在冰冷的走廊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把脸藏起来,像只受了伤被抛弃的小猫。
不一会儿,走廊传来脚步声,声控灯亮了,时眠看到携着寒气走过来的夜谌,他站起来,低下头,将狼狈的模样藏起。
“我只是路过,马上就……”
那一个“走”字还卡在他的喉咙时,夜谌已快步走来,一把将时眠抱入怀中,心疼地说,“崽崽,对不起,我来晚了。”
……
作者有话说:
来来来,搬好凳子坐下一起挨刀,写得有点难受,熬过这里,咱们就吃糖,真的真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