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江逸见黄柏离开,估摸了一下报信和母亲赶过来所需的时间,飞速思考着怎么多拖延片刻。

  他一转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向父亲,想要博取同情。

  “父亲,您评评理,是不是不该罚这么重?”

  “咳咳,瑾和,我觉得逸哥儿说的不错,他不是还没跑就被你带回来了吗?念在逸哥儿是初犯,我看呀,就罚他禁足好了?”庆国公江靖看了眼长子,又看了看次子,左右为难。

  虽然他最初一听到报信的人说次子竟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就打定主意等把人找回来定要严惩不贷。

  可这人呐就是容易怜惜弱小,眼前这一幕谁弱小谁强横那是一目了然,次子还这么贴心,一进门就记得关心他,也不怪他心长偏。

  “父亲恐是忘记了,逸哥儿上回在宫里打架就说罚他禁足五日,可您和母亲第三日就许了他出门,这才多久他又再犯,怕就是罚得轻了记不住。”江慎不慌不忙地拿话堵庆国公。

  庆国公被长子这样点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上回的确是他心软,解了禁足。

  瞧着今日是保不住宝贝儿子了,出于无奈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家法是不是太重了点?要不就罚三,呃,二十戒尺如何?”

  “戒尺不是已经被他烧了吗?”江慎轻飘飘来了一句。

  江逸满怀希望看着他爹替他说话,然后越来越失望,见江慎还拿着这连敷衍都算不上的借口说事,气得大骂:“又不是只有一根戒尺,你院里不是多的是吗?”

  每回江逸去他哥的书房读书,不论他把戒尺藏到哪里,他哥都不会问,只会在下一次默默又拿出一根新的。

  江逸甚至怀疑他哥为了罚他专门收购了一家做戒尺的作坊。

  现在倒说起没有戒尺的话来了,虚伪!

  “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让人去取家法了,估摸着就快回来了。”

  江逸瞬间炸毛,还不用麻烦,人话否?

  他听到这话,哪还愿意在这坐以待毙,立即就要往门口溜去,打不过咱就跑。

  谁知刚走到书房门口就被他哥识破了打算。

  江慎的大长腿一步赶上,手一伸拎住了他衣服的后领,就这样把他像抓小鸡一样拎了回来。

  江逸只觉这抓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命运的后脖颈,天要亡我!

  他一边转身一边改变策略,笑着朝他哥讨好地说:“哥,咱再商量商量行不?”

  江慎放下他的衣领,一脸冷酷地回答:“你写信离家出走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要商量商量了?”

  得,这家伙软硬不吃。见这话行不通,江逸眼睛滴溜溜一转,又是一个主意。

  看来只能转移矛盾了!

  “爹爹,您瞧瞧大哥,您还在这里他就要喊打喊杀了,哪里把您放在眼里了?简直是大大的不孝!这要是将来他做了国公爷,哪还有儿子的活路呀!您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只是,还没等庆国公开口,门外江慎派去取家法的人来回禀了,人就捧着一根三指粗的木棒站在门口。

  江逸见他哥竟要动真格,想到这回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越想越伤心,越嚎越大声。

  “呜呜,我看呀,你就是看爹爹和娘亲这么喜爱我,心里嫉妒,才看我不顺眼。想着把我送去国子监,一个月回不来两次,你就可以离间我们之间的深厚的感情了!”

  江慎淡定地看着他边哭边数落,脸上的表情不见一丝裂痕变化。用一句话来说就是,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看看这个弟弟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

  就在江逸以为这次惨了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

  ******

  长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她跨过门槛,杏眸盯着长子疾声厉色道:“是谁要动逸哥儿?”

  “娘!”“夫人!”“母亲。”

  前两声是江逸和国公爷惊喜的呼叫,后一声是江慎似乎预料之中的淡然。

  长公主对着长子的行礼只抬了抬手,充分显示了她有多么生气。

  而江逸这回见到救兵来了,立刻止住了他那光打雷不下雨的嚎哭,蹭地一下躲到了长公主的后面。

  还不忘指着他哥大叫:“娘,就是他!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你这泼猴也知道怕了?”长公主见他做出这副胆小的模样,又好气又想笑,伸出手作势要打,到底没下得了手,只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背。

  江逸捂着嘴凑到长公主耳边,悄声说:“娘,我早就跟顾小六说好了,要是您派人去问,就把我的的行踪告诉您,绝不惹您担心。这不是您自己非要告诉大哥,看,惹出事来了吧?您是没瞧见,我刚刚差点小命不保!”

  长公主嗔了他一眼,这话里又是埋怨自己又是告状哥哥,合着全是别人的责任,他没有半点不是。

  这回见母亲来了,江慎全没了方才定要家法伺候的坚决。

  “既然母亲觉得不妥,那就暂且饶他这一回。”他边说边挥退了门外拿着家法的侍从。

  然后话锋一转,说起了刚刚江逸提到的那件事,“但国子监上学的事却不能再拖了,还请母亲替逸哥儿准备好行李,过几日待他参加完入学考试后,好搬去国子监号舍住。”

  “怎么还要去国子监?我不去!娘,我说的果然没错,他就是想要把我赶出去!”

  江逸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拒绝起来底气十足。

  可他哥看也没看他,只对着母亲劝说道:

  “逸哥儿自小在母亲身边,母亲舍不得也是常情,可他总是要长大的,现在还可以说是孩童,过几年就该娶妻生子了,难道还像现在这样?再说这国子监也不远,母亲要是想逸哥儿了,找个借口下了学派人去国子监接他回来就是。”

  庆国公也捋须附和道:“确是如此,逸哥儿也这么大了,瑾和在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已才名远扬了。”

  江逸被他爹这个对比给整无语了。

  这是能比的吗?整个京城像他江慎一样的天才能有几个?怎么着?你还想着你一家就出俩?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他一看连父亲都开始倒戈,只能将目光投向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不过这次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长公主点了点头,赞同道:“你大哥说的没错,你是该收收心了,我让樊嬷嬷替你准备国子监所需的物件,过几天你就去国子监上学。”

  长公主的话一锤定音,彻底断绝了江逸的后路。

  虽然肉眼可见的翻身无望,江逸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我哥当年不是就没上国子监吗?凭什么我就要上?”

  “你要是能让辛太傅同意亲自教导你,你也可以不去。”这下连长公主都看不过眼。

  这个傻儿子该不会以为得太傅亲自教导比在国子监上学要轻松吧。

  “那怎么其他兄弟也不用去?二叔家的江远,还有三弟江诚,他们跟我年龄相仿,也都没去!”江逸又扯来其他兄弟当挡箭牌。

  “远哥儿的外祖王大人致仕后便专心教导孙辈,远哥儿在王家有外祖指点自是用不着去国子监。”庆国公加入了劝说的队伍,耐心跟江逸解释。

  提到江诚这个庶子时他顿了顿,“至于诚哥儿,他确也到了年纪,我见他平日里功课亦不错,你既这么说…就让他跟逸哥儿一起去上学,有个伴也好,夫人看如何?”

  庆国公最后一句话是看着长公主询问的。

  长公主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躲开了丈夫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回道:“国公爷做主就好。”

  这么多年了,两个庶子庶女还是横在两人之间的隔阂,所以江靖几乎不在妻子面前提到他们,妻子虽心有芥蒂但并不苛待庶子庶女,也不用他提起来惹妻子不快,如若不是次子今次说起,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而江慎听到江逸提起江诚后,盯着他看了两眼,似是想弄清楚他到底是无意提起还是有意为之。

  三弟江诚心思不纯,为此他早就暗示过他离长乐院的人远点,就是怕弟弟单纯被人利用,受人撺掇才这么说。

  只能说,他高估他弟的心眼了。

  帮了江诚这件事还真的是无心插柳,他单纯就是见不得有人在岸上,想拉人下水而已。至于这对对方来说是不是求之不得,他哪考虑得了这么多。

  江逸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哥探究的目光,他还在绞尽脑汁想怎么再抢救一下呢。

  讲道理都行不通之后,江逸考虑自己是不是干脆就撒泼打滚,来一个发疯文学好了,于是想要张嘴说点什么。

  见他还想继续纠缠不清,他哥直接祭出杀手锏,冷声道:“你莫不是更想要尝尝家法?”

  行,你是封建家长,你牛行了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逸气呼呼地又闭上了嘴。

  最终这件事便以长公主、庆国公、和世子爷三人的一致同意,江逸反对无效、过几日就要老老实实去国子监上学为结束。

  离家出走计划未半,而中道崩阻,还差点获得一顿结实的棍棒伺候。

  江逸对他哥更加恨得牙痒痒了。心里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被他哥的小恩小惠收买就轻易原谅他这次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