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视线看过去，从屏风后走出了一位嘴角噙着笑，姿态矜贵的男人。
男人海藻般的卷发扎成马尾，更显贵族气质。
墨色长发，赤红瞳孔，让人第一时间联想到吸血鬼。
“我叫泊鹿，你应该就是那位跟我一样写了77号的选手吧。”
泊鹿慢慢走到姜戚面前，举起香槟杯：“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淡金色的液体在杯壁晃荡，姜戚通过酒杯回望泊鹿的眼睛。
又是熟悉的感觉，这种情况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姜戚不动声色：“我叫姜戚，刚刚关于救生船的事是在说笑，请您不要在意。”
“我并没有在说笑，我是认真的。”泊鹿淡淡扫了眼他身后的几人，“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如果眼前的人只是普通的VIP，姜戚肯定会拒绝。
但是泊鹿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姜戚抬眼问：“你会给出我选择77号油画的真正回答吗？”
泊鹿嘴角上扬，弧度更大：“当然。”
“好，我们换个地方聊。”
姜戚故意忽略其他人向他投来询问的视线，跟着泊鹿走出宴会厅。
一上甲板，泊鹿便问：“你为什么那么好奇我选择77号的理由？”
“理由我说不上来，只是有些在意。”姜戚说，“或许你见过77号油画吗？”
泊鹿摇头：“不，我没有，也正是如此，我才选择了77号。”
“比起那些被悬挂展览的人鱼，逃出展览命运的才更幸福，不是吗？”
泊鹿的语气平淡无波，却让姜戚有些在意：“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未必更幸福。”
泊鹿饶有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逃走的人鱼需要承担拯救其余同伴的命运，只会更辛苦。”
泊鹿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如果你这么想，我也开始好奇为什么你会选择77号？”
“因为他逃离了风暴的中心。”
“风暴？”
姜戚。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解释道：“你应该也看过那些画的摆放，无疑是将人鱼混杂成灾难的现场。”
“77号如果按照顺序摆放的话，将是那场风暴的中心。”
姜戚回想起被卷入风暴中心，甚至无法回到海面时的痛苦，眸中的恐慌难以掩盖。
姜戚闭上眼长呼一口气，随后睁眼道：“在危险来临之前逃离风暴才是幸福，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听你说完，我觉得自己的选择错了，77号未必是幸福的人鱼。”
泊鹿说：“我觉得他应该挺幸福的，毕竟能逃脱的人能力也不会太小，他应该能有自己的手段解救同伴。”
姜戚看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回答：“那些话的摆放，已经说明风暴依然存在，77号人鱼如果真的存在，恐怕也难以更改既定已成的事。”
泊鹿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凝望着姜戚。
此时最后一缕残阳正逐渐被海面边缘吞噬。
海面平静无浪，只有游轮推起朵朵水花，拍打船身的声音。
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打破这份平静，直到泊鹿轻笑一声：“虽然我们的理解不一样，但是同样选择77号也算是一种缘分。”
“你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跟我说。”
姜戚：“我没有愿望。”
“是吗？可你刚刚不还跟他们说希望有一艘救生船？”泊鹿说，“提前离开风暴的中心才是最妥当的，不是吗？”
泊鹿这番话就像他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一样。
姜戚眸色微沉：“风暴中心有那么好逃离吗？”
泊鹿浅笑：“普通人或许不行，但我说了我可以帮你。”
“你不是普通人？”
“你忘了，我是VIP。”泊鹿说，“是可以让你成为小部分人的角色。”
游轮上的救生船肯定是不够的，不然在最后的关头，想赎罪的副手不可能只让出了一个位置。
但是……
姜戚有一瞬间的动摇，如果船上的VIP能够在危难之前提前支取救生船呢？
说不定他真的能离开“人鱼号”，这样就不必再遭遇一次被海水淹没抛弃的感觉。
明明才是第一天，他就已经感受到所谓的选秀并没有那么简单。
通过考核是一方面，与此同时姜戚还得接受来自其他选手的恶意，甚至是杀意。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里欧人，没有什么精彩艳艳的绝活，等保证自己活到最后一天。
“我可以给你准备充分的食物和水，还可以给你一张航海地图。”
泊鹿的声音变得格外动听：“虽然我们离开里欧已经一个多月，但是往东有处离我们很近的城市，只要三天就能抵达。”
“你可以抵达城市后，换乘其他的交通工具，重回里欧。”
泊鹿的描述确实让姜戚很动心，但是他没有立刻答应。
相反对方过于主动，甚至提前制定好了计划让姜戚有些疑虑：“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在轮船上没有遇到过跟我这么契合的人。”泊鹿说，“我想让跟我相同的人获得幸福。”
“而且你的眼睛很漂亮，我很喜欢。”
姜戚在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还有些疑虑，但他竟然觉得泊鹿补充的那句话竟然有几分真心。
就像他经常受到这样的夸赞。
可是姜戚记得自己是个孤儿，出生前就没了爸爸，七岁又没了妈妈。
没有人会这么夸他。
奇怪的违和感让姜戚忍不住皱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复提醒他。
“还有什么疑问吗？”泊鹿见他皱眉问道。
“没有了，我考虑一下吧。”
姜戚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现在需要找个空闲的时间好好梳理一下。
泊鹿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感到难过，相反他脾气很好，点头回应：“无论你是否答应今晚都再来这里找我一趟吧。”
“毕竟如果你想要借着救生船离开的话，我也需要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姜戚扬眉：“你说得那么详细，我还以为你都准备好了。”
泊鹿：“只是在某一时候，我也想过离开这座游轮，因此提前造了个计划。”
“如果你答应的话我会很高兴，我的计划能够实现。”
“尽管离开的人不是你？”
“尽管离开的人不是我。”泊鹿嘴角噙着笑，“我还不能离开。”
姜戚感觉到对方似乎有些悲伤：“为什么？”
“因为我还没有听到人鱼赞歌。”
“赞歌？不是绝歌吗？”姜戚记得导演今天介绍的时候提到的似乎不是这个名字。
“哦，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反正都是歌。”
泊鹿视线越过姜戚的身后，不知看见什么：“总之今晚选手休息铃响之后，我会在甲板这里等你，记得给我答复。”
说着泊鹿就举着香槟杯返回宴会厅。
甲板上只留姜戚一人，此时天边的余光也已经被吞噬殆尽，游轮上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
明明是同一片海域，从此处向远望去，尽头皆是黑暗。
姜戚心想，此时就算是把人丢下去，恐怕也没人会发现得了。
他静静地看着夜色，眼眸中的情绪与黑暗融为一体。
思绪顺着漫无边际的黑色漂浮，似乎想从中找到一切怪异的源头。
他的记忆并不是因为遭遇了海难而模糊，而是被人篡改了。
当姜戚意识到这件事，无际的黑暗中闪过一缕光亮，但转瞬即逝。
“你是哪位选手？怎么会待在这里？”
身后传来陌生人的声音，姜戚回头发现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站在身后。
姜戚看到他所身穿的制服，很快明白眼前人的身份：“斯瑞船长。”
“你好啊。”斯瑞船长并不意外，眼前的人认出自己，“你应该是今天选中的新选手吧？没想到这么厉害，第一次竞选就能成为前十名。”
姜戚：“船长也在看选秀吗？”
斯瑞哈哈大笑：“当然了，选秀可是‘人鱼号’的重大事情，作为船长我当然也会看。”
看着眼前这位最后会死去的船长，姜戚觉得他当初或许是自杀，才会在死前留下遗愿。
如果是因为自杀，那么斯瑞死前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姜戚眸色微闪：“我对于选秀还有些疑惑，不太明白明明是选秀，不考才艺而是在看画。”
斯瑞收敛起笑容：“年轻人，你想从我这里打探到关于选秀的消息？”
“他们说只要合法合规，一切都可以。”姜戚坦然说，“之前就听说过，斯瑞船长有30多年驾驶游轮的经验，不仅心态稳当，观察细致，而且为人和善。”
“所以我想碰碰运气，不过船长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姜戚说的这些话，有一大半都是在瞎编。
斯瑞看出来了，但是没有揭穿，相反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虽然你说得很夸张，但不得不承认，这招对我很管用，那我就跟说点吧。”
“你们也知道，一切的选秀都是为了人鱼绝歌，而想要与人鱼合作，就得从各方面都跟它产生共鸣。”
“美丽的外表、善良的品性以及某种与人鱼之间默契且共振的磁场。”
“你们的看画就是在挑选最后一点。”
姜戚问：“那其他条件呢？”
“外表从最开始就已经挑选过了，至于善良的品性……”斯瑞拖长音调，“那是导演组该去思考的事。”
其实姜戚更不明白，为什么非得与人与产生共鸣。
这样的感觉不像是在挑选合奏祝福的选手，更像是献给人鱼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