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失忆后我有了夫君>第35章 过往长眠于此地

  “荒唐!”皇帝将奏折扔在地上,随行的宫女太监皆跪伏在地上。

  陈皇后端着一盏熬好的莲子羹进入殿中,“是什么惹得陛下这般动气?”

  皇帝见到来人,长叹口气,“还不是这些个老臣,催促朕立储君。”

  陈皇后将莲子羹放在案上,走到皇帝的身后熟练地为他按摩头部,“陛下别为这些事烦心,喝碗莲子清清火气。”

  “还是皇后最关心朕。”皇帝感叹道。

  他与陈皇后是少年夫妻,这些年来感情甚笃,从未因为某事急过眼。皇后贤良淑德,若是自己那大儿子有他母亲的一半稳重,自己都放心了。

  陈皇后端着空碗走出大殿,眼神里再不见面对皇帝时的柔和笑意。

  拖来拖去,无非就是觉得自己的仲伯不堪大任,他也不想想,当年他能坐稳这个位置,靠的是陈家的扶持。

  现下想一脚将陈家踹开,陈皇后看着路边的落花,面无表情地将锦鞋从花瓣上碾过,痴人说梦。

  陈皇后拢了拢衣袖,是时候联系下他们了。

  一日,沈怀玉站在书房中作画,近日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但盘算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放下笔,拿起画端详片刻,画上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正在捉蝴蝶。

  还未等他放下画纸再添上几笔,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公子!出事了!”

  *

  “剩下的事,你也知道了。陈皇后试图谋反,遭人泄露。此事被好面子的皇帝压下。沈家,则做了这个替罪羊。”

  沈怀玉看着撒完酒疯冷静下来的萧厉,勉强提起嘴角,“沈家败落,大势已去。罪臣沈家,后人皆不得入仕。”

  “沈家的仇敌太多,我身陷囹圄,谁都恨不得踩上我一脚。”

  沈怀玉眼神放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陈皇后原是沈家养女,是陈氏想要借着选秀的机会攀附皇权,认了她当女儿,将她送入了深宫。”

  “这是沈家和陈氏的交易,原就是,他们欠了她。”

  得知真相的沈怀玉,知道沈父是甘愿赴死,用他的性命来平息皇帝的怒火,他以为如此可以保全沈陈两家。

  但他忘了,帝心难测,皇帝早已忌惮沈、陈两大世家的势力,趁此机会又怎么会不斩草除根呢?

  这是萧厉远在边疆不知道的那些往事,等他骑着千里马日夜兼程赶回来时,第一个见的也不是沈怀玉,而是皇帝。

  他没想到,这会成为他终身后悔的选择。

  萧厉与皇帝做了交易,可惜,他只保得了一人性命,再多,却是不能了。

  而他也被“监禁”在皇宫中,身边都是皇帝的暗卫。

  皇帝已经老了,但他坐在龙椅上时,属于上位者的威严依旧令人不敢直视。

  说来也好笑,他这几个儿子中,就只有最不像他的萧厉敢站着直视自己,可惜啊......萧氏的皇位不可能由一个有着胡人血统的杂种来继承。

  皇帝握紧龙椅的扶手,但再不堪,也是自己的血脉,他不容许萧厉与罪臣的后代往来。

  “凯旋归来辛苦了,朕已经吩咐下去给你清扫出了一处宫殿,以往住的那处便留在那里吧。”皇帝看似关切,实则暗含威压且不容置疑。

  那是他与母亲的屋子,萧厉低头,拱手谢恩。在他转身时,皇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

  “以往你小的时候,朕政务繁忙,都没来得及多陪陪你,眼下你长大了,这几日就来乾坤宫和朕一起下下棋吧。”

  萧厉的下颚猝然紧绷,他缓缓回身,“是。”

  但他没有料到,他还未找到沈怀玉时,宫外便传来对方已毙命的消息,就连后事都无人敢出面,唯恐殃及池鱼。

  只有身为昔日友人的萧仲伯,替他立了个无字碑,让这沈家公子,走了个体面。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萧厉正在殿中与皇帝对弈,匆匆进来的太监在皇帝身边耳语了几句。

  皇帝讶然地看了萧厉一眼,萧厉直觉有什么事发生了,不动声色地拾起一枚棋子。

  “......也是可惜,”皇帝长叹口气,“厉儿,沈家的那位长子,于今晨在一场大火中去了。尸体已被仲伯收敛在棺中......”

  “铮!”棋子坠落棋盘。

  萧厉的指尖凝滞,连带着周身的血液,他甚至有些听不清皇帝忽远忽近的声音。

  三魂七魄被固定在这凡躯之内,筋骨寸寸断裂,心脏爆裂化为血水,裹挟冲荡着困于身躯中的无声哀鸣。

  不可能。“谁?”萧厉慢慢收回手,声音低哑到模糊。

  “沈家的沈瑾,”皇帝此前与萧厉做了交易,自然是知道他们关系的不同,“我也是方才得知,你……”

  皇帝所知的消息,必定是真的,无人敢欺君。

  不可能。萧厉抬眸看了皇帝一眼,“是何原因?”

  不可能的,这世上没人能要了沈怀玉的命。

  他的声音分明是平静的,一滴血泪却突然从眼中滑落,滴在了的白玉棋盘上。

  在皇帝惊愕的眼神中,萧厉起身,哑声道,“他在哪?”

  他低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皇帝却莫名从中感受到些许紧绷之意,“……他在仲伯的府中,算算时辰,应当已经快入土了。”

  萧厉告别后大踏步走出殿门,从侍从手中拿起进殿时被卸下的佩刀,他骑上快马,直奔萧仲伯的府邸。

  唢呐声在空中飘扬,灵柩的队伍快不过萧厉的马匹。

  在棺木既然入土的前一刻,一柄长刀直刺于墓碑之上,“我看谁敢!”

  萧厉踏马而行,吹着唢呐的人们纷纷避让,场面瞬间一团乱麻。

  萧仲伯狼狈地被侍卫护着避开马蹄,“萧厉!你发什么疯!”

  刚一说完便被下马的萧厉一把抓住衣领,看清萧厉的面目时,萧仲伯悚然一惊,面前人的墨绿眼瞳已被血染红,神情可怖地宛如修罗。

  萧仲伯毫不怀疑,此刻,萧厉想杀了他。

  萧仲伯闭上眼大吼,“不管你再如何闹!他已经回不来了!他这些日子受人凌辱挨饿受累的时候你又在哪?!你现在闹什么闹!他死了!他回不来了!”

  “他前几日被人陷害杀了一个贼人,被府衙抓进了监狱,遭受酷刑,受尽了折磨……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血。”

  棺盖被萧厉一刀劈开,里面的尸体周身焦黑,“他同他父亲一样,死在了火里,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萧仲伯看着那具尸体,通红了双眼,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我发现时,火势已经无法挽回…”

  “谁干的?”萧厉放下长刀,将刀身一寸寸地插入无字碑墓旁。

  “……我没用,没有查出来。”萧仲伯哽咽着,看着碑前的身影。

  萧厉俯身触碰石碑,捻去碑角的灰尘,唇角微掀,无声念叨了句什么。

  他回头看了萧仲伯一眼,萧仲伯被他浸血般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他看着萧厉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了山林间。

  萧仲伯直觉对方有什么地方变了,但又说不上来,以往总在角落里的萧厉,会给人这么强烈的压迫感吗?

  他被抛下了。

  无字石碑与浸透血气的长刀相依,过往长眠于此地。

  怀玉啊,别让我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