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花魁他是病美人>第十章 清河

  “示受于五欲,亦复现行禅;令魔心愦乱,不能得其便。火中生莲华,是可谓希有;在欲而行禅,希有亦如是。”[1]

  领头人直起身来,低头称颂,声音从喉咙振动而出,带着奇异的波动混入空中。众人一同直起身来,虔诚的看着领头人和他身后的火中黑莲。

  领头人转过身来,慈悲又怜悯的看着跪伏的众人。

  “拜见右协侍!”

  众人有些激动,又压抑着情绪,只死死将自己固在原地。

  右协侍看起来很满意,一挥手,屋内突然漫起白雾,一位戴着面具的青衣女子自雾中现身,手中的托盘里放着几朵莲花,花中心放着一粒褐色药丸。

  众人目光狂热的接过,恭谨而迅速的拿起塞进嘴里咽下。

  那女子转了一圈,结束后竟发现多了一颗药,不,是少了一个人。

  右协侍扫视一圈,想到卫札之死,便知道是少了谁。

  “造业无明,背叛我佛者,失念绝識,永坠无间。”

  下方众人皆捏紧了拳头,半张面具下露出的嘴角也愤怒的绷直了,背叛我佛者,必除之。

  “诸位,这人世间无量众生,受诸般苦恼,欲众生住极乐去,需焚尽五欲魔心。为度众生——”

  右协侍展开双臂,准备接受下方众人的仰视和崇拜。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下方众人再次跪伏。

  白雾消散,火焰燃尽,魑魅魍魉披上伪装,在日光下涌入人群,散往各处。

  “世人贪着,有欲有求,有求乃苦,无欲则乐。公子可知,我苦于何求?”

  香气伴着红袖靠近,落在了左手心,伤口崩裂,鲜血涌出。

  暮春时节,四面灯笼盏盏映着亮,公主府里桃花欣然,落了枝头,隐隐有话音传来。

  岳明归随着那提着灯笼的蓝衣女子走进桃林,亭下韩江清一袭青衫,席地而坐,对面坐一红衣女子。

  走进亭子,就见那红衣女子身形窈窕,眉眼艳极,与岳明归有五分相似,周身气度不凡,身旁还团了只毛茸茸的雪貂,这位便是清河公主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雪貂,身后两个侍女轻摇丝绢团扇,茶壶汩汩冒着水汽,倒也宁静祥和。

  看见韩江清安然无事,岳明归才放下心来,匆忙走进亭子里端起一杯温茶就灌了下去,随意一抹嘴边水渍,无奈开口:

  “阿姊,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岳明玉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看的住了嘴,他叹了口气,但还是笔直坐下,举止端正的擦拭水渍。

  当今圣上子嗣稀薄,只三位皇子,一位公主。清河公主岳明玉和安平王岳明归乃先皇后所出,极得皇帝宠爱。

  清河、安平地处平原,自古便是富饶之地,而一州赋税尽是二位年例,更不必说平日里流水的赏赐,二人恩宠可见一斑。

  和安平王整日花天酒地到处逛花楼,名满京城的显赫名声不同,这位帝姬甚少露面。早年有传闻她先天不足,是病弱之身,可皇帝听之震怒,说这是诅咒帝姬,便下了严令,这明面上的流言渐渐平息,可私下里更加确信清河公主身子不好。

  外界俱传:岳明归这个纨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清河公主,所以平日总是躲着。今日那侍女找了他两次,若非知道韩江清在这里,他也不会过来。

  “早闻公子美名,今日一见,不仅精通乐理,且才思敏捷,凤仪清雅,果然不凡。”

  岳明玉微笑着点头称赞,和岳明归肖似的眉眼舒展。她面上扑了些许脂粉,掩盖了真实的面色,周身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阿姊叫我来可是有事要问?”

  岳明玉微挑眼尾,看着岳明归的动作,转头对一旁候着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照月,库房里那架南疆进贡的古琴,赠与公子,你带路去取。”

  照月领命,躬身带着韩江清离席,往前院而去。

  “难得,你今日竟主动来了,就因为他?以往怎么不见你如此怜惜美人。”

  待人走出视线后,岳明玉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余光落在盯着她的岳明归身上,话音冷了下来,不似刚刚的姐弟和睦场面。

  “我一向如此行事,不愿牵连别人,阿姊素日不管我,今日竟绑了人引我前来,可是有事?”

  岳明归觉得不舒服,腿部交叠,后背挺直,换了个姿势,减轻了对腹部的挤压,脸上依旧挂着笑。

  “确实有事,不过先处理个小问题。

  以往送到我府里的姑娘是何意你我心知肚明,但你刚出花楼就被人伤了,若说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知道你心软,我这个做长姊的只好狠心替你做回坏人了。”

  茶杯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也震在岳明归心间:她是如何知道的!?

  韩江清跟着引着一点光亮的照月走向偏僻处的楼宇,公主府的布局错综复杂,走了一时半刻竟还未到。

  看着照月模糊的背影,韩江清停下脚步。照月回身看他。

  “公子这边请,就要到了。”

  韩江清看着照月在微光下忽明忽暗的微笑,缓缓摇了摇头。

  照月似是要亲自引他走路,眨眼之间就来到他的面前,韩江清退后几步,躲过袭向面门的寒光。见第一招没击中,照月转而向上,扔了灯笼,直奔脖颈而去。

  她面上平静无比,手上的动作却狠辣迅捷,韩江清只能不住点地后退,步伐看似混乱却暗藏玄机,总算有惊无险的成功避开。

  被逼至廊道拐角处时,眼看着攻至面门避无可避,危急之时,一枚柳叶刀破空而至,将照月的匕首击偏,韩江清脚步一转,避开了照月的攻击。

  扭头一看,是位年轻的黑衣人,面色冷峻,肃穆森然。

  “你怎么在这?”

  照月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沉者声音问。

  “殿下吩咐,公主纵为长姊,也不能越权擅动他的人。”

  韩山一字一顿道,上前一步将韩江清挡在身后,摆明了是要保他一条命。照月看着韩山思量一会,又瞥了垂手默默站立十分无害的韩江清一眼,手指一转,匕首在她指尖挽了个利落的花,收回袖中。

  韩山收起手中刀,转身带着韩江清离开。

  韩江清随韩山走出公主府,道谢后想要离开,却被人拦在身前。

  “马车在那边。”

  韩江清随着他手指转身,就见角门前停着一辆奢华贵气的马车,极其显眼。

  还未来得及回身,就感受身侧有几路劲风袭来,封锁了前后左右的去路,韩江清只得后仰,踩着看似混乱的步伐躲开暗器。

  “果然没看错,你是什么人,为何会风鹤步!?”

  岳明玉挥手屏退左右,亭子里只余他们姊弟二人,她款款起身,缓步移至岳明归身后,看着桃花林间花谢花飞,隐隐绰绰匿在昏暗中,雪貂耸了耸小鼻子,机灵的爬上软垫团成一团。

  “我知道你在查那件旧案,我可以不阻拦,毕竟韩璋也算是忠臣蒙冤,你与他曾是师徒,不过我有一件事要你做——”

  岳明归端着茶杯不动如山,面上依旧挂着笑,身侧传来混杂着苦涩药味和衙香的浓郁香味,肩上一重。

  岳明玉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想必父皇起了让你参加武试的心思,卫校尉统领北军这么多年,临了却勾结邪教晚节不保。

  武试过后,退位让贤,你觉得如何?”

  轻缓而不规律的呼吸声落在耳边,肩膀上的手依旧沉着,岳明归偏头思索片刻,开玩笑似的笑答。

  “那长姊觉得哪位贤才可以胜任?”

  “听说卫骐帐下出了位新秀,持一柄贯日刀,人也如刀,沉稳锋利。”

  “不过——过刚易折,我要你,替我试试这柄刀。”

  一抹蓝色出现在暗处尽头,岳明玉拍了拍岳明归肩头,缓缓直起身子,坐回原位,执扇的侍女再次走进来摇起了团扇。岳明玉阖眼,抬起手摆了一摆,示意岳明归可以离开了。

  岳明归也不再说话,起身离开,与走进亭子手捧一镶金木盒的照月擦身而过,睨到她手中的漆金盒子,回身看着她的背影脚下一顿。

  照月小心捧着那盒子,恭敬放到桌上,低头说着什么。

  岳明归折身返回亭子,笑着示意照月衣裙上一块黑印,许是刚刚袭击韩江清时落下的:

  “姑娘这衣摆......”

  说罢眼神状似不经意扫过已经打开的盒子,只见里面摆放着一枚褐色丹药。岳明归直起身,目光落在岳明玉身上,见她仍闭着眼慢悠悠抚摸着雪貂顺滑的皮毛,便径自走出了亭子。

  待岳明归走后,岳明玉睁开眼睛,瞥了丹药一眼,冷哼一声,手指摸着左臂尚未愈合的伤口。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恨与杀意,不过须臾又收敛了情绪。

  “老东西送来的?”

  照月低头应是,走上前去轻柔的揉按起穴位,说侍卫就在院外等候,岳明玉捏起那丹药,瞧了瞧又放回盒子里。

  “让他们候着吧。”

  照月手上动作依旧,想了想还是开口将韩山的话复述了一遍。

  “居然为了一个男子这么紧张......随他去吧,总不能逼得太紧。”

  岳明玉勾起唇角,嗤笑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光洁白皙的右手腕仔细欣赏了一会,轻叹一句:

  “对了,那古琴包好了给他送去,算是我的谢礼。

  希望这次别再让我失望——”

  岳明归上了马车就看见韩山怔怔盯着依然冷淡闭目养神的韩江清,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他心思一转,只作未察觉,以“为了阿清的安全着想”、“阿清现在是我的人了”、“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等等为由,将韩江清带回了王府。

  被小厮领进屋子,看着眼前摆放着紫檀木雕花大床的房屋,韩江清难得顿住了脚步。

  “这是……正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