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是没能彻底拒绝江延。
好在是把话说清楚了, 顾尤觉得，江延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他没有在江延的房间呆太久，九点多, 就给闻晏发了信息。
车就停在剧组酒店的地下车库，小唐送他下来, 又按照江延的嘱咐, 小心地送他回到车里。
顾尤系好安全带，看到袋子里少了一瓶奶, 于是问旁边：“你没去吃晚饭啊？”
“不饿。”闻晏替他放好轮椅，笑着看了他一眼：“本来想睡一会儿, 没想到你结束得这么快。”
“......”
顾尤看他的眼神, 就好像他会和江延温存很久一样，立刻瞪回去：“我只是看看朋友, 聊几句, 当然很快。”
“哦。”
闻晏的声音轻快，慢慢把车驶出酒店的地下车库, 而后道：“回去是夜路，可能要慢一点, 大概2点多能到家。”
顾尤低着头, “嗯”了一声：“你会不会很累？要不路上有服务区，停着休息一下也可以的。”
“没事。”
闻晏笑着道：“你哥之前我打电话了。”
“......”
顾尤的脸色白了一点, 他当然知道傅钧打电话是想问什么：“你告诉他地址了？”
“没有。”
闻晏淡声道：“我是你的司机，只听你的。”
顾尤的眉梢微微动了一下, 半晌眸光低垂，小声道：“谢谢。”
“没关系。”
顾尤重新靠回椅背, 下一秒，听见闻晏声音很轻的道：“但他说要开除我。”
“。。。”
-
车开回傅家大宅, 已经半夜。
门厅的灯几乎全开，顾尤远远就看到傅钧等在门边，黑长的针织开衫和夜色融为一体，傅钧显然是急坏了，路上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确认他晚上会回来。
顾尤当然是说到做到，刚过2点半，闻晏就开车送他回到了大宅。
“哥，这么晚还不睡。”
傅钧替他拎着轮椅，被他气笑：“你觉得我睡得着？”
“......”
顾尤老实地被他抱回房间，桌上还留着一盘小蛋糕，和一碗莲子炖的燕盏，一看就是傅钧叮嘱，特意留给他的。
虽然他害傅钧担心了一晚上，但顾尤还是觉得，这是他的自由，就算以后他选择和傅钧去英国生活，他也有交朋友的自由，这点还是要明确。
再加上他刚刚在车里答应了闻晏。
他不会让他被开除。
“哥，我能跟你谈谈吗。”
“嗯。”
傅钧低着头，没有拒绝他，只是不容商榷地道：“先洗澡。”
顾尤：“......”
因为已经深夜，大宅里除了顾尤住的二层，其余都静悄悄的，所有佣人都已经睡了。
傅钧没有关浴室的门，浴液化作蒸腾的水汽，散发出淡淡的橙花香味，从浴室一直延伸到卧室，最后散在微凉的窗边。
顾尤湿着头发坐在床边，身上只套了一件柔软宽大的白衬衫，傅钧拿了电吹风，在他身后用小档的暖风，一下一下地吹着发梢。
今天傅钧又是带他去的淋浴间。
跟上次一样，自己打的沐浴露，给他洗的全身，从脖颈到脚趾，每一寸都是傅钧蹲着搓的。
顾尤的脸颊因为蒸多了热气变得潮红，他现在知道，这就是傅钧宣泄情感的方式，因为他驱车很远去见了江延，所以傅钧心里难受，就会想要触碰他，以这种不敢言明的方式。
吹完头发，傅钧收好吹风机，淡声道：“你的展厅最近不是在装修么，我下午去看了一下，帮你联系了长风那边，他们明天开始可以来帮忙布展。”
“长风？”顾尤有些惊喜：“就是专业做展览设计的那个公司吗？”
“嗯。”傅钧抓了抓他的头发，声音有些紧张：“我跟他们的老板很熟，虽然不是什么大型展览，但要想效果好，灯光和视觉空间还是要设计一下，他们专业。”
那当然再好不过，原本顾尤这两天就有点担心展览的最终效果。
“谢谢哥。”顾尤笑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一点什么：“你怎么突然去画廊了。”
傅钧没有说话。
他背过身，把吹风机收进斗柜里，而后才走回来，像没听到一样，抖了抖枕头，替顾尤掀开被子：“睡觉。”
顾尤没有动。
他伸手抓住傅钧的衣角，轻轻咳了一声：“你是不是看到江延帮我转发微博，所以担心他出风头？”
“......”
傅钧还是沉默，但推了一下他的脑袋，脸上深重的神色稍稍缓解，冷笑一声：“就你聪明。”
顾尤笑了一下，表情有些得意，他难得猜中傅钧的心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哥，我今天跟江延说清楚了。”
“......”
夜深人静，傅钧揉搓他发梢的手停住，声音有些紧张：“说什么了？”
“说我跟他不太合适。”
几缕干凉的发丝垂在额前，顾尤仰着头，回过去看傅钧：“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么多。”
-
安静的傅家大宅，只有二楼的主卧亮着昏黄的光，风吹动玻璃，在夜色中发出些微响动，就好像原本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低沉而随意。
但这样的声音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仿佛轻缓的乐章，突然失了声。
片刻地响动。
顾尤的房门被关上，连灯都暗了些许。
傅钧先是关上门，而后过了片刻才转身，脸上的表情既欣喜，又有些迟疑：“尤尤，我今天这样，不是要逼你做这种选择，我只是...”
他只是怕被江延比下去。
如果顾尤因此产生什么负担，那倒完全不是他的本意。
“我知道。”
顾尤轻声摇头：“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他慢慢挪到被窝里，傅钧帮他盖上被子，顾尤小声道：“是我自己觉得，和他之间不是很合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身临其境，想到自己和江延的感情，顾尤觉得还有很多阻碍，实在不太有信心。
床那头，傅钧的眼神亮了一瞬，顾尤坦诚的继续道：“可能比起他，我更习惯和你相处。”
这是他思考之后的结论。
有了顾尤这句话，傅钧心里的扭捏瞬间烟消云散，其实从下午顾尤说要去找江延，他的思绪一秒都没有停歇过，总是害怕顾尤先回应了江延。
毕竟对方的外形十分出彩，比他年轻，是明星，追人也很有手段。
“这下你是不是放心一点了？”
顾尤靠在枕头上，脑袋往下缩着一截：“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呢。”
“嗯。”傅钧没有否认，但听到顾尤说有事的时候，心还是又提了一下：“你说。”
“就是你不要总那么多疑，咳，比如那个司机...”
顾尤刚说了半句，傅钧的脸就拉下来，顾尤一看傅钧已经猜到了，干脆直言道：“他也不容易，今天都是开车到半夜，但他说...说你要开除他？”
顾尤的声音小了一点。
其实他和闻晏没有那么熟，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主要是觉得闻晏辛苦，而且做他的司机一直表现不错，没有什么错漏。
“嗯。”傅钧的语气也严肃起来：“尤尤，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个司机我还是想让他离开。”
傅钧很少拒绝他的要求，顾尤稍稍有些讶异：“为什么？”
“我觉得他居心不良。”
“......”
顾尤愣了一下。
“哥，你是不是太多疑了？”
“......”
傅钧的脸色铁青：“我多疑？”
他之前以为闻晏是为了混到有钱人的圈子里，给自己找个傍身，但如果是这样，闻晏昨天肯定不会随便得罪他，甚至应该对他也很殷勤。
但却没有。
所以他更担心了一点。
“你看看我的司机，家里的司机，爸妈的司机，不是年纪大的，就是没头发的，陈叔脸上一脸的斑，”傅钧眉头紧蹙，态度严肃：“你再看看他，他哪里有一点正经司机的样子！”
“。。。”
顾尤一下红了脸。
在司机行当里这么横向一对比，闻晏确实太扎眼了些。
“就算是我多疑，但我怎么放心你天天跟一个长成那样的男人待在一起？换成我，你不会多想吗？”
“.......”
顾尤张着嘴，一下也没法反驳。
他的脑袋往被子里缩了一点，觉得自己说不过傅钧，心里打着鼓，恐怕要让闻晏失望了。
“那...你真的接受不了他吗？”
傅钧想都没想：“接受不了。”
“哦。”
长长的睫毛垂下一些，顾尤认真地想了一下，点点头：“知道了，哥，我会跟他说的。”
他当然也要考虑傅钧的感受。
况且他和闻晏确实也只是上下级的关系，大不了他多补偿对方一些工资，他不想因此，让傅钧不开心。
于是次日清早，闻晏照例开着车等在大宅门口，身上穿着一件十分别致而利落的浅灰色衬衫，甚至还打了窄款的深色领带，干净又帅气。
现在几乎整个小说公司高管层都知道，老板日日泡在融合世界里，不知道是钻研融合bug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业务部门也不敢多问，只能把每天自动刷新的服装设置的好一些，让闻晏看起来鹤立鸡群。
顾尤刚到车边，就看到闻晏精致的打扮。
“早。”
闻晏帮他收好轮椅，笑着打招呼。
顾尤顿了一下，他确实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也不善于伪装自己，车刚刚启动，就坦白道。
“那个...小闻。”
顾尤轻咬下唇：“你...还是再找找别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