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姐,前两天的策划案确定不改了,对吗?”谢如溪忙着在键盘打字,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问道。

  “对,不改了,那边决定用回第一版。”文姐大声应道。

  “好的。”谢如溪点点头。

  “大家停停手里的活儿,下午茶到了!!!”有人捧着一大箱的甜点进来,“后面还有奶茶、果汁,你们等等。”

  “哇哦!下午茶福利?”邻桌的柒柒当即起身,顺手接过对方带来的奶茶,“今天什么日子,老板这么大方?”

  “我平时很抠门?”一道含笑的声音传来。

  柒柒立刻讪笑,“老板——”

  她轻咳一声,殷勤上前,“我来我来,怎么能让您亲自送奶茶?明明应该我们自己去!”

  齐维筠笑了笑,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说:“这箱有点重,还是我抱着吧。”

  柒柒闻言,给老板开辟了一张整洁的桌子,“好的,老板,这边放。”

  “大家都过来吃下午茶。”齐唯筠招呼道。

  众人纷纷响应。

  “来了来了!”

  “老板万岁!!齐哥万岁!!”

  “生是纳薇人,死是纳薇鬼!!!我爱公司!!!”

  ……

  谢如溪看了眼,神情没有太大波动,随着人流走向放置下午茶的桌子。

  大家一窝蜂地挤过去,团团围住中间,他就在外圈等。

  【你下班没?我到时过去找你。】薛皓发来的消息。

  谢如溪垂眸,开始在打字,【还没,大概要五点半,老板过来发下午茶,估计要待一会儿,不能提早。】

  【好吧。】

  【你出差这么闲的吗?】谢如溪问。

  【还好,活不多,做完就能撤,明天就要走了,来和你吃顿饭。】

  “如溪,不去吃些茶点吗?”齐维筠注意到站在人群外的谢如溪,特意过来询问。

  谢如溪一怔,下意识按灭手机屏幕。他端起往日的礼貌,笑容浅浅,“刚刚人多,就想着先等等。”

  “好吧,不过总等着,可全被挑剩了。”齐维筠不赞同地摇摇头,“至少大家一起还能商量和选一选。”

  谢如溪不太在意,“我对吃的不挑。”

  齐维筠无奈,“好吧,不过现在人少,赶紧去挑。”

  谢如溪说: “谢谢老板。”

  桌面剩的茶点确实不多了,但可供选择的样式还是有的。

  “如溪,快来,要吃什么?”站在最里面的文姐热情地说,“奶茶和果汁,蛋糕和酥挞……”

  谢如溪现在不饿,也不大想吃东西,喝的……倒是可以。

  他用指尖拨动剩余的杯子,稍稍摆正标签。

  熊猫蛋糕奶茶、芝士浓萃奶茶、茶梅椰椰、百香果桃气水、葡萄脆脆啵——

  谢如溪拿起那杯紫色的“葡萄脆脆啵”,向文姐示意了一下,“我喝点果茶就好。”

  “不吃蛋糕和酥挞吗?”文姐强烈安利,“西屋饼家的,口感超赞。”

  “胃有点腻,不想吃。”谢如溪摆摆手。

  文姐遗憾,“行,那你这份我们替你解决!”

  “好的。”谢如溪抿了一口果茶,酸甜的葡萄味在舌尖蔓延。

  他有些走神,如果是小勉的话,可能不太喜欢,酸甜的比例有点偏了。

  ……

  轰隆——轰隆——

  “好暗啊,感觉头顶黑了一片。”

  “是不是要下雨了,我闻到了灰尘的味道。”

  “你鼻子够灵的啊,天气预报说——靠,真要下,我回工位拿把伞,等等我。”

  “哎,你替我也拿一把。”

  “行行行!”

  ……

  谢如溪脚步一顿,仰头,微微眯起眼睛,呢喃:“下雨啊……”

  灰沉沉的天色,浓墨般的乌云,两侧街道的绿化带窸窣作响,被狂风吹倒一边。

  他犹豫了一下,给薛皓发消息,【你有带伞吗?】

  对面回很快,【没……所以我先拼命赶来你这边,就怕它下雨。】

  谢如溪叹气,【行。】

  他顿了顿,又打了一句话,【要不在我写字楼这边吃?不用跑太远。】

  薛皓回,【okkk!】

  “如溪,带伞了吗?”

  谢如溪有点惊讶地抬头,“老板?你还没走啊。”

  “现在走。”齐维筠微笑,“我看快下雨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谢如溪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婉拒:“谢谢老板,不过我还要等我朋友,所以……”

  他歉意一笑,“您先走吧。”

  “哦哦,这样啊。”齐维筠了然,开玩笑地问,“不会是女朋友吧?”

  “不是。”

  齐维筠又说:“我以为……”

  “谢如溪!!”薛皓的大嗓门很有穿透力,倏然划破空气。

  谢如溪顺着声音,立刻找到对方的位置。

  “老板,我朋友到了。”谢如溪挥了挥手,“再见。”

  齐维筠不动声色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笑着说:“再见。”

  ……

  “哇,你旁边那大帅哥是谁?”薛皓摸了摸下巴,“感觉这穿搭、这风格、这气质……弯的直的?”

  “艺术廊的老板。”谢如溪滑动手机屏幕的地图,随口说道,“不知道,没打听过。”

  “你老板?”薛皓瞬间兴致缺缺,“社畜听不得这两个字。”

  “我还以为你回头是岸了~~”他一叹三调,笑嘻嘻地凑前。

  谢如溪无语,扒拉开他的头,“离我远点。”

  “最近和你那天菜弟弟相处得怎么样?”

  谢如溪漫不经心,“什么怎么样?”

  “你说呢?”薛皓挑眉。

  谢如溪面色不变,“不懂。”

  薛皓“切”了一声,“小气,天天在朋友圈分享深夜emo情歌,配些奇奇怪怪的图,哦,还有上面‘不小心’入境的半边衣角、窗台倒影、两双绒毛鞋头……”

  谢如溪忍无可忍,踹了他一脚,“就你有嘴,没完没了!”

  薛皓急忙跳开,不服气,“靠,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暗恋不丢人,你——”

  忽然,他面色古怪,“喂,谢如溪,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痴汉?不会还偷偷干了什么……啊!”

  他一时不察阶梯,摔了个底朝天。

  谢如溪嘴角抽了抽,“活该。”但还是把人扶起来。

  薛皓“哎呦呦”的叫唤,“我的波棱盖儿……全肿了吧,不行不行,我得坐坐……”

  所幸,他们进了久悦万汇城一楼的大堂,恰好有几排座椅。

  “如溪,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真干什么了?”薛皓不死心,还在八卦,“比如说……”

  他耳语了几句。

  谢如溪愣了愣,瞬间脸红,“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要……”

  他压低声音,咬牙说:“霸王硬上弓?我有毛病吧。”

  薛皓撇嘴,“你这么激动干嘛?那做过梦吗?有想着人家和五指姑娘交流过吗?用小玩意儿自己玩过……”

  虽然好友看起来温温柔柔,情感纤细,动不动就眼眶红,特容易感动,但他知道对方,有一颗很浪漫狂野的内心。

  谢如溪深吸一口气,“看来你不痛了,现在就走。”他毫不犹豫地起身,不打算等人。

  薛皓赶紧去追,“哎哎,你等等,我不说了,你别生气,如溪!如溪!”

  他心里嘀咕:果然不能激暗恋的人,你看,这一激,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了!

  ……

  谢如溪和薛皓吃完晚饭,大概六点多,等他回到家,刚好七点。

  外面的雨下得巧,全掐在谢如溪吃饭的点,回家的路上,除了湿漉漉的街道,潮湿的气流,再无半点雨滴。

  咔哒——客厅的氛围灯全亮。

  所有的家具都朦胧着一层浅淡的光,边缘镶上晕黄的轮廓,在黑夜里尤为温馨。

  哐啷一声,窗户像被什么打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紧接着,狂风敲击,大雨瓢泼,冲刷了原本排列整齐的雨珠,滑落成水线。

  谢如溪轻轻踩在地毯上,细微的痒意摩挲脚面,他打开窗,雨声愈发清晰,斜斜的雨丝飘入窗台,不一会儿,淋湿了干燥的内台。

  他坐在窗前低矮的大理石砌台,抱着膝盖,任由凉凉的雨打在脸上。

  谢如溪长睫垂在眼睑处,失神地望着夜雨。

  高高的路灯执着地亮着,在空寂的小广场里,投射成一个独特的光圈。

  积成几厘米高的水面,浮着一圈圈的涟漪,形成无数交织环绕的形状,被路灯照亮,泛着不应该有的光泽。

  ——敞着窗看雨,会很奇怪吧。

  ——喜欢就看呗,又不会怎么样。

  顾勉的声音犹在耳畔,谢如溪嘴角忍不住扬起,浑身浸着奇怪的甜蜜。

  他细细感受脸颊的湿润,慢慢闭上眼。

  ……

  九点,房间。

  昏暗的灯光氤氲着升腾的温度,立在角落的台灯隔着网纱,洋洋洒洒地打在被子上,光影绰约,半明半暗。

  “唔……唔唔……”谢如溪微微蹙眉,侧躺在被褥上,弓着腰,松松垮垮的浴袍落在腰部,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脊背。

  他脸颊挨住枕头,额角汗水涔涔,眼尾殷红一片。

  忽然,他抖了抖,用力抱着怀里的黑色被单,指骨攥得死死的。

  “不够……”谢如溪轻声呢喃,将自己的埋在被单里,不断嗅闻。

  那股浅淡的皂香气息,一点点渗透鼻腔,又流向四肢百骸。

  像一张无形的网,层层包裹着他,看起来犹有空隙,实则密不透风,让人无法挣脱、不可遁逃。

  这一个星期,顾勉不在家,谢如溪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家里少了一个人,于他而言,好似缺失了氧气。

  或许又因为对方不在,他愈发肆无忌惮,拿着偷偷留下的被单,藏在自己房间里,藏在自己被子里,在深夜独□□藉。

  谢如溪蜷缩得更厉害,手一直在颤,咬着枕头,眼泪不受控地流下,脸颊通红,艳丽旖旎得过分。

  他想象着是顾勉,用宽厚的胸膛和有力的双臂,在背后拥抱着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唤着他的名字。

  【如溪哥……】

  谢如溪忽地呼吸急促,视野模糊,肩膀颤抖得厉害,两侧的蝴蝶骨像要振翅高飞,不断战栗。

  他眼泪流得更凶了,脊骨凸起愈发明显。

  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没有听到妮妮的叫声,更没有听到客厅,那极为明显而沉闷的一声——

  “咔哒”

  ……

  顾勉提早一天回来了,本来想着提前告诉谢如溪的,但机场航班延误,拖了几小时,估计也赶不上吃饭,干脆就没告诉对方。

  他披着一身潮气,从屋外进来,妮妮热情地绕着他转,不断吐舌头。

  顾勉摸了摸妮妮的头,换了鞋。

  忽然,他脚步一顿,准备关门的动作放轻——

  他听到某个房间内,传来奇怪的低哼声。

  很细、很轻,尾音拖得长,有点黏,在寂静的夜里,丝丝缕缕地渗透耳膜。

  这个声音他觉得熟悉,没有具体的形象,但下一秒,大脑给出了答案,是谢如溪。

  顾勉按着行李箱的栏杆,一点点往下,滑轮发出声响。

  他朝走廊走去,这里没有开灯,黝黑沉沉,只有一个房间,逶迤了一地光在地板。

  房门没有关紧,留出缝隙。

  顾勉慢慢立定,神色冷淡,眉眼还缀着细密的雨珠,裹挟雨天的寒气。

  “唔……哈……呜呜……不、不……唔唔……”

  顾勉倚在墙边,借着那道缝隙,窥探屋内的场景。

  灯光朦朦胧胧,谢如溪松垮地穿着单薄的睡袍,一大片脊背,莹润着浅浅的光,脊骨清晰,随之起伏。

  他蜷缩起身子,背对着门口,弓成优美的弧度,轻轻颤抖着。

  顾勉面色有一瞬间古怪,眸光微闪,他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有点意外,但……

  顾勉没有打扰对方,驻足良久,准备离去。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听见谢如溪口中轻哼变得清晰,音调渐渐高亢,尾音缠绵黏腻——

  “……求你,哈……顾、顾勉……”

  谢如溪在喊他的名字。

  他不太确定,转身的动作一滞。

  “顾勉……求你……”

  顾勉垂眸,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