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东宫与太后的寿康宫离得并不近, 江逸跟着寿康宫的太监穿过了一处正在修缮的宫殿,然后才来到东宫。

  到了东宫,江逸见到太子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虽说太子对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和爱护, 但他就是觉得太子哥哥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同,不过他只以为是太长时间没见, 并没有纠结过多。

  没等他拐弯抹角提起自己前两日的生辰, 太子就主动说到要把曾经许诺的那匹飞霜送给他。

  “你生辰那日在国子监没有回府, 这礼物便给你留着了。飞霜虽然温顺, 但你也需小心驾驭, 别太鲁莽。”

  江逸一听是要把飞霜送给他, 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太子哥哥放心, 我先在国子监的校场里练练,等与飞霜磨合熟悉了后再带它出去玩。”

  飞霜可是汗血宝马, 个头高大, 速度还奇快。江逸央求太子好几次都没能要来,太子此前借口他年龄太小, 驾驭不了这种高头大马,不愿意将飞霜送给他。

  “还是像个小孩子。”太子看他高兴地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当初见你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现在也这么高了。”

  江逸这半年身高窜上来不少,年初还只到太子肩膀处,现在已经与他只差半个头了, 太子有种看着自家孩子长这么大了既感慨又欣慰的感觉。

  太子夏奕泓也不过是二十几岁的青年, 但作为嫡长子,他自小被立为太子, 却又很早没了母亲,在宫中这样的环境长大,为了保护自己被迫早熟。

  有时候他由着江逸任性更像是对自己小时候的弥补。又因为江逸的母亲因他而亡,虽然江逸有名义上的母亲长公主在,但太子对他还是多了几分愧疚,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世免不了对他更加怜惜。

  江逸得了好处,也不再纠结刚见太子时那异样的感觉。更是在太子问起这次出行之事的时候,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太子也是配合,笑意盈盈地听他说话,时不时问上一两句捧场。

  他开开心心地在东宫待了许久,直到寿康宫的小太监来传话说长公主找他的时候才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环顾了一遍东宫。

  太子不明就里打趣道:“莫非是一匹飞霜你还不满意,这是还想从我宫里顺走点什么?”

  “我像是那种不知足的人嘛。”江逸不满地抱怨。

  他明明是担心以后再没有机会来东宫,多看两眼,怎么能把他想得这么不堪呢。

  “你小时候在东宫不都是看到什么就拿,哥哥也没有怪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太子笑笑,只当他长大了面皮薄。

  “您也说了是小时候,人总不能一直不长大。”江逸难为情地摸了摸脖子,低下了头。

  听太子说起从前,他确实有几分对小时候所作所为的不好意思。以前的他到东宫是真的自由得很,连吃带拿毫不客气,看上什么只打声招呼就拿走了。现在想来也就是太子人好,不然他也不敢这么放肆。

  “看来瑾和说的没错,到了国子监不到一年就能有此认识,这个决定还是瑾和做对了。”太子愿意护着江逸,但也对他的成长乐见其成。

  江逸自己倒没有被夸得分不清东南西北。江南一行,不管是在任城时的程府,还是在后来的安府,他见到的同龄人考虑问题都更成熟,能被父母兄长偏爱如他这样的少之又少,在加上对未来的那份紧迫感,他所说的要学着长大并不是在太子面前说的场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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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宴设在晚上,太后与长公主午后休息了一会儿,需要花时间重新梳洗穿戴。江逸在寿康宫等得百无聊赖,便被太后打发先去了设宴的御花园。

  此次宫宴皇帝很是重视,因此各处的布置和装饰都十分隆重,江逸一路过去所到之处都挂满了寓意吉祥的各式灯笼。

  御花园中设了赏月的露台,周围鲜花盆景围绕,月亮升起后应会十分美丽。

  但江逸却兴致不高。

  今天除了后宫妃嫔,还有宗亲外戚,人数众多。这种团圆时刻,他更想与父母兄长在一处吃饭赏月,因为也不知下一次中秋节他们还能否在一块儿。

  这种场合的座位自然不是可以随便坐的,到了宫宴处,江逸就被太监引导着入座。

  原本他应该与父母一起坐在英国公一家的旁边,江逸都见到老熟人范思贤了。但太监并没有把他引到那里,而是一路带着他坐到了离主位最近的一处座位。

  江逸被惊到了,我怎么跟太子哥哥坐到了一起?

  宫宴上太后与帝后坐在主位,后宫妃嫔坐在一侧,太子领诸位皇子坐另一侧,后面才是亲王和其他人。

  而他现在坐的这里离主位只空了一个位子,显然他是被安排到了皇子这一排坐着,空着的那个位子不用想肯定就是太子的了。

  他疑惑地看向小太监,“我坐这里?”

  小太监没有解释太多,估计他是听命行事也解释不了,只答道:“是李公公吩咐奴才,公子您来了就领到此处入座。”

  江逸猜李公公指的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李兴,既然是他安排的那肯定不会是走错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他还是先一头雾水地坐了下来。

  或许太子哥哥来了后可以问一问,他心里如此想着。

  不过太子还没来,四皇子却先来了。

  他一来就看到了江逸坐在原本应该二皇子坐的位子上。

  立刻两眼冒火的盯着他,“你怎能坐在这里?”

  又不是我想坐,江逸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他还不喜欢这位子呢,对着景元帝和皇后的脸,旁边除了太子全是讨人厌的皇子,饭都要吃不下了。

  但在四皇子的无礼质疑下,他不由得想要气一气他,于是也不解释,只抬起下巴高傲地说:“我想坐哪里你管得着吗?”

  四皇子身为皇子,生母又是最尊贵的皇后,从来都是被捧着长大的。只有江逸,屡屡让他受挫,这半年多江逸没出现,他似乎已经忘记在江逸那吃过的亏。见江逸态度如此嚣张,就要上前去把他拽开。

  这种时候就是他想这么干,身边的太监也不能由着他,赶紧跪的跪拦的拦,生怕两人闹起来。

  江逸不是自己乱坐,而是被太监带过来的,他只要不主动动手,自然不怕,所以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惹得四皇子更气,但他被太监拦着过不来,气得朝身边一个小太监猛踢了过去。

  江逸见状眉头紧皱,正准备起身叫住他,就看到后面来了一人制止了四皇子的无能狂怒,看清来人后他也就没有起身。

  来人是二皇子豫郡王,二皇子乃宫中四妃之一的容妃所出,比太子小几岁,及冠不久就被封为郡王。

  他比江逸大了不少,平日里两人无甚交集,江逸与两个年龄比他大的二皇子和三皇子都不熟。

  二皇子长相俊秀,看上去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在宫中不显山不露水,连他的八卦江逸都很少听到。

  “四弟,今日宫宴,莫要扰了大家的兴致,惹父皇不悦。”二皇子说起话来也是不紧不慢,但他劝四皇子的语气却很坚定。

  四皇子看起来也很听他的话,被他拦住后并没有继续无理取闹,而是委屈地向他告状,“二哥,江逸他坐了你的位子。”

  二皇子看了一眼江逸,然后笑道:“说什么胡话,这位子怎么坐是父皇定的,方才引座的太监已经告诉我,我的位子在那。”

  他边说边指着江逸旁边的位子。

  江逸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这位子安排就是把他安插了进来。其他皇子还是按照排序依次顺延,二皇子就坐在他的旁边。

  江逸在心里又把景元帝吐槽了一遍。到底是发了哪门子疯要把他安排在这么个尴尬的位子,等下所有皇子来了都要看他一遍。

  想了想他决定趁着人来的还不多,换个位子。

  他刚要站起身就听到二皇子说,“我听太子殿下唤你逸哥儿,我虚长几岁便也如此唤你了。逸哥儿你安心坐下就是,父皇有此安排自有原因。”

  江逸什么话也没说,刚有个起身的动作就被二皇子看破,虽然对方只是善意劝说,但他听着就是别扭,好像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

  这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大家眼睛都挺好,一来就都发现了江逸坐的位子特殊,但众人没有像四皇子一样咋咋呼呼。即便是来的年纪小的皇子,也因为知道江逸路来在宫里不一般,哪怕惊讶也没有问出声来。

  江逸见人越来越多,他再换位置也没地方换了,只好作罢。

  就在他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太子的到来让江逸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见他坐在旁边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太子哥哥,方才我一来小太监就把我带到了这里,也不知是谁给我安排的。”

  江逸只顾着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太子眼神凌厉地扫过四周,然后才笑着对他说:“自然是我跟父皇说的,这么久不见,想同你多说说话,今日瑾和又不在,我这个做哥哥就替他多照顾照顾你,只是忘记提前知会你了。怎么,坐我旁边不高兴吗?”

  “原来如此。怎么会呢,我也喜欢同太子哥哥坐一处,不过刚才四皇子殿下好像误会是我随意乱坐。”太子来了后江逸一下子有了底气。

  “哼,只会在太子哥哥面前告状。”四皇子虽然隔了点距离,但对自己的名字还是很敏感,即使没听清楚也能猜到江逸在说些什么。

  太子到来之后,众人行了礼重新落座,各处议论江逸的声音才平息了下去。二皇子则从头到尾都挂着淡淡的微笑,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