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苏州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

  徐伯比他们提前出发,已经选好了住处。

  宋氏集团旗下?的酒店大多在市中心?,而?因为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安德寺和去宋泠之姨祖母那?边拜访,住自?家旗下?的酒店路程就变得麻烦起来。

  所以徐伯选了一个离两边都近的酒店。

  一应设施定下?来的自?然是最好的,不过里面没在浴室安装扶手,对宋泠之而?言有些?不方便。

  徐伯的意思是把?酒店买下?来,这样他也能把?这里简单改造一下?。

  宋泠之没同?意,只是简单住几天,不妨碍什么,真?的觉得不方便,就挪到自?己家旗下?的酒店住。

  他们到了宋泠之暂住的房间。

  这是个套房,有两个卧室。

  不能擅自?改动房间格局,徐伯出了点钱,才只是把?这里地面换了一层厚厚的毯子,怕宋泠之万一摔倒。

  他又看了看,总觉得还是委屈了自?己孩子,于是道:“我不太放心?,要?不这样,我住次卧陪着,如果先生有什么需要?,我还能照顾照顾。”

  一路风尘仆仆,又提前赶到这里安顿好,徐伯早就面露疲色,宋泠之不想再让他受累。

  “我自?己可以,以前出差也没多讲究。”

  可以前住的是自?家酒店啊。

  徐伯目光一转,对安静站在轮椅后的少年道:“小凛,这两天,你和先生住一起吧,方便照顾。”

  傅听凛闻言低头?看向宋泠之。

  徐伯又道:“我叫小凛看着你,你总不用担心?我受累了吧,这次可不许拒绝了。”

  宋泠之和他僵持了两秒后,无奈妥协:“行,这下?能放心?了吧。”

  徐伯放下?药,叮嘱傅听凛待会看着他吃下?去,这才满意离去。

  -

  宋泠之没着急吃药,他先是处理完今天手头?上剩余的工作,又去浴室看了看。

  跟徐伯说的一样,确实不如家里和自?家旗下?酒店方便。

  “小凛。”

  “来了宋哥。”

  傅听凛搁下?笔快步过来。

  宋泠之叫傅听凛搬了个软皮黑椅在淋浴下?面。

  “这里只有一个浴室,我先洗?”

  傅听凛忙道:“我先做寒假作业,不急的。”

  宋泠之点点头?,把?门关?上,没锁。

  浴室比宋家的小太多了,门是磨砂的,隐隐约约能看见极模糊的影子。

  而?且隔音也不太好。

  傅听凛听见里面传来花洒声音,就迫使自?己收回了视线,脑子也不知道再想什么,他强迫症一样去次卧把?摆放整齐的那?沓作业又摆了一遍。

  然后回到客厅坐着,窝在沙发里耍手机。

  刚来宋家的时候,他也听过宋先生洗澡,但那?时候他敢站在浴室门口等,因为问心?无愧,也没其他心?思。

  现在不敢了。

  毕竟男性的某些?身体反应难以掩饰。

  他以前也穿灰色的运动裤,但从发现自?己的心?思后,凡是在宋泠之面前,都穿黑裤。

  他被曾经做的那?个春梦整怕了,生怕自?己跟宋泠之说话?的时候,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冒出梦里面的片段后,自?己小兄弟当?场就开始单方面击剑。

  黑裤显小显瘦,他还能遮掩遮掩。

  傅听凛很是谨慎。

  爱和欲本来就是分不开的。

  但他此时尚且才十七岁,总觉得喜欢是一件纯粹的事情,不该染上半点欲望,并有些?唾弃自?己脑中春梦的残余片段。

  宋泠之常年坐在轮椅上,体温偏低,于是很喜欢在洗澡的时候用偏热的水让身体暖起来,加速血液循环。

  他叫傅听凛搬来椅子放在花洒下?,就是为了坐在上面冲澡。

  软皮的椅子坐起来倒也舒服。

  他把?身体擦干后,穿上睡衣出去了,沙发上的傅听凛似乎没有听见他出来的声音,于是宋泠之提醒了一声,“我出来了,你进去洗吧。”

  傅听凛瞬间回过神,他站起来,“……哦哦,好,宋哥,徐伯给准备的药你现在吃吗?”

  宋泠之:“吃了会疼,待会吧,我困的时候吃。”

  傅听凛把?他推到镜子前,顺手将吹风机插了上去,“吹头?发。”

  “……”宋泠之轻声叹气,“行,我自?己来。”

  他指尖和傅听凛的掌心?轻轻一触。

  傅听凛垂下?手背在身后,蜷起拳头?,将掌心?的痒意驱散。

  他拿自?己的睡衣去了浴室。

  里面热气未散,镜子上一片朦胧,但没有其他洗发水沐浴露的气味,想来是宋先生用不习惯这里的,只用热水冲了冲。

  傅听凛正欲关?上门,听见外头?一声喊:“小凛。”

  “宋哥?”

  “我洗澡用的椅子还在里面,你觉得碍事就搬出来吧。”

  是一件不费力气的小事,那?椅子沾了水,宋先生往后几天肯定还要?用,擦干净消毒比较好。

  傅听凛双上放在那?椅子上,正欲搬走,却冷不丁瞧见了这软皮黑椅正中央有两个印子。

  宋先生留下?来的。

  臀印。

  “……”

  好似烫到了手一般,他快速把?手收了回来,心?跳砰砰加速。

  “小凛?”

  “……没,”傅听凛下?意识清清嗓子,道,“这椅子不碍事。”

  他把?浴室门一关?一锁,外面就再没声音传进来了。

  傅听凛快速把?椅子挪到了右边,却不敢分给那?椅子一个眼神。

  他胡乱脱了衣服,拧开花洒,温水极大程度上浇灭了他身体里窜上来的火。

  傅听凛额头?抵在墙上,心?里念念有词。

  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求你了小傅别想了,这离安德寺不远万万不能做下?如此之事……

  几分钟后,傅听凛绝望低头?,跟自?己兄弟面面相觑。

  安德寺内满殿神佛都没能吓住他兄弟。

  傅听凛低头?喃喃:“行,倔是吧,你等着。”

  他把?温水调成了凉水。

  他稍微一激灵,往旁边躲了一下?,小腿碰到了黑椅。

  “!!!”

  傅听凛怕自?己跌进去,猛地直起腰来,下?意识往那?椅子上面看了看。

  椅子上的水珠缓缓汇聚,慢慢下?滑,在上面两个可爱的浅坑里汇成了小小一汪。

  这张软皮椅子回弹质量真?的很差!

  傅听凛又冲了好几分钟冷水。

  末了,他骂:“狗东西,你是真?不争气啊。”

  他掌心?往下?探去。

  他就说他穿黑裤是未雨绸缪。

  -

  宋泠之和上安德寺的资料册,终于困了。

  他去接了水,把?药吃了后,有些?困惑地望向浴室。

  怎么洗了这么久。

  本来还有点事想当?面交代的,不过手机也一样。

  宋泠之回了卧室。

  他刚进去,浴室门就打开了,一股香香的洗发水的味道,将浴室里其他味道掩盖干净。

  客厅没人了,傅听凛边擦头?发边拿起手机。

  一分钟前宋先生刚发了消息。

  【宋哥】:药已经吃了,我去睡了,冰箱有吃的,饿了自?己拿。

  他还记得傅听凛每天晚上都要?再吃一顿宵夜。

  傅听凛嘴角一弯,他去自?己房间翻了翻书包,找出一个盒子来。

  拿着盒子里的东西去了宋泠之卧房。

  他轻轻敲了敲门。

  “进。”

  傅听凛这才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

  “宋哥。”

  宋泠之刚躺下?,“嗯,有事?开灯吧。”他抬手挡了下?自?己的眼睛。

  傅听凛却没开灯,只是摁开了自?己手里拿的东西,放在了宋泠之的床头?。

  宋泠之诧异:“这是?”

  傅听凛:“小狗夜灯。”

  他笑笑,“我自?己买给自?己用的,刚买的,宋哥有睡觉开小夜灯的习惯,这几天就向给你用。”

  “哦……”宋泠之拿起来看了看,暖黄色柔软的灯光把?小狗衬的很可爱,“这个不用插电吗。”

  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阴影,宋泠之声音带着几分困倦,比平时听着温柔。

  傅听凛蹲在床边看他。

  “可以插电,也可以充满电之后摁下?开关?,就会亮。”

  “比我房间里的小鸭子方便很多,”宋泠之想到什么,笑了,“你跟你哥哥,是不是都喜欢小动物。”

  傅听凛晃了晃神,低垂下?眼睛。

  不。

  是都喜欢一个人。

  “喜欢就送你。”

  宋泠之:“这个倒是不用,小鸭子我用习惯了。”

  傅听凛静了一秒,“……嗯,那?这两天,小鸭子不在,宋哥先用小狗。”

  宋泠之摆弄了两下?就放在床头?,安心?躺下?。

  “行,谢谢小凛同?学的小狗,你也去睡吧。”

  傅听凛笑笑,和来时一样,轻手轻脚走了。

  -

  次日大早。

  冷风阵阵,雾气弥漫。

  这里看似比北方暖和,实际是湿冷,在外面待久了,骨头?缝都是凉的。

  这两天天气不好,似乎是要?下?雨,天边总是阴沉沉的。

  安德寺作为苏州闻名的寺庙,即便是在如此冷肃的冬日里,也自?有一番古韵在。

  通向寺庙的只有前后两条石阶路,宋泠之是被傅听凛和阿金两个轮流背上来的。

  上来之后,因为徐伯让栾医生提前打过招呼,便有一个小僧过来接他们。

  这一路,四处精致皆是古朴大气,这里平日是禁止游客入内的。

  因为路并不平整,宋泠之坐在轮椅上也颇觉磕绊。

  步入正殿之后,有个老?和尚盘腿坐于佛像之前,眼睛松松闭着,嘴里念念有词,旁边有一个竹签筒。

  小和尚道:“主持,您的朋友来了。”

  安德寺的主持很有名气,传闻三签知过往,四签通来世,佛道大家,很有些?本事。

  主持点头?,却仍旧没有睁眼,只是转着手里的佛珠,道:“那?位双腿有疾的施主,过来抽三个签吧。”

  宋泠之:“听说主持见面靠缘分,原本准备了七日时间,不想第一日就见到了。”

  主持:“施主来了,老?衲在,也愿见,就是缘分。”

  大殿寒冷,这主持如此表现,倒是很有一番得道高僧的派头?。

  宋泠之对玄学向来不信,只是重生一事让他多了几分敬畏。

  他缄默片刻,走过去,随意抽了三个签。

  签上无字,却刻着宋泠之看不懂的纹路。

  主持伸手,指腹抚摸片刻,开口便道出了宋泠之的生辰八字。

  老?和尚闭着眼,许久,转动佛珠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道:“施主求问双腿一事,心?里却也不相信它会好。”

  宋泠之:“主持给个答案便可。”

  “寿终前,亦无可能矣。”主持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可惜。

  傅听凛闻言往前一步,“胡说八道!”

  宋泠之抬眼制止傅听凛,对主持道:“打扰了。”

  上辈子他确实死前都没站起来。

  “稍等,还有一签,或有转机,”主持这次没叫他抽,而?是自?己摇了摇竹筒。

  这一次,他摸清竹签上纹路时,却顿住了。

  主持缓缓睁开眼,却是个瞳无焦距的瞎子,他似遇到了不解之事,看向宋泠之所在的位置低喃。

  “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