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出生在南方一个偏远小山村,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但交通堵塞,经济落后,去镇上要步行四五公里,路是黄泥路,一到下雨天就稀巴烂,污水纵流,惨不惹睹。

  由于收入少,大部分人家仅靠卖农作物维持生计,村里的小孩几乎初中毕业就辍学外出务工,补贴家用。晏清是唯一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沾过农活,一路读书考上大学的孩子,而且他天资聪颖,小学连跳两级,也是乡镇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

  录取通知书是镇政府干部亲自送上门的,晏清的父母捧着通知书,黝黑的脸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晏清去祠堂给祖宗上香。第二天就在院子设席,摆了几桌,邀请村中人和亲朋好友,爆竹声连番响彻,热热闹闹风风光光了一回。

  可以说,晏清是带着全镇的希望去上大学的。那是他头一次坐火车,眼睛几乎要贴在车窗上,眨眼的动作变得缓慢,不肯放过飞掠的风景。

  出了火车站,乘坐公交车去大学路,穿梭在康庄大道上,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车水马龙,人潮不息以及遮云蔽日的高楼大厦,处处展现繁荣。

  在目睹了大城市的繁华后,晏清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座城市扎根,创造辉煌的未来。

  晏清性格好,和舍友相处融洽,但聊到一些话题时,他就会以做作业为由,退出群聊,因为他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名牌是什么,他最贵的衣服也就两百多,还是为了上学体面一些,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去县城买的。

  自知和城里的孩子差距很大,晏清却没有自怨自艾,“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是他的座右铭,也一直牢记心中。他始终相信,只要勤奋刻苦,他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那些不属于他的,他不会要,更不会嫉妒。

  在学校开支大,即使再节省,钱也不够花,晏清没有打电话告诉父母,而是去找了一份兼职,在学校里的饮品店当店员,紧挨篮球场。

  也正是因为这份兼职,他认识了席择城。

  席择城是学工商管理的,和晏清同在商学院,却隔了很多个班,所以在此之前,两人从未见过。

  席择城和他的朋友喜欢每天下午去打几场篮球,大汗淋漓后去饮品店休息喝冷饮,几次之后,和晏清也算脸熟了。

  席择城一看就是天之骄子,精英人才,气质出众,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被簇拥,占据中心地位,但他性格冷淡,不多话。

  过于耀眼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攥住世人的目光,晏清也是一个俗人。

  而且他好像感觉到,席择城的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可当他看过去时,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只以为自己在自作多情。

  某天下午,店里无人光顾,风扇嘎吱转着吹散闷热,晏清趁着难得的空闲,掏出专业作业演算起来,无比认真,连挂在门口的风铃响了都没听到。

  忽然,有人敲了敲柜面。

  晏清抬眼,与席择城投下来的目光相撞。

  “一杯西瓜汁。”席择城刚运动完,额角布满细汗,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晏清转身去给他榨了一杯西瓜汁,回头看见席择城正低着头,好像在看他的作业。

  晏清手忙脚乱地把西瓜汁递过去,想要收起作业,却被一根手指摁住了。

  席择城放下西瓜汁,说:“有道题错了。”

  “哪道?”晏清听言,上进心激起,忘了窘迫。

  席择城轻轻点了点本子:“在途物资是20000。”

  晏清顺着修长的手指,看到了题目,其实这道题他也不太会。

  “那该怎么做?”晏清虚心求教,但也没抱着席择城会教他的希望。

  席择城说:“计算它的增值税,再用材料价税减去。”

  晏清茅塞顿开,当即修正答案,而席择城也没有离开,只是戳开了包装,把西瓜汁喝完了,缓解口干舌燥。

  晏清停下笔,席择城丢了垃圾,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晏清试探性开口道:“你能帮我看看哪里还有错吗?”

  席择城没回答,但是把本子和笔接过去了,一下子就勾出了几道题。

  晏清看着那些黑勾勾,痛心疾首,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算出来的。

  幸好席择城没有撒手离开,还管教,给晏清捋顺了思路,后面的题举一反三,他越写越充满信心。

  为了答谢席择城,晏清打算送他一杯西瓜汁,席择城拒绝了,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晏清从口袋摸出了他的老人机,按着键盘存下了席择城的电话号码。

  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虽然很奇怪,但是好像交到了新朋友,而且还是特别厉害的朋友。

  晏清开心了一整晚,他是真的没想到席择城这种人会和他做朋友。

  说起来,席择城也只是看起来高冷,人还挺好的。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晏清和席择城迅速熟悉起来,并在相处中,日渐生出了别样的情愫,掺杂着若即若离的暧昧。

  而这层窗户纸,最终被席择城捅破。

  席择城坦言道,他一开始接近晏清就是为了追求他。

  晏清震惊之余,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有很多顾虑,但也想遵从内心。

  因此他们亲密无间,爱得轰轰烈烈,在不甚开明的时代,煞羡旁人。

  然而,每当寒暑假回家,面对父母时,激情消退,晏清难免产生浓郁的愧疚感和自责。父母殚精竭虑望他成才,走出大山出人头地,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再找一位贤惠的妻子,生几个孩子,他们就能颐养天年了。

  农村人哪里听过同性恋呀,就连嫁出去的女儿离了婚回娘家,都要被诟病好一阵,何况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这种奇事。

  晏清不敢说,只能尽心尽力完成好学业,以此弥补对父母的辜负。

  四年后,大学毕业了。

  晏清凭借在学校优越的成绩和丰富的履历,进了一家国企上班,而席择城则在自家的分公司历练,为以后做准备。

  他们租了一个房子同居,刚开始还好,后来两人越来越忙,即使在同一屋檐下,交流也逐渐减少,争吵更是在所难免。

  而且他们的差距越来越大,加上晏清的自尊心很强,所以当席择城送戒指时,他没有接受,想要再等几年,等他升职,拥有更多发展空间后。

  又过了两年,晏清父母开始催婚了,晏清一再推拒,但耐不过父母要求。后来他们去隔壁县找了一个姑娘,家里条件一般,正好是和晏清同一个大学毕业,门当户对。

  晏清出柜时,他母亲被吓得昏厥不醒,当晚就送去了医院,从未打过他的父亲,气得涨红了脸,直接抡起棍子抽他。

  晏清自觉有错,跪在地上闷声不吭,挨着父亲的怒气。

  晏清颓唐地守在医院时,席择城收到消息赶来,风尘仆仆,满脸疲惫。

  晏清没注意到这些,把脸埋进双手里,不久后,对他提了分手。

  席择城直接离开了,让他冷静下来后,再好好考虑。如果担心父母的话,他会解决好所有问题。

  断开联系的第五天,晏清还是坚持分手。

  他父母已年迈,早该享天伦之乐了,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众叛亲离。

  席择城当时只问了一句话:“你会后悔吗?”

  他在挽回,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

  晏清说他不知道。

  他当时也不知道,席择城为了和他在一起,面临的压力不比他少。

  可他坚定选择的人,却懦弱地放弃了他。

  两人就此分开了。

  几个月后,晏清还在和那个姑娘谈婚论嫁,却收到了席择城的婚礼邀请函。

  晏清抱着受虐的心态去参加了席择城的婚礼,看到席择城给新娘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不可抑制地流泪。

  席择城问他会后悔吗?

  他现在后悔了。

  回去后,他亲自上门退了亲,被女方家人赶出门,他也无颜面对父母,逃似的离开了这座小山村,每个月将赡养费打到账户,不敢与父母谈论终身大事。

  他真正看懂了自己的心,却失去了幸福。

  他不甘心,开始借着各种理由出现在席择城眼前,可席择城的目光不会再为他停留,也不会为他驻足。为此,他像是走火入魔般,用尽手段,不惜勾引席择城的妻子,导致了晏温的出生。

  然而,期望再次变成绝望,席择城没有联系晏清,直接和他的妻子离了婚,出了国。再回国时,身边带着一个小男生。

  那时,他已将晏温抚养长大,他的父母因晏温的到来而与他缓和关系,不过没享几年福就相继离世了。

  彻底没了束缚,晏清依旧有挽回席择城的心思,再次故技重施,想去接触那个男生,可那个男生被席择城保护得很好。

  席择城曾经对他的好,给了另一个人。

  他终于明白,一切都在许多年前结束了。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风和日丽的午后。

  席择城出席参加了晏清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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