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在院中见到等他的卫珩时有些吃惊, 他从江南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见过卫珩。

  不是他忘记去看他,而是得知卫珩在为了秋试埋头苦学后,江逸就没有再去打扰他。

  两人此前除了江逸有事会去太学找他, 卫珩只有母亲生病那次来主动找过江逸。

  现下再次见到,发现卫珩相较以前, 沉稳内敛了许多。以前的他虽然因为要替母亲分担生活的重担, 行事比同龄人显得成熟, 但与江逸相交的过程中仍然会不时流露出少年人的天性, 而现在的卫珩看起来已经没有了那份天真。

  江逸对卫珩的才学很有信心, 几次相交下来对他的性格也颇为了解, 知道他无事一般不会找来。因此见卫珩出现,第一想法就是以为他又遇到了难处。

  这可是自己潜力巨大的投资对象, 江逸立刻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关心地上前问道:“我听闻你在专心准备秋试, 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紧要之事?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千万别影响了你的科考,我可等着你的喜讯呢。”

  “借你吉言。”卫珩没有因为江逸的话感到压力, 提起秋试,眼中有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卫珩是在自己难得的空闲时间里来找江逸,也不拐弯抹角,立刻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今日是为了你们的事而来。”

  “我们?我们什么事?”江逸有点摸不着头脑。

  “听闻你正在找能写话本之人?”

  “连你都知道了?”江逸只是惊讶,并没有问卫珩是怎么知道的。

  他因为在外面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跟陈熙几人一起把他们以前收到的投稿全捋了一遍, 就为了看一看国子监当中能否发现点人才, 然后还大张旗鼓地搞了个征集活动,他的这个阵仗不小, 卫珩能听说再正常不过。

  “你若是尚未找到合适的,我这有一个人,你看是否可以。”

  卫珩说得很轻巧,但江逸知道,他既然能找他说这事,应该是自己先考虑过,定是觉得十分合适。

  “可不可以你都先介绍给我瞧瞧,我最近实在找不到了。”江逸见是来替他解决困难的,忙不迭地先应了下来。

  他当初想得简单,但是真找起来才发现,现在流行的话本要么是异志类的,要么是谈情说爱的,或者干脆就是过于露骨的艳情类。

  有名的那些话本作者也全是写的这些类型。这些作者有落魄文人,也有学识不错的正经读书人的马甲,这些文人其他相同点很少,但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恃才傲物。

  这样的人要么只写自己想写的的,要么只写市场想看的,对于江逸的定制要求全都不屑一顾,哪怕江逸愿意多花钱都不行。

  所以现在其他版块都差不多了,就这个他原以为最容易搞定的地方出了问题。

  江逸这几天都已经在考虑实在不行就自己上了。

  “是我没上太学之前的一个同窗,他不似一般学子读书读得古板,他时常有些异想天开的主意,读书时夫子对他很是头痛,我读过他写的一些话本故事,还颇为有趣,只是不知道是否符合你的要求。”

  卫珩虽说是来推荐人的,但生怕自己的推荐给江逸造成困扰,介绍得十分详细。

  “甭管符不符合,先见过再说。”江逸都着急地要自己上了,那还顾得上这么多,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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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他得了卫珩的介绍,第二日下午就趁着是他拿手的算学课,假意身体不适请假去医馆休息,又溜了出去。

  他算学考试从来都是第一名,博士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知道他身体一点事儿也没有,但还是准了他的假。

  陈熙也被他以需要人陪同去医馆的名义拐了出来。

  医馆那边想要人做点伪证倒是容易,两人再次利用这机会出了国子监。

  这回事情还挺顺利,卫珩介绍的这位同窗江逸见了,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此人比卫珩年龄大一些,读了许久的书但就是卡在考试上,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秀才。

  他确实去卫珩所说并不古板,跟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比起来想象力挺丰富。江逸看了两篇他写的故事,不论是对故事情节还是其他都很满意,不过他最满意的还是他那朴素的遣词造句。

  最后在江逸的金钱攻势下,这人顺利应下了这份工作。

  其他人的进展也都在按部就班进行中,最终,他们在月考前赶上了报纸的发售,并收获了众学子预料之外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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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理解江逸的成功,待江逸月底学假出来,还没上马车就见到秦时止戈在国子监外等他。

  江逸还以为他们都是来保护他的,忙制止住了两人的跟随,“我回国公府就不需要你们陪同了,待会儿要是遇到大哥就不好了。”

  江慎到现在为止还是将这两人视为韩嘉言留在京城监视国公府的棋子,碰到都会把他们赶走。

  “小少爷,世子爷有东西让我们交给你。”秦时解释自己此次又是受韩嘉言之命,给江逸送东西来了。

  说完就交给了江逸一封信,还有一个三指宽的玉牌,看起来像是令牌一样的一个东西。

  江逸看秦时没有多做解释,猜测韩嘉言信里说了,便选择了先看信。

  在马车上看完后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秦时两人收到江逸托人带的信后便开始替他跑腿,对于江逸在做的事情自然知道不少。两人一商量,这江公子的事世子爷有交代,必须一五一十报告。现在江公子像是遇到了经济困难,怎么能够不说呢。

  于是江逸缺钱办报纸,还四处拉赞助的事情便传到了韩嘉言父子的耳中。

  定南王父子听说江逸这么可怜,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儿。干脆让护卫把定南王府京城别府的令牌交给了江逸。

  这令牌不只能调动王府所有人,并且还能支取王府在京城的所有钱财。

  韩嘉言甚至还特地在信中告诉江逸,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拿,或是府中没有的便告诉他,他叫人从南地给他运过去,让他不必替王府省钱。

  江逸看着自己手上的令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还是交回到了秦时的手中,“子斐哥哥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放我这我怕容易丢了,要不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秦时和止戈两人是在江逸的要求下上了国公府的马车,秦时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起身跪下,“小少爷就别为难小人了,这是世子爷的吩咐,小的若是接了这令牌,世子爷哪还容得下我们。”

  车厢坐了他们两个大男子本就不宽敞,他们还都跪了下来,就更加拥挤了。

  江逸听他这么说也知道劝不动,只能让他们站起来,想着自己还是回去回信给韩嘉言解释清楚,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实在没勇气理直气壮地占为己有。

  江逸一边把令牌收了起来一边抱怨,“我的事情你们也不至于事无巨细都要上报。”

  说完瞪了一眼秦时两人,有着些许责怪。

  秦时尴尬一笑,这位少爷是真不知道他家世子爷对他有多关心,所有有关江逸的消息全是用的飞鸽传书,生怕晚了错过什么。不然这回的指示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到了回府前,秦时和止戈便下了马车,临走之前秦时还不忘提醒江逸,若是要支取定南王府的那些银钱,只需跟他说一声就好,他会去找账房支取。

  江逸拿了令牌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藏了起来,生怕被江慎发现,然后又急急忙忙给韩嘉言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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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假之时江逸也没有闲着,还去了一趟墨韵轩向周三公子了解一下广告的效果。

  他没想到从墨韵轩出来会碰到熟人。

  他是在路过一家酒楼时见到的坐在二楼的关若归的,看第一眼时江逸愣了一下,只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一时没有想起来。

  等到马车出去了十来米远才猛然想起来是谁。

  他上酒楼去找的时候只见关若归一脸冷淡地坐在桌前,但并无惊讶之色,显然方才他比江逸更早认出来对方。

  “关兄来了京城怎么也不说一声?”江逸惊喜地同他打招呼,“上回说好去大明湖游玩,谁知中途出了点事,没能赴约,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实在是有缘!”

  关若归听江逸这样说,皱眉看着他的脸,似乎是在思考江逸的话是真是假。

  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江逸惊喜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有了一点表情。

  “我以为你跟那些富家子弟一样不愿跟我这种武夫来往,我去国子监找了你,可他们说并没有乔逸这个人。”

  关若归当初能做出绑架江逸那种事就表明他心里没有太多弯弯绕绕,果然说起话来也是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愣愣地盯着江逸就质问起来。

  江逸没想到关若归会这样问,只好干笑了两声缓解尴尬,然后就把锅甩给了大哥。

  “我当时随兄长外出,他有公事在身,不宜暴露身份,只得起了个假名,实在对不住。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江逸。”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了。”关若归听了这个理由丝毫没有怀疑真实性,立刻变了脸,露出了笑容。

  江逸见安抚住了他,连忙坐下问起来关若归来京的目的。

  在听说关若归是被府学推荐到太学来上学时,江逸再一次感叹他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怪物。明明功夫已经出类拔萃,却还要能文能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