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花魁他是病美人>第44章 终章(2)

  韩江清仍无知无觉的躺着,除了胸腔微微起伏的弧度,任谁看来都不像个活人。

  老宋拔下最后一根银针,默默退了出去,岳明归才松懈下来,握住韩江清被汤婆子暖着的手,贴在额头上。

  “阿清……与匈奴的条款已经拟好了,将军府的案子也已重查,大乘教也被清剿,你到底什么时候醒来……看看我。”

  察觉到韩江清手上温度降了下去,岳明归又放回去捂好被褥,用水蘸湿唇瓣后呆愣愣等在一旁。

  此时的韩江清又回到了那片血雾之中,翻涌的雾气里露出猩红的双眼,怨念、不甘、狠毒……铺天盖地要将韩江清淹没。

  “留下来……”

  “留下来……陪着我……”

  数不尽的嘶吼一同沉寂下来,山泉一样清冽的声音响起,温柔的请求着,蛊惑人心。韩江清抬眼注视着那团无形的意识,眼神清明。

  “送他回去。”

  血雾躁动的收缩膨胀,围在韩江清身边的血雾收缩,勒紧了他的皮肉,骨骼发出难以承受的声音。

  “留下来……陪我……”

  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它在这里不知度过多少岁月,时间磨去了他的神智,只有执念越发顽固。

  韩江清仍然淡漠的看着它,好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他只有一句话:

  “送岳明归离开。”

  血雾又收紧几分,一缕分身缠上纤长的脖颈,狠狠勒住,它在生气。

  一个死不松口,一个无计可施,僵持之下,它终于松开了桎梏,焦躁的转着圈。韩江清捂着脖子喘息,见它如此,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诱导:

  “嘉宁帝、晋阳王、东平王俱已身死,你却仍存于世。

  你真正怨恨的,是你自己的无能为力吧,韩江静。”

  血雾僵在原地,韩江清眸光一闪,继续冷言说道:

  “你识人不清,被岳明允利用;心思愚善,替王孙南解蛊;你忘却家仇怨恨,助岳明允即位,又救下岳明归,惹他猜疑……

  忙忙碌碌十五载却落得身首异处,将军府冤案就此沉寂,你最恨的不是他们,是你自己的愚蠢!”

  似被说到痛处,血雾似开水般剧烈的沸腾起来,韩江清继续刺激它:

  “既然如此,你因怨嗔、执念而生,何不自我了断,解你执念!?”

  达到临界的血雾突然停止颤动,整个空间似毁灭前的宁静一般死寂凝滞,终于猛的炸开。天地倒悬,空间扭曲,韩江清随着这股冲击,向无边黑暗坠落……

  挣扎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眼前所见都是模糊的色块,可手上温度却热的暖心。

  耳边吵嚷一片,岳明归带着胡茬的脸映入眼帘。这些日子他絮絮叨叨的搅扰人,当真是让人不得安生,韩江清无力的吐出气音:

  “能打吗?”

  ***

  从晋阳赶回京城直至形势平定下来,岳明归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下来。

  只是悬的太久,让他时不时就要抽痛一下,无药可医,唯有阿清,能止他心疾。

  可刚拔除噬魂蛊的韩江清只剩半条命被一根线吊着,躺在床上艰难的攀着那点生机,哪里顾得上救他。

  岳明归只能每日趴在床边提心吊胆守着,抚着他的眉眼,握着他的手,搅扰他的清静,叫他在无边死寂里也要气的起身打岳明归。

  只要能醒,打死都行,岳明归想。

  许是王孙南死前因为那点毫末心思留下的药,又或是岳明归一刻不停的扰闹,韩江清终于醒了,只是看见岳明归第一句话就是:

  “能打吗?”

  波涛翻涌,弯月溺于江。无边巨浪轰然砸下,岳明归红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嘶哑的声音才轻飘飘落在韩江清耳边,只是进了心里后沉甸甸的。

  “你舍得吗……我心疼,疼的快要死了。”

  岳明归揪着心口的衣服,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去。眼前泛起黑雾,岳明归想:我真的要疼死了。

  又过半月,两人才先后被允许从床上下来走动。

  国不可一日无君,过了七月,岳明归是怎么拖也拖延不下去了。

  刘刃说岳明玉被困于宫中半生,要带着她出去走走,而岳明瑾的情况却不太好。

  不足之症是先天所成,即使用了从皇帝身上吸食生机破体而出的噬魂蛊也凶险万分,不过他没有拒绝,生死有命,何必强求。

  最终,新帝登基大典定在了七月初七。

  眼看着日子将近,自己却被困在宫里,这帮大臣真是……烦死人了!岳明归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字愤怒的敲桌:我要看师兄!不要看这堆东西!

  又过半月,幸运的是岳明瑾挺过来了,看着他不显血色的脸和没有气力的手脚,岳明归有些着急,这样子能不能赶上登基大典啊?

  岳明归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对那位子没什么想法。只是礼法使然,岳明玉志不在此;岳明瑾又生死未定。如今刚刚平息动乱,自己定然不能在此时抽身离去。

  夜里月凉如水,快要累瘫了的岳明归终于可以吊着咯吱作响的老胳膊老腿休息了。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岳明归觉得自己半日不见韩江清就好像隔了好几年没见,心落不到实处,实在是被韩江清吓出来的后遗症。

  于是,他拎出来原本在青风阁附近藏着的一壶春日醉,那是去年夏天去踩点时发现的。怀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岳明归拎着这壶酒溜溜达达的就去找他师兄去了。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岳明归哼哼着不知名的欢脱小调,背后要是有尾巴怕是要晃的起飞。

  “师兄~阿——清……”

  只是,刚走进寝殿,岳明归顿时呆住,鼻子一热。他懵懵的抬手捂眼睛转身就走,结果手忙脚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鼻血如注。

  应该是刚刚沐浴完没多久,头发尚且湿着的韩江清着一件薄衫,腿上倒是盖着保暖衣物。暖黄烛光下,于矮榻上翻阅书籍。

  大概是宫里人擅自揣摩上面心思,给韩江清拿的这套衣服不知什么材质,实在是……沾水就透,垂坠感还极好,隐隐约约的露出点旖旎风光来。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看过,但岳明归这几天日日忙着和大臣们打太极吵嘴仗,吵的火气十足。如今是一点刺激都叫他受不了,何况是心心念念好不容易走近一步的心上人,就亮着烛火静静等着他回来。

  看着岳明归慌手慌脚的要跑,手里还拎着两壶酒,韩江清放下书,抬手用烛火点燃了香炉里的香。青烟袅袅,伴着柏子香散尽。

  身后传来脚步声,岳明归胡乱擦了擦鼻子不敢回身,微微仰头瓮声瓮气的:

  “我突然想起来,桌案上还有一摞没看完,对,我得去看看——”

  肩膀被人搭上,岳明归不得不转过身。但他以袖掩面,能看见露出来的耳朵都是红的,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韩江清。

  处理完鼻子,岳明归对着柱子狠狠挥了挥拳头,为自己鼓劲:

  “你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要学会克制!”

  说着又颠过来倒过去的背了仅会背的几句大悲咒,这才静下心来,他低头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

  回到寝殿,韩江清已经斟满酒杯,自己喝过一杯了。岳明归立刻抢下酒杯,之前那次用药酒哄韩江清说实话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三杯就倒,岳明归哪敢让他多喝,此时有些后悔自己拿这一壶了,一壶也有点多。

  这是清醒后,两人第一次夜谈,他们没有再提及那些曲折过往,已经都快结束了。所幸结局不算太坏,至少局势稳定,对方也还在身边。

  岳明归不让韩江清多喝,他便端然坐着。饶是如此,白净脸颊上也逐渐泛起红意,眼中眸光清透,如盈盈春水,清而不寒,眼尾斜晕一抹薄红,勾着人心。

  岳明归真觉得如今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给自己挖坑埋:虽然一开始目的不纯,但确实只是想看看师兄不同平日的样子,如今这样反倒让自己坐立不安。

  就在他思量怎么消去反应时,身体血脉发热,他只当是酒意翻涌,并未多想,揉着太阳穴就要离开。

  韩江清放下把玩的酒杯向他走来,扶起岳明归便倒在床上。接下来的一切好似处在云巅,岳明归陷在温柔乡里,迷蒙之间看见了师兄夹杂着欢愉与痛苦的矛盾面容。

  哭什么呢?

  他伸出手,想抹去那两行泪痕,却扑了空,猛然从睡梦中清醒。

  身边被褥已凉,乱糟糟的堆在一起,韩江清不在,岳明归慌乱的起身寻找顾不得穿鞋。

  就在他红着眼睛要召人封锁京城找人时,韩江清一身齐整高领青衫缓步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醒酒汤。

  岳明归猛的扑了上去,托盘脱手而出,瓷碗碎了满地。韩江清被岳明归紧紧箍在怀里,精壮身体还在发颤,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安抚紧张的岳明归,隐晦的动了动尚在酸疼的腰。

  恍惚间,岳明归又隐约想起昨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