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本想嘲讽对方，即使将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再具有攻击性，也不可能光凭一句话就吞噬掉自己。
然而它就发现，这身体竟然真的随着对方的话语化作片片碎末，融进对方的掌心。
“不对，你这究竟是什么？”黑龙眼中充满了恐惧，“我的身体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因为你所站的区域，所有事物听我命令。”姜戚说着，便听到系统提示自己的灵念技能到达满级。
果然不是所有的技能都如创造技能一样，没有封顶。
姜戚暗叹，看着黑龙的身躯全部进入自己的身体。
脑中开始出现画面，他看见巨门后原本有一只巨大的兽，它头顶尖角，白色的毛发已经干枯打结，周围是被丢入的精神体，那些精神体也目光呆滞，随它一起趴着。
看上去它的精神也是强弩之末，却依旧没有□□神体的打算。
而最终他的生命随之一起消亡，稍微一点点星光消失在了镣铐之中。
失去捆绑的镣铐，一下垂到墙面，晃荡几下，发出铛铛的响声，空荡寂寥，无人问候。
此时从阴暗的角落爬出一只黑色的蜥蜴，他一点点爬上那些丧失意志的精神体重，开始一点点啃食，每啃食一些精神体他原本干黑的身躯就会变得发亮。
身躯也被这些血肉铸造一点点变大。
而当管理局送来另一批精神体时，他又会将身躯缩小，躲在角落里。
所有的精神体是通过单向传送器输送而来，黑色的蜥蜴无法通过传送器回去，只能不断地啃食着那些无法反抗的精神体。
最终他成了一条龙，也在意念上取代了之前的野兽，成为了新的兽王。
而在他啃食的精神体重将去搜寻到了曾经在幻想中见过的那头雪豹。
当他的指尖触及雪豹后，点点星光化作温暖的雪点，融进他的掌心。
*
“太好了，蜃楼计划已经通过初审了，如果当真能制造出替代地球的生活环境，我们就不用让后辈过上纯粹的机械生活了。”
画面中，付茹正穿着白大褂坐在实验室外与他人视频，而关于审核的消息，正是视频中的男人告诉他的，对面的人穿着正装，胸口挂着铭牌，写着“姜正刚”。
在两人聊天的过程中，不如手机的左下角还有一个q版的银发小人，小人眉心有颗红痣。
在二人交流时，他也坐在手机角落，露出开心的笑容。
付茹也跟着笑起来：“看来之后我也有的忙了。”
“这都是为了全人类。”姜正刚回道。
付茹叮嘱：“为了全人类，也要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说到吃饭，你这两天说自己吃不下东西，现在还是这样吗？”
“没错，还是这样刚好今天提交完了最后一组数据，明天我就去医院看看。”
姜正刚在屏幕那边不知道调整些什么，只听到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一会儿他回答：“我预约了明天的医院检查项目，也在陪伴系统定好时间，明天江流会提醒你的。”
话刚说完，步入手机左下角的小孩突然站起来，头上顶着个气泡，现出一行字幕。
［明天早上9点，爸爸会来接你去医院。］
“谢谢小流。”付茹用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的银发小孩，“多亏了你做的电子陪伴系统，不然好多事我都忙忘了。”
“就是知道你会忘，我才设计的呀，总之今天审批通过，我明天也有时间陪你去医院，到时候我们好好检查一下。”
“好，那我们明天见。”
画面停在手机视频挂断的那一刻，江琪看着屏幕对面那个丹凤眼，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
“原来我的爸爸长这个样子吗？”他轻声呢喃了句，场景就再次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在实验室外，付茹对着手机展示的那张报告单：“好消息我没有生病，是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早知道今天我就陪你一起去拿报告单了。”姜正刚眉目儒雅，眼中带笑，“我们终于要真正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付茹点头：“是啊，只是这样的话，恐怕我就没办法再继续参与蜃楼的项目了。”
姜正刚安慰：“没关系，现在蜃楼项目进展也很顺利，我们现在缺少的只有核心管理器了，只要能制造出足以支撑巨大的能量的管理器，就能利用同种手段制造出能量制造器，你们项目组之后也没有太多的事了。”
“那就好。”
随后画面再次一转，一条七彩的欧泊石项链戴在了付茹的脖子上，此时她的肚子微微隆起。
付茹摸着项链，神情温柔：“怎么在这时候送项链给我。”
“蜃楼计划已经到了中后期，如果到时候成功，我们都会是第一批进去的人，作为管理者总得有一些特权。”姜正刚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爱意，“你的预产期是10月，欧泊石是10月的诞生石，也代表着好运和希望。”
付茹闻言又摸了摸项链：“这是块有意义的石头，希望我们的孩子也会如它的寓意一样拥有好运。”
“会的，他是承载着我们的期望出生，到时候不仅又有好运，也会拥有我们的爱。”
二人的手交握着，付茹接着说：“期望……你之前也说过，七是很完美的数字，而上次的陪伴系统因为还差缺了些情感功能，所以编号是6，那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当然是最完美的。”姜正刚说，“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兴趣爱好，都是最完美的。”
“那我们孩子的小名就叫拐拐。”
“拐拐？”
“直接叫七七的话太直白了，叫拐拐多可爱呀，至于之后他的名字是哪个qi，要等他出生我们再决定。”
“那就叫他拐拐。”姜正刚手轻抚在付茹的肚子上，眼中也充满了希望，“乖乖呀，希望你早日来到我们这个温暖的家，等你出生后看到的不会是灰色的天和荒芜的地，而是爸爸为你制造的乐园。”
画面逐渐灰暗，姜戚突然看到了倒影中的自己，他现在的表情实在悲戚。
但很快一阵凛冽的寒风吹白了整个世界，手机屏幕那端姜正刚的脸色凝重。
付茹问：“怎么了？你们在昆仑山没有发现吗？”
“不，正是因为有发现。”姜正刚说，“他们发现了一架巨大的骨头，据他们的初步判断，应该是龙骨。”
“龙？不是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的生物吗？”
“是的，测试组初步判定这幅骨架非常适合用来做核心管理器的载体，但是它需要一定的能量进行启动。”
付茹皱起眉头：“听上去有些危险。”
“没错，莫名其妙出现的神话生物，与其说是世界的恩赐，我更怀疑是外星生命，总之如果没有彻底排查安全隐患，我可能会停止这个项目。”
二人眉目间的阴郁无法化去，画面慢慢停留在项链上。
等项链再次被佩戴上，两人已经面对面，姜正刚对着付茹说：“我对项链进行了升级，万一你被蜃楼吸入，也不会以家属的身份出现。”
“你一定要去吗？”付茹拉着他的手，很是担忧。
“那些不同意参加项目的科学家和资助人没了大半，蜃楼计划明天就会启动，如果今天不去毁掉核心，恐怕会有大量的新生儿成为它的能量。”姜正刚说，“哪怕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得去毁掉它。”
付茹提议：“或许我们可以把蜃楼的秘密公之于众。”
姜正刚摇摇头：“我们手上没有证据，他们是不会相信的，就算之后求证，也得等今天结束之后。”
“没关系的，我只是去关闭核心，你在家好好等我。”
付茹劝说无果，最终只能放他离开。
她坐在客厅，从黑夜等到天光乍破，最终一道奇异的光将她吸纳进去。
那一瞬间，姜戚几乎与付茹遭受了同等的感觉。
他似乎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而周围的能量不断压迫，牵扯着他，像是要将他与母亲分离。
但很快一道七彩的光包裹住了他，姜戚视线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
与此同时，婴儿的他也获得了新的身份ID［付茹］。
他被藏了起来，和母亲共用了一个身份。
一道高耸的大门立于眼前，上方写着“新手城”三个字。
付茹进入了蜃楼，这意味着……
“看来他失败了。”付茹的语气意外的平静，她都手轻轻放在肚子上，但很快她又将衣服向下扯了扯，吸了口气朝着城内走去。
姜戚目睹着母亲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副本，然后将得到的数值全部交给了自己。
进入蜃楼后的人类不会再长大，要想成长就只能堆数值。
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副本中，付茹并非每次都能活到副本最后。
在副本中，她被玩家出卖、欺骗，甚至为了瓜分为数不多的奖励，亲手将她杀死。
姜戚能看到自己的母亲，眼中的光芒在渐渐消失。
但每当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眼中那丝为数不多的光芒又会重新回来。
最后付茹去了禁闭区，那时的禁闭区还没有房子，是一片原始的森林。
姜戚记得自己从出生起就在这片禁闭区，那时只有妈妈搭的简易木房子。
禁闭区的西方有一条裂缝，付茹可以利用裂缝随机进入他人的副本，因为姜戚与母亲共有一个身份，他也会跟着一起进去。
因为付茹并不是以玩家身份进去，他只能通过假装成玩家和其余人共同进行游戏。
在最后得到奖励时，窃取一部分数值。
每次窃取完后，付茹会先送姜戚离开，因此他没看见——
被发现后的付茹被玩家攻击至死，直到她眼中的光芒消失，对那群伤害他的人进行了反击。
在那群亲手被她杀死的人中，姜戚看到了熟悉的人脸。
辛闻，一个从第一次见面就笃定他是恶魔之子的人。
“原来如此……”姜戚喃喃，看着自己的母亲一点点发生着变化。
越到后面付茹越难保持清醒，在眼中无光时，她会晃着姜戚的身体，恶狠狠地说：“蜃楼里的家伙都是假的，死了也无所谓。”
但等她神志清明后，她又会温柔抱住自己：“拐拐，千万不可以死，只要死了一次，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了，千万不要变的跟妈妈一样。”
后来付茹从里面获得了特殊道具——一个没有成长上限的技能，只要不断制造建筑就可以获得成长数值。
“这样就不用再去偷取副本数值了，也不用担心他之后会变得跟我一样了。”
在付茹回去后就将技能分配给了姜戚，随后收回了自己的身份。
从那天起，姜戚不再进入副本，而是被妈妈拉着去砍树。
再然后，妈妈带回了一个沉睡的银发男孩，他长得和当初的陪伴系统一样。
后面的记忆像是被模糊了般，很多画面都出现了马赛克，连声音都失了真。
姜戚以为精神体的记忆马上就要到尽头时，他突然看到那熟悉的房子。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付茹欣喜地说：“成功了，你已经可以脱离系统意志在外面行走了。”
“是啊，妈妈，你成功了。”银发少年。眼中含笑，双眸发出幽蓝色的光芒，“那现在我们就离开禁闭区，出去走走吧。”
付茹眼中的光芒消失，她慢慢站起身来，四肢僵硬，缓缓答道：“好。”
二人在雨夜走向了禁闭区外出的门，身形渐渐被雨幕吞噬。
精神体分化成的白光渐渐消失，雪豹的精神体也消失在姜戚的脑海中。
姜戚睁开眼，他回到了斗兽场的正中央，身体正坐在一堆落石之中。
原来蜃楼最初创造，也有自己父母的参与。
而他的父母最终也因此，一个牺牲，一个被蜃楼吞噬。
这个世界是一个虚假的躯壳，根本没办法支撑起真人类都幸福的世界。
恐怕除了那些管理层，剩下的人最终都将成为蜃楼的能量。
而外面的人却依旧被蒙蔽，哪怕有知道真相的人，也会被抹杀。
姜戚脑海中回闪过那些，付茹为了不被发现四处躲藏的画面，那些相识的同伴在第二次见面后就已经变得冷漠无情的样子。
他不曾经历过的，母亲都已经历了一遍，而这才是蜃楼底层应当有的样子。
真是糟糕啊。
“姜戚！你没事吧？”
下方的玩家们冲着他叫喊着，由于落石实在堆叠得太过无规则，他们不好爬上去。
也担心，因为他们的动作整个落石堆会再次坍塌。
因此他们只能在下面喊着，确认姜戚是否安全。
“我没事。”姜戚用念力将这句话传到下方玩家的耳朵中。
至少这些人还没有被蜃楼给吞噬掉。
他们还有着属于人类最纯粹的，互相帮助的赤诚善心。
曾经姜戚觉得别人的丝毫善意，也不过是虚伪。
就像妈妈说得，那些人都是假的。
可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为了人类幸福而努力的样子，想到自己从进入副本后，偶尔有玩家传来的善意。
那才是人类本该有的样子。
只是他们都被蜃楼蒙蔽了，自身的理想和美好都被蜃楼的任务所取代。
此刻他与自己的父母共情，在这一刻对蜃楼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只要关闭核心管理器就可以了吗？］
【系统无法识别玩家姜戚所说的话。】
看来这个系统并不能跟蜃楼汇报信息，姜戚放下心来后，暗自叹气：“看来暂时没办法回去了。”
说着他就从落石堆跳了下去，虚浮在空中的灵力缓冲了姜戚下落的速度。
乔迁见姜戚下来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我现在就送你们回去。”姜戚顿了顿说，“但是回去之后你们不能提起在竞技副本知道的事情，不然会被核心管理层抹杀。”
“可如果不说，真相不就被埋没了吗？竞技副本的弹珠是不断生产的如果我们不说，不就相当于是帮凶吗？”
能冲进斗兽场，想帮助姜戚的玩家，大多都是赤忱，热心。
姜戚摇摇头说：“我们并非什么都不做，而是需要在揭露真相前有足够保护好自己和他人的能力。”
“那我们该怎么做？”
“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找到各位。”姜戚说，“在这之前，我只需要大家先保守好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甚至是自己脑中的系统窥探。”
“不让系统知道，这恐怕有点困难吧……”
“不用担心，等大家离开竞技副本后，关于在这个世界所经历的记忆都将短暂封闭。”
乔迁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你说要送我们出去是有什么办法吗？”
“很简单的方法。”姜戚笑了笑，他的手掌半托着，随后众人便看见姜戚头顶出现一顶皇冠。
【正在使用技能：创造】
【检测到埃连星拥有玩家姜戚创造物82，432件。】
【已达成覆盖率90%以上，授予埃连星王称号。】
【该领域一切生物由你控制，一切法则归你制定。】
【正在使用权限将斗兽场区域所有玩家驱赶出副本……】
【驱赶成功，已驱赶242名玩】
总共300名玩家，除去那些早就因为比赛失败退出的玩家外，这个数字与姜戚所致的剩余玩家数量也对不上。
显然，没有来到斗兽场的玩家就是没有信任他的人。
刚刚那些离去的玩家说的对，尽管蜃楼处置在这里的核心部分已经被姜戚消灭掉，但是只要原本的海市蜃楼还存在，哪怕他改变埃连星的阶级，那些新人类玩家进入后，也依旧会被剥夺精神体。
唯一的办法只能将此处副本关闭。
姜戚动动手指，正准备关闭时，头顶一片阴影笼罩。
他抬头看去，天空是一只足以蔽天的巨龙。
姜戚表情动然，还是动手将头顶的能量罩取消掉。
随后黑龙身形慢慢缩小，降落在他面前。
“你要走了吗？”化作人形的墨安走到他面前，金色的眼瞳中有星光闪烁。
姜戚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是啊，你不是知道的吗？”
从一开始墨安就说了，当大门开启之后，一切都会发生变化。
墨安紧抿薄唇，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姜戚。
姜戚主动提及：“埃连星的王被我取代，你不在意吗？”
他想对方作为星主，恐怕也知道此刻的星球正在发生什么。
墨安突然握住姜戚的手，单膝下跪，吻上他的手背。
再抬眼时，目光虔诚而真挚：“你本就该是国王。”
他的语气倏而变得惋惜：“只是此次离开，恐怕我们再也见不上面了……虽然你可能想见的，也并非我。”
因为对方这句话，姜戚手背一烫，抽回了手：“我想我该离开了。”
墨安向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朝他一鞠躬。
对方没有说出任何的话，却在用自己的行为送离姜戚。
姜戚调试权限，目睹着自己身体在一点点消失。
这个世界恐怕之后都不会再有新人类的到来。
传送过程中他看着墨安慢慢抬起身体，原本干净的耳垂上却出现了两颗红痣。
是他熟悉的记号。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