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傻子和跛子>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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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这几日,周岁桉依旧深陷牢狱中,林淮安不时常出府,与外界的联系少得可怜。

  所以他便不清楚阮云稚与周父周母眼下的状况,为了不让他们太过心焦,林淮安决定出府去找他们。

  到了周府,来开门的果然还是阮云稚,瞧见他来,她明显愣了下,哭得红肿的双眼流露出错愕的情绪。

  但还不待林淮安发觉,就已被她尽数掩进了深处,“是周郎的事有消息了吗?”

  她话音中染上了些急色,干涸无望的眼眸中隐隐有希望的亮光耀动,将林淮安看得心里发慌。他不由掐紧手指,在阮云稚满怀希冀的注视下摇摇头,“……还不行,眼下还救不出来。”

  这话一出,阮云稚眼底的光芒瞬间消散变得黯淡,林淮安不忍见她如此,斟酌着补充道:“我已托官府内认识的人替我照顾他一二,他不会受苦,你且安心。”

  “嗯。”阮云稚稍显失落地低下头,过后才想起来要将人带进宅子里。

  宅院中,她走在林淮安身边,温柔劝慰的声音里透露出不可觉察的脆弱,“没事的,淮哥哥,周郎他没做错事情,我相信官府一定会弄清这些,将他早日放出来的。”

  林淮安没应话,他不敢告诉阮云稚,到底是谁不肯放过周岁桉。

  说到底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若没有自己,他们本该和和美美的成婚。

  “对吗?淮哥哥。”阮云稚停顿脚步,扭过脸看向心事重重的林淮安。

  要说的话在喉咙间徘徊,林淮安隐忍着点头,“嗯,周岁桉一定能平安无事地回来。”

  跟着阮云稚一道,林淮安也去见了周父周母,两位老人家膝下就周岁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他被关在那吃人的大狱中,作为父母更是心焦得如被架在火上炙烤。

  周母的反应最为强烈,上次林淮安来的时候,她虽悲伤,却还能正常行止。

  可不过隔了几日再见,她已虚弱地躺倒在了床塌中,脸颊干瘪,瞳眸浑浊,嘴里不停念叨着周岁桉的小字。

  周父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用湿帕子为其妻擦拭脸颊,脸上看不出来悲伤,还能跟林淮安正常的交流,甚至劝慰他别太为这事着急。

  但那白了半边的头发却将他强忍在心底里的情绪全数暴露出来,林淮安看在眼里,好似刀刀剐在心上。

  阮云稚邀他进屋坐坐,喝口茶,林淮安婉言拒绝,他实在怕他若是再在这里多留片刻,便会受不住那剜心也似的苦楚。

  院子里的花草无人照料,如今早早便败了,檐下挂着的红绸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拆了去,曾经贴了各扇窗户的喜字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残存的边边角角。

  林淮安狼狈地往宋府那边走,今日不知哪里有热闹事,人挤着人朝与林淮安相背的方向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着“婚事”二字。

  抵挡不住人群推搡,林淮安被迫转过个方向,恍惚间好似看到长街十里都铺满了红纸、红花,迎亲的队伍在人群的夹道中吹弹喜乐。

  高头大马上新郎官满面春风地冲底下人抱手回礼,拉着缰绳转过身来时,林淮安看清了他的脸,但他却觉得自己疯了。

  因马上那人的脸跟周岁桉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周岁桉正坐在上面朝自己招手,欢笑。

  林淮安愣在当场,这个时候花轿突然停下,朱红色的轿帘经人撩起,里面一袭大红鸳鸯婚服的人款步走出,遮面的扇子缓缓褪下,露出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只不过此时她涂厚了脂粉,妆容艳丽,跟平时那个妹妹一样的人完全不同。

  她弯了唇角,展着双臂,抖了抖身上的华丽婚服,“淮哥哥看,今日我美吗?”

  周岁桉来到她跟前,递出手牵着她走向林淮安,“她把你当哥哥,我才让你看的,她今日真的美极了。”

  被他们二人看着,林淮安唇瓣颤抖,半响吐出个“美”。

  “真的美吗?”阮云稚笑得合不拢嘴,靠在周岁桉的怀中,身子不断抽动。

  周岁桉揽住她,深深凝望着她的脸,眼底全是不遮掩的爱意,“美极了,我的稚儿是天底下最美的,可惜我娶不到你了……”

  他声音忽然转低,唉叹出口气,显出无尽的惋惜。

  话音落,周岁桉猛然转过脸,脸上的笑意逝去,双眼逐渐血红,最后越聚越多,凝作泪水从眼眶中流出,“林淮安,我娶不到她了,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两行血泪在说话间滴落,他眸中猩红,恨恨看向林淮安。

  林淮安瞪圆了双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直接跌倒在地。

  如泣如诉的哭声叠起,转脸时就见阮云稚本来幸福的笑靥变得扭曲,最后满是悲戚,眼睛不离林淮安,却一句话不言,只默默低泣。

  林淮安的三魂七魄全部丢了,在他们时高时低的哭声中失了神智,不断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是喊了多久,突然身体猛地一颤,惊恐的喊叫声撞入耳畔,“淮安!”

  三魂七魄归体,林淮安猛然睁开眼,不及反应过来,便有人扑进了怀中,低声抽泣道:“淮安醒了,三郎好怕。”

  林淮安盯着头顶的床幔眼神空洞,急促喘息间魂魄渐渐回拢,他才明白刚才一切不过是梦。

  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府,陷在床塌间一睡不醒,才有了这个与现实无限接近的梦。

  但梦里的画面实在太过可怖,那是他不敢再去回想的事情。

  林淮安不受控制地抓紧宋喻舟的肩膀,喉间涩极,哽过一声,泪水便宣泄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可哭到后面,他再忍不住,蜷起手脚,无比脆弱地将自己包裹住。

  身上扎人的刺都被拔去了,血淋淋的表象下都是没有抵抗能力的皮肉。

  “救救我,谁能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