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莲惑佛心>第三十五章

岳卿涟觉得自己被当做体弱多病的老人一般对待,不仅是被墨言一把抱到了桌前,甚至两个小徒弟也表示要亲自给自己喂饭喂菜,在感动之余也不免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岳卿涟这一辈子,自诩如风般潇洒自在,还不曾落到过这般田地。就连教主也被惊动了,作为他最疼爱的小徒弟,这般的可怜相,气得他差点也要杀到云家庄去,好不容易被他和墨言给劝阻了下来。毕竟他的师傅虽擅长五行八卦之术,但论拳脚功夫,和自己真的是半斤八两,他只想他安享晚年,丝毫不愿他掺和进自己浑水之中。

“乖徒弟,师傅到时候带着兄弟们踏平他们云家庄!那云家小子有什么了不起,下次师傅摆个阵,让他吃尽苦头。”临走前,教主还一边摸着他的头,絮絮叨叨地替他打抱不平。

要说他们岳家姐弟两坎坷的一生有什么幸运的事,大概就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遇上了这个和蔼的老人了吧。

劝走了师傅,却是劝不走墨言的,就连岳平岳安也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样,每日更加严格练武,说是再也不让外人欺负他。但岳卿涟的生活却是一下子沉寂了下来,他每日都在自己父母和姐姐的坟前徘徊低语,将家里珍藏的酒几乎喝了个遍,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朝夕。

“爹,娘,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才来看你们。唉,如今姐姐也去陪你们了,当真只剩下我一人了。”像是要补足这些年亏欠的纸钱,他跪在那墓前,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烧着纸钱,然后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开始墨言十分担心他想不开,坚持要陪他一起,即使自己有事走开,也一定会喊上岳平和岳安,但一段时间下来,发现岳卿涟只是话痨了一些,也不忍听他在那自怨自艾,大家便也不再看着他,而是多给了他一些个人的空间。

不知是不是要入夏了,山间的雨忽然就多了起来,前一刻还阳光明媚,不一会就淅淅沥沥起来。雨水濡湿了岳卿涟披散的长发,也把他火盆里的火给浇熄了。

“是我纸钱烧太多了吗?”打了个酒嗝,岳卿涟拿树枝戳了戳盆里打湿的黄纸,布满雨水的脸上挂着悲伤的笑容。“可哪有嫌钱多的道理呀,钱可是个好东西,想要的想吃的都能买到。”他无忧无虑长这么大,从没有过缺钱的概念,毕竟平天教拥有一处矿,不然也不能养了他们一大帮的闲人。

但雨丝毫没有因为他这几句嘟囔而停下,反而洋洋洒洒又大了起来,不一会便把他的衣裳也给湿透了。山中的夏日依旧是带着凉意,衣服一湿,整个个人便感到彻骨的寒意,他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脚下却一阵阵虚软无力,他甩了甩自己不甚清醒的脑袋,反而把雨水甩进了自己的眼睛里,迷迷蒙蒙,彻底看不清眼前的路。他一步三晃地走着,也不知自己的前路是什么,嘴巴裂开,扯着难看的笑容。

“老天你也这般欺侮我,待我姐姐成了天上的仙官,一定好好教训你们!”拎着自己的酒壶,他仰着头指着天大声嚷嚷,结果突然脚下踏空,整个人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潮湿的泥土碎石把他糊成了一个泥人,他脑袋沉沉,尚未感觉到疼痛,只觉得冷得紧,让他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云逸尘,我好冷啊。”雨还在下,砸在他的脸上,像是嘲讽他之前可笑的威胁,他无力地眨动了几下眼睛,只觉得异常的酸胀疼痛,他稍稍一放纵,便有温热的东西划过了脸颊,和冰冷的雨水混杂在一起。

他闭上双眼,任由那一阵阵的寒意袭来,然后意识一片混沌,耳畔除了那雨声再也听不到其它。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被人扛了起来,就跟沙袋一样,被人抗在肩上,毫无温柔可言,他的胃被那硬邦邦的肩膀抵的十分不舒服,他下意识扭了扭身体想要抗议,结果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你这孩子就不能让人省心点啊!”

你也没比我大几岁啊!岳卿涟很想这么回对方,但是他实在是太累了,脑子还有点意识已经不错了,张嘴的力气显然是没有的,甚至刚刚那么动了一下便再也没劲动弹了。

虽然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很不舒服,但就像是一个散发着无穷力量的热源,将岳卿涟冰冻而僵硬的四肢一点一点暖和过来,让他在陷入沉沉的睡眠之前,嘴角还能勾起一个安心的笑容。

在岳平岳安焦急地等待中,墨言总算是把外出久未归的岳卿涟给带了回来,他把人一把扔在床上,随后便指挥兄弟两烧热水拿干衣服过来。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人,墨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忍不住一声长叹。

三个人合力总算是帮岳卿涟把衣服给换好了,原本还想让他泡个热水澡,但是他整个人意识不清,谁也不敢放他一人泡澡,而墨言又赶着要走,最后只能把他团进被子里,让岳平岳安多注意一下。

“唉,辛苦你们兄弟两了,碰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师傅。”临走前又叮嘱了一番,墨言挨个摸了摸兄弟两的头,又瞄了眼屋里睡的正香的人,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岳卿涟这一睡便是十来天,这一场夏日的寒雨竟是把他的病也给逼了出来,墨言两头跑得焦头烂额,又不敢告诉自己的师傅,明明青萍炼制的药都已经让他服下,但他依然昏昏沉沉,意识不清,墨言隐约感到了不对劲,他心中有一个念头,但他不敢深想,一旦如他想得那般,那么……

“师傅怎么还不醒呀,都这么久了,每天只喝米糊糊怎么够呢?”岳安端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双手撑着腮帮子,看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岳卿涟嘟起了嘴。“都是那个坏蛋!大坏蛋!哥哥你以后一定要去打死他!”

“那你呢?”岳平瞥了眼弟弟气鼓鼓的脸,淡淡地问道。

“等你把他打趴下了,我再给他最后一下!”他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气势很足。“那个大坏蛋,亏我还以为是好心的大哥哥,结果他不仅欺负师傅,现在还要娶那个恶毒的坏女人!”提及口中的坏女人,岳安那张脸皱成了包子,眼眶一红,嘴巴一瘪,无声无息就哭了起来。

“怎么哭起来了,刚刚的气势到哪去了啊!”嘴上这般说着,还是给自己的弟弟递去了手帕,“快擦擦,你的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可是,他怎么可以去娶那个坏女人呢!师傅这么好,他却欺负师傅,那个坏女人杀了爹娘,还想要挖我们的心去炼药,他还娶她!”

“嘘!岳安!小声点!你忘记师伯说的话了吗!”关于云逸尘和许秋池要成亲的消息,墨言再三强调不许告诉岳卿涟。

“师傅这不是还睡着吗!”岳安转过身去,手往床上一指,“你看!呀!师傅你怎么醒了!”结果看到的却是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正皱着眉半坐起身看着他们两兄弟。

“你们说谁要和谁成亲?”多日昏迷让他看上去十分消瘦,声音沙哑,再不复以前的清亮。

“师傅!”

“谁!要和谁!成亲!”但他对徒弟们的欣喜丝毫没有感觉,只是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饱含怒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