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戚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发现的，甚至语气意外笃定。
加上她说自己了解江流，他有一瞬间觉得，或许陶梦琦当真连江流的真实身份是什么都知道。
只是跟她熟悉的是江流，而不是姜戚。
他不会蠢到随便被诈出真心话：“我的确知道点额外的消息，其实在副本开始前就拥有上一次轮回的记忆。”
“哦？你之前就知道斯瑞有问题？”
“不，不知道，相反在上一次轮回中，对方甚至愧疚自杀，所以刚开始我完全没怀疑他身为一个船长，对人鱼选秀了解这么深有问题。”
陶梦琦说：“这么说起来，或许他不是自杀，而是假死躲了起来，他有三十多年的驾驶经验，知道人鱼的弱点和许愿的方法也很合理。”
“或许是吧，只是我还有些疑问，等见了NPC才知道。”
斯瑞对人鱼的是事情这么了解，应该是在之前就有研究甚至见过人鱼，如果对方想要利用人鱼做什么，为什么非要等到这次的飓风？
在飓风来临前，斯瑞都还在作为船长正常驾驶，如果珍珠在他身上，泊鹿不可能找不到。
此时大家都在工作时间，俩人避开巡查队溜进了船长休息室。
休息室的门半掩着，半合的门缝里透出赤红的光芒，陶梦琦见状先一步踢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船长休息室比前十选手的宿舍还要窄，里面刚好摆下一张床和一个小柜子。
门边挂着的指挥电话垂落，长长的听筒因为刚刚开门的动作左右晃荡，不知道已经掉下来多久。
床铺整洁，被褥没有一丝褶皱。
刚刚透出的红光来源于床头的机器，姜戚认出这和之前他在驾驶舱看过的仪器一样。
只是画面比他看到的稍显粗糙，分布几乎都为简单的色块，整片海域有一大半都被圈为了红色，而游轮的标点正好在少部分绿色区域中。
从仪器中可以看到游轮的航线正巧避开了风暴中心，以最远的距离前往三角海域。
姜戚靠近检查仪器，发现里面并没有红色的珍珠。
“仪器不对。”陶梦琦说，“上面显示的湿度和风向数值不符合现在的情况。”
“你看的懂？”
“之前的工作有研究过。”陶梦琦说，“这个至少是四小时之前的数据。”
四小时之前，他们的游轮刚进入“饕餮”区域，还没抵达危险中心。
姜戚：“这应该是斯瑞那台陪了他三十多年的吉祥物。”
陶梦琦说：“运行那么久的机器早该出现问题了，他作为船长难道不知道吗？”
姜戚想，或许斯瑞刚开始的确不知道，毕竟船长多半还是在驾驶舱看新机器。
从航线上来看他的确是避开了飓风中心，只是有延迟的机器会影响船长的判断，如果在遭遇危险时，斯瑞恰好在休息室，通过出问题的机器下达了错误指令，导致整艘游轮陷入危机……
【人设船长斯瑞故事完成，副本纠正完成度70%。】
【请玩家姜戚再接再厉，找到更多关键线索。】
系统反应再次验证了姜戚的猜想，或许一开始时，斯瑞船长是想安全驶离飓风，只是因为机器导致判断错误，整艘轮船遭遇了危机。
也就在这时斯瑞遇到了泊鹿，通过许愿的方式得到了红色的珍珠。
可是之后呢？斯瑞什么时候许愿得到的珍珠，是在游轮被毁前还是之后，为什么他会反复回到游轮？为什么泊鹿不直接去找船长拿回宝物？
姜戚知道关键线索应当就是斯瑞许下的愿望，这个愿望束缚了泊鹿不能提前取走珍珠，也让船长到了最后关头需要藏起来。
“你在找什么？”陶梦琦见姜戚视线不对，也反应过来，“你觉得斯瑞拿了红色的珍珠？”
对方比姜戚想象中还要敏锐的多，次次都能将他的行为和没提起过的信息联系起来，这种默契让姜戚有些不适，总感觉再跟她待下去，自己的秘密都会被看穿。
姜戚转移话题：“他已经躲起来了，我们得在船体受损前找到他。”
“他肯定还在船上。”陶梦琦说，“但他既然能躲起来，就有信心不被其他人知道，游轮这么大，你准备怎么找？”
“我有办法，前提是……”姜戚看着她，“我需要几块木板和照明区域大的灯。”
“好。”陶梦琦没有多问，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玩家姜戚准备支开她使用技能吗？】
「你知道我要使用什么技能吗？」
【现今系统功能缺失，副本无法监测到玩家使用技能。】
这里的系统指的是蜃楼，而非678。
对方以隐晦的方式告诉姜戚，在这里使用技能不会被蜃楼发现。
「你让我带上她，意思是我在她面前用技能也没关系，对吗？」
【玩家姜戚可以相信她。】
「她是谁？为什么我能相信她？」
【该玩家名叫陶梦琦，性别女，年龄不详，进入游戏时间不详，技能不详。】
「什么叫不详？」
【玩家陶梦琦身份已被加密，无法搜索到更多内容。】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她的玩家身份，678你认识她，对吗？」
【系统678无法告知更多内容，需要升级到下一等级才可解锁。】
「是蜃楼不让，还是读取不出来？」
【系统678无法告知更多内容，需要升级到下一等级才可解锁。】
姜戚可以确定这个系统应该是从项链里衍生出的，所以才会是6开头的管理系统。
但这个管理系统似乎有等级限制，而现在的他还没办法得知更核心的内容。
系统认识陶梦琦，陶梦琦认识江流。
有没有可能，陶梦琦也见过付茹……
姜戚眸色微闪，准备等她过来问一问。
这件事情甚至比过副本更加重要。
“给你。”陶梦琦动作迅速，很快就带来了一个大灯，姜戚认出这是放在桅杆上的探照灯：“你去拆灯了？”
“从仓库拿的。”
“那木板……”
“马上。”陶梦琦说着侧身挤进船长休息室，一脚踩断床板。
她抬手扯掉床单，露出下面长短不一的木板，回过头问：“忘了问了，你要多大的木板？”
对方的行事作风让姜戚感觉颇为熟悉：“你认识付茹吗？”
“谁？”
姜戚觉得她应该只是没听清，重复了遍：“付茹，她应该跟江流经常待在一起。”
陶梦琦丢掉手中的床单：“没听过这个名字，也没见他身边有过什么女人。”
“没有？”姜戚皱眉，怎么可能没有？当时她跟江流一起离开的游戏。
陶梦琦问：“同读音的人我都没见过，你跟游绥不是认识？他应该也帮你找过吧？”
“不清楚，我没记忆。”姜戚取下几块短木块，随手给电灯做了个简易支架。
陶梦琦问：“不记得还要找，这个人是你在进游戏前就认识的？很重要吗？”
“重要。”姜戚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他提起电灯出门，“不过现在找船长也很重要。”
俩人来到了游轮甲板，此时“人鱼号”已经进入了危险区域。
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轮船内还有暖黄色的灯光，外面的探照灯不知是何原因，已经全部被取下。
哪怕此时海域中还有第二艘游轮，也没办法从远处察觉“人鱼号”的存在。
此时船帆已经被全部收起，哪怕站在外面，也能感受到整艘轮船有些许摇晃。
姜戚打开了手中的探照灯，密密麻麻的雨幕很快模糊了白色的亮光。
哪怕照明区域很大，却依旧很难覆盖到整艘轮船，要想最大程度查看游轮就得往高处去。
“我去吧。”陶梦琦拿出攀爬的道具手套，“你作为新手身体素质不如我。”
姜戚才刚刚抬头，对方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防备对方，只是摇头：“这是我的技能，只有我去才有用。”
“那道具给你，我在下面接你，万一你遇到危险直接跳下来，我肯定能接住你。”
对方的提议听上去荒谬又疯狂，姜戚却没有拒绝：“好，那就麻烦你了。”
他带着探照灯爬上桅杆，风雨中的桅杆比想象中要滑得多，黑夜中视线有限，哪怕他带着灯，却因为离得近，能看见的区域也很局限。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如果不是因为姜戚戴的手套是商城用的，恐怕早就被风给吹下去了。
风暴已经越来越大，可是“人鱼号”却没有再前行。
姜戚隐约猜到，游轮的引擎恐怕还是出了问题，没有动力的游轮在大海中与落入湍流的落叶无异。
姜戚也不再向上攀爬，在桅杆正中间的位置打开探照灯，灯头朝下，照亮了游轮前侧。
光亮照去的地方恍惚了几下，渐渐变得透明，与此同时姜戚脑海里传来搭建成功的通知。
【玩家姜戚成功建造可移动建筑74532号。】
【正在搜查建筑完好程度……】
【建筑74532号有12处损坏，其中底舱渗水严重，引擎损坏，右舷有三处……】
【技能权限不够，不足以跨区域修复，正在分析隐患问题，请建造者进行人为修缮。】
【建筑内存在三处生物隐患，分别为前端宴会处，后端淘汰选手区，以及选秀选手集合处。】
技能一一分析着眼前游轮的状况，姜戚才察觉玩家的任务做的并不顺利。
选手晚宴上的异化鱼人已经被玩家控制住，然而依旧有鱼人进入了船后舱的选手淘汰区，三四十个选手正在被异化的人鱼追逐，赶过去的几名玩家也遭受重伤。
前厅宴会大门紧锁，一具焦黑的人影穿梭在人群，尖叫、混乱、漆黑的人影胡乱撕咬着人类。
后续的场景姜戚已经来不及查看，他感受到了黑影身上熟悉的气息。
姜戚以最快的速度滑下桅杆，回到甲板，下方的陶梦琦也正在努力在风雨中稳定身型，见他下来忙问：“找到了吗？”
“暂时没有，异化鱼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多，”姜戚拿出地图，圈了处位置，“我们得先阻止暴动。”
“好，我现在过去。”陶梦琦接过地图转身离开，姜戚也迅速前往宴会厅。
前厅宴会正是之前他被关了很久的地方，姜戚记得之前并没有出现黑影。
在刚刚获取人鱼号信息的过程中，他发现这艘游轮被反复拆毁又重建无数次。
如果他猜测没错，在一次次回到风暴前夕的“人鱼号”都是被拆除后又被修复的轮船。
副本中的所有元素并没有刷新，而是利用某种力量把破旧的东西拼合在一起。
现在这种力量濒临破碎，因此游轮损坏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早，船上的不可控因素也越来越多。
如果再放任飓风摧毁游轮，或许在哪一次之后轮船将无法重新拼合，到时候副本的剧情乃至船上的玩家也将不复存在。
「修复游轮的力量就是泊鹿的珍珠，对吗？」
【信息不明确，请玩家姜戚详细描述斯瑞的愿望。】
斯瑞的许愿跟游轮有关，因此在游轮被损坏前，泊鹿都不能拿走宝物，不然整艘轮船都会崩塌。
因此只有在飓风摧毁游轮时，失去了轮船载体后泊鹿才可以拿回宝物，因为这时才可以确定斯瑞没有遵守约定。
「斯瑞许的愿望是——希望能救下“人鱼号”的乘客。」
所以只有在轮船摧毁，救生船都被带走后，斯瑞的背叛行为才能判定为没有遵守约定。
【恭喜玩家姜戚回答正确，剧情纠正完成度80%。】
【增加生存时间1小时，流水进入船舱时间变缓，异化鱼人陆地攻击速度变慢，请玩家加快完成任务。】
【现唤醒玩家意识28名，不足以达成强行联系蜃楼条件。】
姜戚正好抵达宴会门口，外面大门挂着把大锁，门后是焦急的撞击声。
他举起手中的照明灯砸向已经松动大半的银锁。
门锁脱落，宴会厅的人如沙丁鱼罐头朝外涌出，锐利的尖叫差点震碎他的耳膜。
姜戚逆着人群，朝里面那具极其显眼的黑影走去。
祂除了四肢看不出一点人形，整个眼睛通红，雪白的利齿上挂着几缕血肉，焦黑尖利的指甲胡乱飞舞，将周围跑动的人群全部挠了个遍。
人群中几乎大半人都受了伤，却无人死亡。
“sha——sha——”在祂抓向下一人前，姜戚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几乎下意识的，祂抬手反抗，划破了姜戚的手臂和脸颊。
鲜红的血液渗入焦黑的皮肤，原本失控的人影突然顿住，姜戚问：“是因为救了我们才变成这样的吗？”
焦黑的人影发出刺耳的声音，姜戚只能依稀从发音中拼凑出几个熟悉的字节：“船是……我的理智……”
在看到那条巨大的鱼尾时，姜戚就猜到他们能离开应该跟泊鹿有关。
只是在之后他就没见过泊鹿，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连维持人形都做不到了。
“珍珠……走……”
泊鹿似乎不知道吞下珍珠的人还会回到游轮上，用破碎的嗓子催促他离开。
“我会帮你取回珍珠的。”
“bu——”黑影似乎不愿再纠缠，突然用力一挣，冲出走廊，不见踪影。
虽然泊鹿没恢复人形，但现在理智恢复后应该暂时做不出屠杀乘客的事。
【玩家姜戚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取珍珠。」
*
优特看着毫无进展的任务表，开始焦急：“这后面也要检查吧？”
陆秋为难道：“这里面只是用来放货物增加船舱底部重量，如果漏水，里面会渗水出来的。”
“可是看一眼总没关系吧？万一只是还没渗过水位线呢？”
“不可能，我们都看过人鱼号的设计图。”陆秋摇头拒绝，“而且船长之前特意嘱咐过这里不允许打开。”
“特意嘱咐才奇怪吧？而且你们的船长也不是什么好……”
陆秋皱眉：“请乘客注意措辞，斯瑞船长是‘人鱼号’的父亲，没有人会比他更关心大”
优特亲眼见过斯瑞抛下人鱼号的乘客，自己乘坐快艇离去的画面，可是这些话并不能跟陆秋说，而且也不足以成为证据。
可是如果陆秋不开门，他也没办法进去，就算进去也没有工具修缮游轮。
“可是游轮明显还有问题，一定是有哪里漏修了啊……”
陆秋：“优特先生，我很感谢你在百忙之中辅助船组人员提前发现游轮的安全隐患，现在除去引擎无人检查外，其余都已修好，至于底舱……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打开的。”
“可……”
“陆副船长。”姜戚出现在昏暗的过道中，“游轮引擎出了问题，船长也联系不上，二副他们让我喊你上去。”
陆秋转身，发现是上次那个和善的青年：“引擎出了问题？为什么我的对讲机没有反应？”
姜戚凑近： “船上的联络设备也出现了问题。”
“我知道了。”陆秋没有多加怀疑，“谢谢你来通知我，我现在就上去，还有底舱的问题……”
“放心，我们也打不开门。”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会劝他离开。”
“好。”陆秋说完就匆忙离开，优特看着出现的姜戚，问：“你怎么来这里了？我看剧情完成度到80%，是找完关键线索了吗？”
“差不多，这里为什么就你一个人？”
“他们说修理很简单，一个人对接NPC就够了。”
“宴会那边还有情况，你先过去吧。”
“那这里……”
“我来检查。”
姜戚说着走到门边，刚刚的对话他也听到了，的确门缝一点水渍都没有，不可能漏水。
只是……
他直接抬脚踢门 ，厚重的铁门发出闷响。
优特一惊：“这个，得体能数值80以上才有可能踢开，不然我之前早就上脚了。”
“的确很硬。”不止是硬，姜戚能感觉到门后还有几层重物抵在门口。
优特说：“毕竟这里是进出搬运货物的唯一舱门，建厚点也很正常。”
“唯一的进出口？”姜戚挑眉，嘴角上扬，“那看来就是这里了。”
说着姜戚再次上脚，朝着之前踩的位置又踹了几脚。
“光靠蛮力是没用的……”优特走近点，想拉住他，却发现原本外凸的舱门中间瘪了进去。
姜戚转过头，无辜看向他：“好像还挺有用的。”
优特咽了咽口水，重新退了回去：“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