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小温的死不是意外,却也并非早有预谋。

  或许在陈柏言和晏温互表心意时,就埋下了伏笔。

  在它跟着陈柏言逃生,即将走出房门时,它顿悟了。

  它为什么看到陈柏言和晏温亲热就会难过,甚至刻意捣乱,因为它在嫉妒,也在自怨。它永远都不可能拥有陈柏言,晏温却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他全部的目光和爱意,即便对方是七年前的自己,它也无法忍受,这些本该是属于它的东西,可它软弱无能,失去了所有。

  看到他们接吻的那一夜,它翻来覆去失眠整夜,脑海里又开始冒出各种假设,甚至冲动地跑进陈柏言房间,打算告诉他,它是七年后的晏温。

  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悄无声息地退出。就算陈柏言知道了,那又能怎么样呢?他会喜欢他吗?他会为了他而放弃晏温吗?

  不会的。眼前的陈柏言喜欢的始终是过去的晏温,于他而言,无论是仓鼠小温,还是七年后的晏温,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仓鼠小温厌恶自己内心的阴暗和扭曲,一度害怕会失控伤害到晏温,于是开始躲着他们。

  既然做不到坦然接受,那就避而不见吧。

  随后,它发现它的精神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嗜睡厌食,身体机能也出现了问题。似乎它来到七年前,就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作为旁观者,用晏温来弥补遗憾,见证他们的爱情,然后功成身退。

  晏温幸福了,它应该就要离开了。

  死亡,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它真的很自私,向来只考虑自己,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原以为遗憾不复存在,全都如愿以偿。然而,现在又增添了一个,不能亲口对齐斯远说一声“对不起”,辜负了他多年的照顾和关怀。

  陈柏言的背影变得模糊,逐渐消失在它的视线里。仓鼠小温目送着他远去,坚定地回到晏温身边,轻声道了一句“再见”。

  希望你和他幸福。

  ***

  陈柏言和晏温给仓鼠买了一块墓地,命运之轮再次转动,恰好是七年后埋葬陈柏言的地方。

  春日和煦,墓碑上的照片是齐斯远提供的,在晏温把仓鼠送给陈柏言前,仓鼠是齐斯远的心头爱之一。

  陈柏言抬头,望向舒云漫卷的天边,内心怅然若失。

  他清楚地记得,他确实带上了仓鼠小温一起逃跑,唯一的解释就是仓鼠小温选择了留下。

  可能它想家了,已经回到了七年后。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仓鼠小温真的死了。

  晏温穿着黑服,与陈柏言并肩而站,他弯腰放下菊花,久久凝视着照片上的仓鼠,视线逐渐模糊。

  仓鼠早已成了他们的家人,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与他们欢声笑语,一起成长。

  仓鼠走的那一晚,他哭了很久,直到现在,仍觉得不真实,每想起那些欢乐的日子,就忍不住哭意。

  在大火到来的前一天,他和陈柏言计划毕业旅行,小仓鼠还兴致勃勃地用它的爪子发表意见。

  很快,他们就成年了,自由了,幸福的日子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小仓鼠却永远离开了他们。

  “走吧。”陈柏言轻轻拭去晏温的泪水,揽着他离开了墓园。

  它是未亡人,不需要眼泪和悼念,记住就好。

  ***

  六月六日。

  黑板右上角的字数由“1”改为了“0”,班主任前来动员,不放心地一遍接一遍复述考试注意事项,最后给每人都包了一个红包。

  晚自习结束,每一楼层的走廊上都站满了人,延续喊楼传统,声浪滔天,震耳欲聋。

  晏温受到感染,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混杂在人群中:“陈柏言!好好高考!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陈柏言也抛下了高冷的包袱,回复他:“一切有我!”

  六月九日。

  高考正式结束,书屑满天飞扬,昭示着盛大青春的落幕。

  理(八)班组织了一场毕业晚会,包厢里闹哄哄的,有几个女生还记得仓鼠小温,提起了它,陈柏言有私心,骗她们仓鼠在守家。

  快到十二点,喝趴了十几个人,剩下清醒的在商量续摊,陈柏言和晏温提前离席。

  钥匙插进孔里扭动,还没推门进去,醉醺醺的晏温就勾着陈柏言的脖子,伸出舌头舔他,弄得他心猿意马,恨不得就地将人拆骨入腹。

  压抑了许久的情|欲迸发,每一个动作都异常凶狠,又柔情似水,从客厅到房间,衣服丢了一路,晏温被剥得精光扔在了床上。

  “再等等。”陈柏言扣住晏温拆套子的手,额角暴起青筋,克制地抵住晏温的肩窝,粗喘着气。

  晏温声颤:“等到什么时候?”

  “成绩出来。”

  晏温听言,丢了套子,双手夹住陈柏言的脸抬起,问他:“你在担心什么?”

  陈柏言不说,俯身去亲他的睫毛,又轻吻了眼皮:“乖,用另一种方式,让你舒服。”

  晏温要问的话,全被陈柏言握在手中,变成了黏糊糊的呜咽。

  他攀着陈柏言,脚趾颤栗蜷缩,突然身体紧绷成韧弓,抖得不成样子。

  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陈柏言。前几天,他清理手机内存时,发现信件草稿箱里有一条消息。

  ——我是七年后的你,陈柏言很爱你,对你很好,你们会结婚的。

  是仓鼠小温留下的。

  六月末,高考成绩出了。

  陈柏言不负众望,一举夺得理科市状元。晏温经过六个月的奋战,考得也不错,两人相约填志愿去首都。

  领录取通知书那天,他们一起回了学校。

  晏温举着两张录取通知书,相机框住了蓝天白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晏清。

  陈柏言慢吞吞地走在后面,他转头,眉眼带笑:“陈柏言,快过来!”

  陈柏言一怔,随即快步跑到他身边,与他十指紧扣。

  正好的阳光,正好的少年。

  一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