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傻子和跛子>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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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淮安被他抓得双肩颇痛,痛楚也将他的神魂拉回,他迟疑回道:“嗯…无事。”

  看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孟钰有些不相信他没事,将他整个人翻来覆去地瞧过好几遍,之后瞧见他颈上的血迹,赶忙拿出帕子要给他擦。

  “不,不用。”林淮安偏头避躲,孟钰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帕子被风撩得翩动。

  他瞧着昔日好友从袖中掏出方帕子,摁在雪白的颈上拭去那碍眼的颜色。

  那帕子一瞧便知不是便宜货,凑得近些还可以闻到若有似无的香气,帕子上的绣花纹样更是精美,不是一般人所能绣得的。

  孟钰没说什么,将帕子收入怀中,只是垂眼时神情些许黯然。

  身后官兵矮身去探那男子的鼻息,而后起身对着孟钰恭敬道:“人已死,要将他的尸首带回去吗?”

  孟钰没回头,“不用带回去了,直接送去义庄。他偷盗钱财,欺辱女子,已是犯下大罪,按律就该在众人前斩首示众,如今这个死法算是便宜他了。”

  身后人应是,接着开始处理尸首,有人驱散围着的民众,有人去借木板车将其拉往义庄。

  林淮安眼瞧着这一切,心中的震惊还是难以平复,但并不是因为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是对孟钰的身份。

  他是官差,在官府里当差。

  这就意味着他或许能够知道如今周岁桉的境况,甚至可以从中帮忙。

  林淮安不断想着这件事,可孟钰全然不知他心中想法,只眼瞧着他视线一转不转,目失神采,似还陷在刚才的事情中。

  正欲开口劝慰,不妨被林淮安猛地抓住小臂,孟钰一时怔愣,对方直言问道:“你在官府里当差,是看管犯人的吗?”

  孟钰不知他问这话的意图,却还是点点头,“只是偶尔。”

  他眸光微动,忽然突发奇想的认为林淮安是好奇他如今的活计,便准备一五一十地讲给他,“还未告诉你,我如今是官差,虽—”

  “孟钰,我想拜托你件事。”林淮安定了定眼神,松开抓着他手臂的手。

  “我有位…好友叫周岁桉,被抓进了狱中,他并未作奸犯科,可官府不肯放人,也给不出理由。我不知他现在情形如何,你可否帮我照顾照顾他?”

  “好友?”孟钰关注点偏移,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我以为你只有我一个好友,果然人心是会变的啊,亏我还把你当唯一的好友。”

  林淮安:“……”

  他抿了抿唇,好像很难给出个解释,孟钰挑眉一乐,拍上林淮安的肩膀,“行了,不过玩笑而已,你可别当真,非要跟我讲出这些年你有多在意我。这么肉麻的话,我可不想听。”

  话是这么说,可他眼里的期待竟占了大多数,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感。

  林淮安失笑,刚要斥他几句,孟钰身后的官兵便开始催他回去,尸体已处理完,其余的官兵就打道回府了。

  孟钰应过一声,对林淮安说:“这事我帮你,既然你说他是无辜的,我便再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若真是抓错了人,我替你跟大人说一句,或许还能提前将人放了。”

  林淮安点头道谢,如此孟钰才随着人一道走了。

  人群散去,林淮安望着他们的背影半响,过后匆匆回府去了。

  次日一早,林淮安先去了周府,去跟阮云稚交代近况,叫她不要忧慌。

  阮云稚这几日住在了周府中,每日帮衬着周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其实她的着急程度不亚于周父周母,可在这二人面前,她总是温柔地笑着,宽慰二人,却只字不提自己的心里有多难受。

  她不说,但林淮安看得出来,在她第三遍提起要不要喝茶的时候,林淮安压下她的手,摇了摇头阻止她要起身的动作。

  “若是难受,不如同我说,你这样憋在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他神情柔和得像是夜色中盈盈发亮的朦胧皎月,言语中更加透出坚定,让人不觉想要依靠。

  阮云稚无言半响,看着他的双眸颤悠悠的,很快就蓄满了泪水,坠得眼睫都抬不起来,“淮哥哥,我好怕。万一,万一周郎他……我不敢想,但这些想法在不停的折磨我,我没有办法不去想,更不敢在二老面前表现出来。”

  林淮安握紧她的手掌,“莫怕,有淮哥哥在,一定将他救出来,你放心,我已找了人相助,相信不日他便可以归家了。”

  “嗯……”阮云稚抬袖拭泪,轻轻点了点头。

  从周府离开后,林淮安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官府,他赶得凑巧,恰好碰上从府里出来的孟钰。

  腰间配刀,箭袖窄衣,看起来像是要出去办差,但他一瞧见林淮安便急急朝他走去,停步在他跟前,“这么早便来了,我还想着如何去找你呢?见了两次都还不知道你如今住在哪儿。”

  “你要来找我?”

  孟钰点头,“嗯,你不是要我帮忙吗?事情我都做好了。”

  “那他如今境况如何?可还康健?”林淮安紧张地问,语速不由得快了许多。

  孟钰要出口的话一顿,因他看出了林淮安对此人的重视,不免拿他跟自己对比,若是自己有难,林淮安又会如何?

  “他还好,身子没有大问题,只是瘦了些。牢房里不见天日,再加上吃得东西不好,便消瘦了。不过我已经偷偷给他开了小灶,也跟其他的人嘱咐过了,应该不会再饿着他。”

  林淮安稍感欣慰,“那便好那便好,身子无事就好。”

  “嗯。”孟钰看他松了口气的模样,不觉心气不太顺畅,“你能这般关心别人当真少见,想当年我只不过是让你帮我写个课业,你都不愿。哎!果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林淮安被噎得说不出话,纠结的表情有些难言的可爱。孟钰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不再难为他,“不过我问过官府里的人才知这事并不简单。”

  林淮安神色一紧,“怎么说?”

  孟钰止声,回头看了眼门前的侍卫,将林淮安拉远了些,后者面露不解,孟钰解释,“隔墙有耳,还是要谨慎些。”

  林淮安颔首,孟钰似乎还是觉得不妥,便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他是没犯事,可他得罪了大人物,是里面的大人都要敬之三分的人。”

  “是谁?”

  林淮安想到刘福,可刘福不过家财雄厚,在临安一方聚敛钱财,只能算是个银钱颇多的市井小民,何以能让当官的都敬畏。

  所以他没说出他的猜测,只是等着孟钰的答案,但孟钰却停住话音,直过上半身后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这事藏得紧,大抵只有府里那位大人才知道。”

  林淮安静默不语,以周岁桉所做的事来说,只有可能是得罪了刘福。

  不过就刚才孟钰的话来看,周岁桉得罪的便不是刘福,而是比他还要再厉害些的人物。

  难不成刘福有什么相识的高官,刻意对临安城里的小官施压,要让他严惩周岁桉?

  林淮安翻来覆去的想,直到回到宋府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可他清楚的认识到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想救周岁桉出来会很难,若没有有权之人相助,便如探海捞月,全是空想与妄念。

  他心思重重地走着,忽然迎面来了个侍从,说宋念卿有急事找他。

  林淮安一听这个,便知道是周岁桉的事有了结果,他满怀期待地往宋念卿的院子里走。

  宋念卿在沐京为官,再加上家里是皇商,地位非同小可,他说一句话,临安城里的半边天都要动一动。

  所以林淮安有理由相信他能救出周岁桉。

  到宋念卿屋中时,里面就他一个人坐在桌边,面色有些不好。

  其实他表情始终很冷淡,可这次林淮安却能明显看出他的不高兴,简直是把不悦二字贴在了脑门上。

  林淮安心下不安,隐隐猜测是周岁桉的事情结果不大好。

  宋念卿见他来了,开门见山道:“人救不出来。”

  “为何?”

  宋念卿目光冷冷转过他的脸,语气略带讽意地重复道:“为何?难不成你要让我跟宋云衔要人?”

  “他就是个疯狗,跟他产生任何交集都让我无比……恶心。”

  “宋云衔……”林淮安一脸不可思议,重复着这三个字,“怎么,怎么会是他?”

  宋念卿却不管他这失态的模样,下了逐客令,“没事就出去,下次再敢利用三郎来为自己谋私,你的下场只会比你那位关在狱中的好友还惨。”

  对于这等羞辱性极强的话,林淮安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的松开,他此刻心乱如麻,无暇顾及宋念卿的话。

  出门的一瞬间,他身形一晃差点跪倒在地,好在扶住了门框才勉强站稳身子。

  行出宋念卿的院落,正午的刺眼阳光照在身上,林淮安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寒气遍体快要将他冻僵。

  他在宋府中行走,呼出的气息逐步加重,如艰难迭步在风雪中,步子越来越慢。

  阳光砸下来时,林淮安砰然坠地,那日宋云衔的话在脑中响彻。

  “林淮安,你要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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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后黑手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