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戚醒来就看见游绥站在窗边，布帘拉开露出外边阴沉的天色。
他笑了笑：“起这么早？”
“七点了。”游绥转过身，“昨晚半夜下了雨，不过看情况并没有结束。”
“可能今天还要下。”姜戚想到后半段梦，难怪自己不舒服，原来真下雨了。
他想到昨晚梦里的巨兽，某些部分跟那晚楼梯的影子相似。
可如果是现实，游绥应该也会看见才对。
想到这里姜戚看向游绥，后者察觉到异样问：“怎么了？”
对方并不像看到过怪物的样子，姜戚摇头：“没事。”
应该只有雨是现实。
*
收拾好后俩人来到餐厅，原本拥挤的厨房因为没了大半人，又变得空旷。
顾思宇正埋头苦吃，徐八刀散漫调侃：“小朋友，吃太快对身体不好。”
“不用你管！”顾思宇抬起头瞪了他一眼，抬起头才发现其他人的到来。
他连忙起身：“姜老师，你早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姜戚：“都行。”
“好。”顾思宇转身离开，徐八刀并未尴尬，反而告起了状：“你这小朋友这么恨我，到时候不会给我使绊子吧？”
姜戚语气淡淡：“要想害你，昨天他就可以在分餐前做跟你一样的事了。”
气氛有些尴尬，李水笙开口缓解：“说到食材，昨天阻拦玛丽进厨房顾思宇出力最多，手还被玛丽咬了两口。我看NPC那么恨，还以为徽章会先给他。”
李水笙刻意用轻松的语气提起：“而且他昨晚反应大得吓人，那些盘子也都是他丢的，想不到他还挺凶的。”
姜戚想起昨晚回来顾思宇拼命将袖子往下扯的样子：“是嘛？”
徐八刀见状插话：“你看他之前都被他哥护着毫无成长，现在就剩他一人还懂得自我保护了。”
“说到底他哥就不该护着他，还好退出游戏了。”
“意思是我该谢谢你？”顾思宇将早餐轻放到姜戚面前，声音低沉，看得出他心情并不好。
徐八刀挑衅笑道：“难道不是？”
“你……”
“啦啦啦~三位大厨……”玛丽唱着歌走进厨房，笑容却在看见姜戚的一刹那凝固，“你怎么在这？”
姜戚回以同样的语气：“我不在这应该在哪？”
“哼，都是运气。”玛丽没再搭理他，自己去厨房拿了把刀对着门框比划了下头顶，随后划下痕迹。
她退后几步满意观察道：“玛丽马上就要长高了。”
划痕上方还有一道旧痕，应该是之前家人给她划下的。
联想到之前的日记，姜戚反应过来上面那条线就是玛丽妈妈想要她达到的“完美身高”。
可爱莲已经死了，而玛丽讨厌被管教，为什么在对比身高的时候却这么高兴？
除非……这身高代表的是别的东西。
姜戚把桌上的餐盘端到一旁：“玛丽，完成你的家政作业。”
玛丽睥了眼：“不洗，你没资格管我的作业。”
姜戚微微挑眉，他确信自己还能以安排表的条件约束玛丽，然而对方依旧拒绝了他。
玛丽冷哼一声，随便拿片吐司就出门了，而时间还没到八点。
玛丽叛逆的行为已经透露出信她已经不完全受安排表掌控了。
李水笙有些惊讶：“你的个人成就已经完全没用了吗？”
“或许。”姜戚若有所思，“昨晚玛丽妈妈出现了，虽然没看清脸，不过她的装扮和全家福的很像。”
“你又看窗外了？”
“不，她可以自己开启窗户，玛丽说的那句话只是心理暗示。”姜戚简单描述了昨晚的场景，几人听后脸色都不太好，这次NPC能因为桌子被吓走，但下次就不一定了。
“为什么她会怕那张桌子？”
“关于这点，我想跟童谣也有关系，你们还记得童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玛丽吃完擦擦嘴，妈妈做得真好吃。”
“没错，就是这句。”姜戚肯定道，“听上去似乎是妈妈做饭很好吃，但是联系到玛丽妈妈的死亡，或许是另一层意思。”
李水笙默念了几遍，脸色微变：“意思是……妈妈被做得很好吃？”
姜戚点头肯定：“以玛丽的身形是没有办法杀掉妈妈并烹饪的，这句话说明在这个故事里还存在第三个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隐藏boss。”
“是鹿。”顾思宇反应过来，“是那头被神化的鹿。”
“应该不是鹿，之前他们家不是没有出现过鹿吗？”李水笙说，“他们吃了那么多违法动物，怨灵报应不会少，或许是其他动物怨灵。”
姜戚说：“不，就是那头鹿，玛丽家的走廊尽头有只鹿头。”
徐八刀面色微沉：“你居然看见过？”
姜戚笑笑不置可否：“总之昨晚发生的事印证了我的猜想，爱莲害怕那头鹿，如果我们能将鹿身拼齐的话说不定今天能抵挡200%的危险。”
“可剩下的部分在哪儿？不是说全被拍卖了吗？”
“这些我知道在哪儿，其他我能自己解决，但关于鹿尾我需要大家的帮助。”姜戚提起了拍卖会的话筒，除顾思宇外其余人在听到竞拍会后都很为难。
徐八刀不赞同：“太危险了，竞拍会场这么大，我们不是游神，一旦犯错到时候根本逃不掉。”
“如果混淆视线，让他们分不清攻击目标就行了。”姜戚将初步计划说出。
一名客人三个侍者，打扮成侍者更容易接近话筒，到时候利用相同的侍者服装混入人群，最后将物品传给客人，让他先行离开。
姜戚：“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当客人。”
徐八刀并不信任他：“这计划死亡几率太大，我为什么非得帮你？”
“这不仅在帮我，也是在帮你们。”姜戚语气淡然，“梦里追杀你们的动物应该离你们很近了吧？”
徐八刀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你都没做梦，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毕竟我们做的事情本质与之前爱莲的无差，既然她会遭到报应按理来说我们也会，而且我没记错，这是个红色副本。你们之前进入红色副本也只有一个boss危险吗？”
“这只是你的猜测。”
“你可以选择不信。”姜戚说，“鹿在这些动物的能力显然不同，如果我们能拼凑出鹿的完整身躯，说不定也能跟它谈条件放过玩”
“跟boss谈条件？”李水笙觉得这个想法实在疯狂，但凡多进入几个副本都说不出这种猜想。
顾思宇见状解释：“副本boss多数是失去理智，玛丽这种带剧情的boss还好，但像这种无剧情的隐藏boss基本都是以屠杀为乐。”
“它没有剧情吗？”姜戚问。
众人沉默，这么说来这只鹿也有剧情和任务。
比如神鹿的故事、比如帮它拼凑出完整的身躯。
然而这些都只是姜戚的猜测，并不是由系统发布出来的任务。
听上去，很不靠谱。
顾思宇不管什么后果，他都选择相信姜戚：“我当侍者。”
“我也当侍者。”李水笙咬咬牙，也决定拼一把，由于人数大量死亡他们其他存活方式都无法使用。
反正这个新人运气很好，说不定真得能成功。
徐八刀并未表态，他觉得三人死掉自己直接活到最后一个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计划成功必须要四人，只要有一个不同意，我都不会实施。”姜戚看向徐八刀，“我不会拿任何一个好人的生命冒险。”
徐八刀被看得有些心惊，他并不为对方的语言而震撼，而是惊讶于姜戚看着自己的眼神。
仿佛不参加行动的他，已经被姜戚决定好生死。
差点忘了，姜戚现在有权把握所有的食材，只要他想徐八刀一定会死在前面。
徐八刀咬咬牙，妥协道：“我参加，但我要当侍者。”他并不觉得客人毫无危险，相反侍者因为服装相同危险性会降低很多。
姜戚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笑道：“当然可以。”
确认参加后几人又将具体内容完善后一起出了门。
因为监管者的原因，几人得分坐两台车，期间徐八刀对姜戚的分组提出异议。
徐八刀问：“你和顾思宇坐一起是不是想密谋陷害我？”
顾思宇白了他一眼：“我不想跟你坐。”
“那你可以跟我一组。”徐八刀指向姜戚，后者挑眉：“你确定？”
俩人加上监管者总共有四人，这个时代的车根本坐不下。
徐八刀无力反驳，最终疑神疑鬼上了车。
上车没多久，姜戚问：“商城有没有可以引燃木材且面积巨大的道具？”
顾思宇不解，但还是翻找后告诉他：“有。”
“积分够吗？”
“够，姜老师你要用来干什么？”
姜戚感受到游绥视线，轻咳一声：“有些事需要你伪装成侍者去做。”
之后顾思宇听完了整个计划，震惊不已。
*
竞拍会场几人以乘客身份进入后，三人按照姜戚绘制的地图前往员工更衣室。
早上在拿到这张地图时，李水笙颇为惊讶：“这是哪来的？”
“秘密。”姜戚看了眼游绥，这都要归功于昨天游神被追杀，期间他把方舟大部分地方都走了一遍，对于内部结构掌握完全。
虽然游绥觉得将之公之于众也没什么，但姜戚还是选择了隐瞒。
进入会场后时间就紧急了起来，因为竞拍会一旦开始，为了守好拍卖物品台周围必定守卫森严。
只有一开场主持人还没上升降台前，守卫也忙着赶去舞台周围的时候，才有机会抢走话筒。
“主持人出现了，他没带话筒。”已经换装好的李水笙慢慢移到顾思宇的位置，他们俩人负责紧盯主持人动态，而徐八刀负责在外盯好守卫，确保他们能在最安全的情况下偷到话筒。
然而他们一直在后台等到人员清空，主持人也没拿出话筒。
顾思宇开始着急起来，他还有其余的任务，如果没办法让李水笙先偷到转移视线的话，之后的计划也会全部失败。
终于在还剩十分钟时，主持人看向他俩：“喂，你去给我倒杯蜂蜜水。”
顾思宇向前一步：“好的，我现在就去。”
“我说的是她，这个身材火辣的小姐。”主持人强调了一遍，“你去倒，水要温的，美女倒的水会更甜一点。”
“好的，没问题。”被调戏的李水笙不动声色拦住顾思宇，小声说，“我速去速回，你别轻举妄动。”
抢话筒的主力军离去，后台只剩下顾思宇和主持人二人。
主持人摘下面具露出深邃的五官，他嘴角带笑：“你看上去很紧张。”
顾思宇故作镇定：“我没有。”
“我之前并未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顾思宇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连忙低下头掩饰异样：“是的。”
“难怪，你身上的味道还很单纯。”主持人说着深吸一口，“啊……是我喜欢的味道。”
对方的话意义不明，顾思宇也不好回应，只是催促到：“还有八分钟就要上台了，你还不准备吗？”
“不急，我上台不需要准备什么。”主持人走到一旁将门关上了。
顾思宇瞪大眼睛：“您不用上台吗？”
“等会儿我从升降台上去。”主持人想他走了几步，“你知不知道最近在竞拍会很火的那头神鹿？”
对方直接点明主题，让顾思宇心头一惊，难道对方已经看出来了？
“知、知道。”
主持人将外套稍稍打开：“其实我这也有神鹿的一部分，你想不想看？只要摸一摸就有机会成为方舟的乘客。”
顾思宇睁大眼睛：“真的吗？”NPC居然这么好心让他看？
“当然了，你看……”主持人将话筒从外套内层口袋拿了出来，拳头大小的白色绒毛下有个手指长短的棍把——这就是被改造过的鹿尾话筒。
顾思宇下意识走过去，主持人将话筒往身后一藏：“这么珍贵的东西可不能随便摸，你得先让我满意才行。”
“怎么满意？”顾思宇不明白自己一个“新人”能有什么和主持人交易的。
“三分钟内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如果做得好就……”
左侧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顾思宇才发现门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反锁了。
“叩叩。”
是李水笙！
顾思宇脸上一喜，连忙过去开锁，毕竟凭他现在的能力就算抢到了话筒也争取不了那么多的时间带出去。
然而他才刚碰到门锁，主持人的手覆上来，见顾思宇躲开后语气很不满：“开门干什么？你不想摸鹿尾了？”
我去。
顾思宇这才明白过来NPC刚刚说的是什么，连忙将门打开。
外面李水笙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将盘子凑过去：“您的蜂蜜水。”
主持人面色一黑，冷淡接过蜂蜜水喝完：“你可以出去了。”
李水笙见顾思宇躲在她身后，有些不解：“不需要我了吗？”
“不需……”主持人只觉得头有些晕，脚步不稳趔趄了几下，手里的话筒也掉落在地。
李水笙弯腰捡起：“好的，既然您不需要，我就先离开了。”
说完她眼神示意顾思宇，后者愣了一下：“他怎么了？”
“商城的小道具，你去把他绑好别提前发出预警，我先走了。”
等李水笙走后，主持人已经完全软瘫在梳妆台上了：“你们……是混进来的……”
顾思宇慢慢走过去，神色逐渐归为平淡：“我最讨厌肮脏的东西。”
“你的内心和身体都肮脏到了极致，该好好净化一下了。”
……
大厅灯光全部熄灭，只有舞台落着一束顶光，那是主持人的位置。
以往比主持人先到的是他的声音，可这次却只听到“咯哒咯哒”生锈的齿轮音。
异样的场景让常客们隐约感到不妙，直到那张熟悉的脸缓缓露出。
主持人被赤身绑在凳子上，只有大腿处盖了块白布，然而从血迹蔓延出来的位置还是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会场内的人被眼前一幕刺激到开始骚乱，姜戚坐在后排微微挑眉：“原来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游绥问：“你怎么知道是他做的？”
“猜的。”
因为这场变故人群中开始有侍者进来维持秩序，其中一位侍者走过来扶住姜戚的手：“先生请往这边走。”
姜戚感受到自己手心的物品，微微笑道：“谢谢。”
女侍者语气温柔：“不客气。”
姜戚将东西揣进风衣，面色平静走出大厅，谁知才走到走廊就被守卫拦下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需要对你进行检查。”
姜戚微微挑眉，扫视了一下面前的五名守卫，所有守卫都手持电棍做好防御状态，只有中间那名守卫手持机器，上面的屏幕侧贴大腿看不清，只能看到裤子上闪烁的红点。
这种场面，他倒是在电视上看过不少。
果然主持人不可能对自己的话筒彻底放心，在上面安装了追踪系统。
虽然不清楚在没有主持人参与的情况下，这群人是怎么发现追踪系统并找到他的。不过此时他并不能反应过大，只是……
他看了眼游绥，慢慢收回视线：“当然可以，你检查吧。”
守卫见他那么配合，又是佩戴人类徽章，不由带上歉意：“不好意思，麻烦跟我们去隔壁房间，如果是误会我们会给你补偿的。”
“没关系，以前在乡下我最喜欢的就是漫山遍野的跑。”
“嗯？”
守卫没反应过来两句话有什么联系，只见姜戚一转身朝守卫空处钻出，眨眼间就甩开几人十几米距离。
“糟糕，快追！”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俩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守卫连忙召集那个方向的队友注意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去向。
*
几名侍者都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穿上不显眼的黑色风衣朝约定地点走去。
在进入前他们特地在门口观察过，今天穿黑色风衣进入的有五六十名客人，黑色衣物的款式都不会差太多，混在里面不会太突兀。
然而李水笙和徐八刀到场后，发现其余人都没来。
李水笙脸色有点难看：“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徐八刀：“很有可能，不如我们先出去，等到家看结果。”
“到家也没食材，我们已经没钱了，现在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李水笙说着要走出去。
徐八刀拉住她：“你要想出去看情况，别穿这身衣服。”万一引起怀疑，他也没法逃走，毕竟他之前解决几个NPC的时候被看到了脸。
李水笙白了一眼，将风衣脱下丢给了他：“我当初就不该信你。”
徐八刀将衣服捡起塞到架子后：“我也不是不讲道德，你要是回来还可以来这拿……”
这里是出口的必经大厅，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去都得来这。
北门似乎有密密匝匝的动静，李水笙换到南门：“我得走了。”
话音刚落南门被推开，顾思宇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见到徐八刀等人愣住了：“怎么只有你们？”
徐八刀挑眉：“你也没看见？看来他是真出事了。”
顾思宇闻言愤怒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闭上你的嘴巴！”
徐八刀一拳击倒他：“我只是不能虐杀玩家，不代表你也可以骑在我头上。”
“你！”顾思宇嘴角被打出血，他立起身想要还击却被李水笙制止：“别打了，真要担心现在出去看看情况，说不定能帮上忙。”
顾思宇握紧的拳紧攥了几次后最后慢慢松开：“好。”
“要出去可以，风衣脱下来。”说着，徐八刀动手将他的风衣扒了下来。
顾思宇期间一直冷冷看着他，没有吭声。
李水笙感受到了对方状态不对劲，连忙开口：“顾思宇，找姜戚要紧。”
听到姜戚的名字，顾思宇终于挪动了脚步跟着离开。
厅内只剩下徐八刀一个人，然而外面原本密布的脚步声响了很久却迟迟无人进来。
徐八刀觉得有些奇怪，准备朝北门走去，就听到大厅上方传来响亮的广播声。
“确认黑色风衣男子在厅内，与跟踪器位置重合。”
“目标具有攻击性，采取强制措施。”
徐八刀脸色一变，正准备逃离，下一秒北门打开，一排射击武器如密雨般朝他袭来。
【玩家徐八刀游戏失败，达成结局Bad End5：盗窃有罪】
【失败惩罚：扣除道具一件】
【玩家徐八刀退出游戏】
司文看着一旁虎视眈眈注视他的守卫，又看了眼地面。
因为这场骚动，被扒下的黑色风衣踩踏多次后变得凌乱不堪。
黑色的握把从口袋散落而出，隐约可以看到空心握把内闪着红色亮光。
“这应该算自作自受吧。”
【监管目标死亡，监管者司文退出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