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虽然恼火,乍一听更是有些担心,可略加思索后就冷静了下来。

  “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于是,从二少爷吩咐木香开始,到她收拾书房时发现信封,再去明心院禀明长公主,包括长公主看完信件后大发雷霆,之后又让他带着信来找世子爷等等,黄柏都事无巨细一一禀告。

  并把那封长公主让他带来的信也拿了出来。

  看到这信,江慎就知道母亲这回也是被气到了,否则哪会直接让逸哥儿身边的人来找他,要按母亲以往的做法,她只会悄悄地与父亲商量去找人,说不定还会帮逸哥儿隐瞒一二。

  江慎接过黄柏递过来的信,掂了掂重量,还不轻。

  围观全程的文瑜也看到了这信夸张的厚度,忍俊不禁道:“逸哥儿这是写了一篇策论吗?”

  江慎拆开信看到江逸那一手惨不忍睹的字后,心头一梗,就这个样子还天天对功课讨价还价呢,也不知哪来的底气。

  再往下看他都快被气笑了,瞧瞧这混小子都写的什么。

  江逸信里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只前头一页是对父母的不舍,后面几页几乎全是明晃晃对他这个大哥的控诉。

  江慎冷笑一声收起了信,问道:“这两日逸哥儿可有出去哪里,见过什么人?”

  以他对逸哥儿的了解,这件事怎么也不像是缜密计划的结果,极大可能是临时起意心血来潮来了这么一出。

  “回世子爷,二少爷这两日除了给公主请安,其他时候连院子都没出。”

  江慎听到这个答案后没有再问,而是略加思索后叫来了自己的随从,吩咐道:“你去一趟信义伯府,先不必惊动信义伯,只到门房打听下今日二少爷有没有去过伯府,要是没有,就打听下顾家小六今日是否出去过,去了哪里。”

  白杨即刻应声领命而去。

  信义伯府距离东市街不算太远,不过一柱香的功夫白杨就打听回来了。

  “世子爷,今日辰时二少爷的确去了信义伯府,不过很快便与顾六公子出去了。属下借口替二少爷送东西,从顾六公子院子里的小厮那打听到,顾六公子提起中午要去云来楼。”

  “咦,这云来楼不就在离这不远处?”文瑜带着看戏的神态,戏谑地说道。

  看得出他是很想一起去云来楼瞧瞧的。

  奈何江慎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独自站起身来,以眼神制止了同样想要起身的文瑜。

  “你说的事我记住了,有消息我再跟你说,今日就不陪你了,下回我请你去听畅音阁听戏。”

  他既如此说了,文瑜即便很想去瞧一瞧好友这一出兄弟阋墙的好戏,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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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按照江逸的计划,白杨去到信义伯府时,应该碰到的是已经回府替他串好供的顾子穆,那样,哪怕他哥要查也没那么容易。

  现在可不就巧了,两条街相隔不远,两者之间的路程一盏茶的功夫都不用。

  江逸还在酒楼里与顾子穆侃侃而谈,畅想下一步计划的时候,就看见他哥推开雅间的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他手里的筷子停在空中,半张着嘴,漆黑的眼眸直愣愣盯着门口那芝兰玉树的身影,一时没想明白他哥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此处的。

  故傻傻地问了一句:“大哥你今天不是去城郊的慈心寺了吗?”

  “瑾和哥哥!”

  江慎还没回答,迷弟顾子穆惊喜的声音就让江逸很快回过神来,心中警铃大作。

  江慎朝顾子穆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走近,在江逸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怎么,你对我没去城郊很失望?”

  他问这话时语气不徐不疾,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除了最后的话音略有升高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不虞。

  不过江逸是什么人?跟他哥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立刻在脑海中把最近的事情过了一遍。

  嗯,四皇子的事他已经被皇帝舅舅罚了,应该不至于翻旧账。现在离申时也还早,应该还没人发现那封信,离家出走的事也不至于暴露。

  那会是什么事呢?

  难道是被他哥发现了自己书房里藏着的,那几本换成了《孟子》书皮的十八禁话本子?要不就是他哥书房卷缸里被他用颜文字狠狠“批注”了的那几幅墨宝被发现了?或者是前些天偷偷从百宝阁订了一把宝剑挂在大哥账上的事泄露了?

  短短一瞬间,江逸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可能,最后又觉得哪一件都不是。

  虽然不知道他哥为何会出现在这,隐约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江慎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江逸只好放弃了揣测。

  只愣了两秒钟他就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大哥,怎么会呢,我就算要失望那也是失望您今日没空教导弟弟,让我求知的道路少了一天明灯的照亮,实在是遗憾至极呀!”

  鬼听了都不信的谎言被他说得真诚无比,顾子穆在一旁佩服不已。

  明明方才提到他哥就怒目切齿,现在却能巧言如流,逸哥儿可真是能屈能伸,以后定是做大事的人。

  江逸又快速扫了一眼桌上,拿起一只空杯子给他哥倒了一杯茶,双手端着捧到江慎面前。

  不过江慎明显早已经免疫他的花言巧语了,对他刚刚的话那是半个字都不信,要真有他自己说的这么爱学习,哪至于现在还是一手比蒙童好不了多少的字。

  他淡定地接过茶杯,但并没有喝,而是把茶杯放在了桌上,侧头示意身后的侍从白杨。

  白杨会意地从怀里拿出那封信放到了江逸面前的桌上。

  这封信可是江逸亲笔所写,上面的字迹和里面的内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就被发现了,还到了他哥的手上,但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时再看江慎,他立刻读懂了他哥的表情,这是来者不善呀!

  既然已经暴露,他索性不装了。

  江逸双手抱胸,脸上已经自如切换成了今天谁来都不好使的表情。

  “没错,这就是对你安排的抗议,你少拿兄长的身份压我,爹都没有说要我去国子监,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擅自决定了!”

  江逸自认为理直气壮,岂料江慎根本没打算在这里跟他辩论由他做出送江逸去国子监上学决定的合理性。

  只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你是自己乖乖跟我回府,还是让我把你从这绑回去?”

  “哼,回就回!马车在哪?”江逸前一秒有多强硬这一秒就有多怂。

  没办法,他哥不爱废话,要是一个犹豫他说不定就要动手了,这里可没一个人能帮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这小矮个明显奈何不了他哥,还是先回家再徐徐图之好了。

  他江小爷主打一个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