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莲惑佛心>第三十三章

翌日一大早,岳卿涟就上路了,随行的还有云逸尘。虽然岳青萍一再强调自己的弟弟已经成人,可以独自完成这件事,但是云逸尘洋洋洒洒细数了一长条的理由和必要性,说得连云泊书都觉得不能放自己的小叔子一人上路,而岳青萍最终也不得不同意两人同行这件事。

毕竟是姐姐交托的事情,懒散如岳卿涟也不由得起了个大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着姐姐反复的嘱咐。

“记得一定要去找你言哥哥知道吗?”将装满各式各样药瓶的小药箱交给岳卿涟,岳青萍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便不由得叹气,“听到了吗?”

“听到了!”忙将到嘴边的一个哈欠压回去,岳卿涟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清醒。他当真是太困了,困得眼皮打架,不仅是岳青萍的嘱咐左耳进右耳出,就连一旁云逸尘那虎视眈眈的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等两人正式上路,正准备窝在马车里好好补一觉的岳卿涟就被云逸尘拉起来盘问了。

“言哥哥?”

“都是小时候的称呼了,那个时候年纪小整日被人逼着穿女装说是好养活,墨言当时还真以为我是个女娃娃,就一直让我言哥哥的喊他,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你看我现在不都喊墨言的吗?”依旧是哈欠连天,岳卿涟觉得云逸尘实在是小题大做。

“你都没喊过我一声云哥哥。”

“你和我究竟谁大谁小还说不好呢。”看云逸尘得寸进尺的样子,岳卿涟直接报出了自己的生辰。

“这么巧,我们居然是同一天。那你还是喊我一声云哥哥好了。”谁能想到天南地北的两人,居然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岳卿涟还在为这样的巧合感到震惊,云逸尘已经又凑上前,缠着他要喊一声哥哥。

“假和尚快一边去,别打扰我休息。”一巴掌推开云逸尘贴上来的脸,岳卿涟面朝着软被,咕哝了一句便又睡下了。

“叫一声哥哥怎么了?你都喊那墨言喊了那么多年。”虽然有所不满,但看到岳卿涟的睡颜,最终也只能是喃喃自语。

两人便这样打情骂俏地踏上了这短途之旅,情浓意浓几乎二人合为一体,但和他们这柔情蜜意的气氛不同,在他们离开的第三日,云家庄已经是别样的氛围。原本就体弱的云夫人,彻底离不开岳青萍,每日都得靠着她的施针才能堪堪熬过发病时的痛苦,而云隽的脾气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时常在下人面前大发雷霆。

云泊书担心他把气撒在岳青萍身上,因而每日寸步不离,和自己的爹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但毕竟云家这么多的事务,云泊书总有外出忙碌的时候。这日,在后厨熬药的岳青萍一抬头便看到了不知在门外守了多久的云隽。

“你究竟怎样才肯放过我妻子?”他嗓音嘶哑,神情憔悴,不知道的还以为身患重病的人是他。

“我明明是在救她,何来放过一说。”轻轻挥动着手里的蒲扇,岳青萍依旧专注地看着自己炉子上的药,不理睬门外的人。

“她本只是咳症,自从你来了之后,说是治病,却是每况愈下。你是岳知崖的女儿,你的毒术不会逊于你的医术。”

“你府上这么多大夫,我下没下毒会看不出吗?再说岳知崖又如何?这世间又有几人知道岳知崖,无名小卒而已怎么比得上你请的这些江湖神医。”岳青萍一声冷笑,几乎咬牙切齿地将这句话说完。

“青萍!韵儿是无辜的,有罪的是我,你要报复找我就可以了。”但云隽一心只挂记着自己的妻子,岁月早已将他心中的愧疚磨平成了记忆里一段不堪的回忆,他那卑微的姿态,在岳青萍的眼里,不过是更加刺目的讽刺。

“你张口闭口求我放过,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样。云隽啊,你当初承我一声云大哥,得到机会接近我爹娘,我们全家人都诚心相待,而你在夺药时,对她们的苦苦哀求可有心慈手软?”午夜梦回,她依然惊醒,她情窦初开芳心托付的伟岸男子,刀尖沾血,冷漠地看着倒地不起的爹娘,她好心带回家的云大哥,成了她一家的刽子手,在寒风瑟瑟的夜晚,她带着还年幼的弟弟逃命,心中的恨与痛成了她一辈子的烙印。

“青萍……”

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岳青萍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情,盯着炉子窜动的火苗,不再开口。

云隽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也只能黯然离开。

夫人的情况依旧时好时坏,庄主的脾气更加阴晴不定,下人间开始有了抱怨之声,云泊书也劝了自己父亲许多次,但丝毫没有效果,甚至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爹看岳青萍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如同困兽一般,似乎随时会冲上前撕咬。他不得不在处理完一大堆的琐事以后紧跟在岳青萍身侧,原本夫妻两人的卧室,如今几乎大半的时间都是四个人齐聚一室。

短短几日,云夫人原本一头的青丝如今已有了大把的白发掺杂在其中,精神萎靡不振,整日缠绵病榻,即使起身也仅仅只能在房中小小走动一番。就着岳青萍的手她喝下碗里的药,擦了擦嘴和头上密密的一层冷汗,虚弱地依靠在她身上,脸上依旧是温婉柔和的笑容。

“这些日子劳烦青萍了。”她握住岳青萍的手,又拉起云泊书的手,将两人的手放在一起,“以后泊书就要麻烦你照顾了。”

“娘你胡说什么呢!”即使是云泊书,也不由得红了眼眶,药喝了不少,但云夫人的气色始终一片惨淡,他也曾偷偷问过别的大夫,都说她恐怕熬不到今年的夏季。

“韵儿你不会有事的!”在一旁沉默许久的云隽忽然拿起了自己挂在墙上的佩剑,将他多年不曾出鞘的长剑抽出,一把横在了岳青萍洁白的脖颈处。“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拿不拿出解药!”

“爹!你做什么呢!”云泊书伸手要将岳青萍拉到自己身后去,却挨了自己爹的一掌,直接撞倒了茶几。

“隽哥!”云夫人歪倒了在床上,瞪大了双眼,惊恐地喊道。

唯独被剑架在脖子上的岳青萍无比冷静,丝毫不畏惧地转过身子,他看向眼睛里布满血丝的云隽冷冷笑了起来。“你永远不觉得自己有错,永远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可怜人。”她看了眼挣扎爬起的云泊书,显然云隽这一掌丝毫没有放水,再看看惊恐地想要从床上爬起的云夫人,不由得摇了摇头。“你看你不惜手染鲜血要守护的家人,如今不还是被你所伤害。”

“岳青萍!”剑锋又贴近了脖颈几寸,随着主人情绪的波动,在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不要一副被害人的样子,既然你都刀剑相向了,不如把一切都说破好了,也让你的妻儿好好了解一下你真正的为人,让她们看看伟岸正派如云庄主这般,背后又曾做些什么样的勾当!”她一甩袖,直接将敞开的房门关上,依旧端坐在床侧,昂着头,直接对上云隽狼狈而恼怒的脸。

谁也不知道,一场风波悄然而至。山雨欲来风满楼,而那狂肆的风招来的又岂止是寻常一场山雨呢。

当岳卿涟和云逸尘带着十几本的药典回到云家庄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乱作一团的下人和早已化作焦土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