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岑愿醒来的时候,身上传来的痛意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却是疼到极致反而清醒了过来。

  尽管已经早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眼前再一次被黑暗笼罩时,她仍旧会止不住的心颤。

  想要摸向眼睛的指尖顿在半空,沈岑愿敛着眉尖收回了自己的手。

  手背上缠绕着的输液管也随着她的动作在半空中晃荡。

  纤细白净的手背上显露出一层薄薄的青色血管,连接着输液管端部,向外渗出一丝血液。

  她漠然的躺在病床上,微微侧着头朝着窗外的方向。

  安静了片刻,沈岑愿再次抬起手,指尖在身后的墙上摸索片刻,准确的按响了呼叫铃。

  沈岑愿被转移到了普通的病房,她闭着眼睛任由医生护士拿着各种仪器对她的身体进行检查。

  沈岑愿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是在医生为她做完全面检查之后淡淡开口,声音带着些沙哑,:"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闻言愣了一下,“沈小姐,你受伤很严重……”

  顿了下,医生的视线落在她的双腿上,因为骨骼严重损坏,手术过后沈岑愿的腿部就被打了麻醉,现在药效还没到,否则,恐怕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够神志清晰的忍受那种疼痛。

  思绪回归,医生看着手中的诊疗记录,继续开口,“您的腿部受伤严重,我们需要进行后续观察……”

  “……如果情况严重……可能需要采取截肢治疗……”

  安静的放在被子上的手指猛然收缩,沈岑愿原本就苍白脆弱的脸色此刻更加的惨淡。

  她抬起头,脸颊朝着医生说话的方向,唇瓣紧紧的抿在一起,失去了血色,“你说什么?”

  沈岑愿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与颤抖,甚至还有几许不敢置信的味道。

  她的声音太过干涩沙哑,医生被她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立马调整情绪继续说道,"您的膝盖粉碎性骨折……”

  “出去。”

  医生的话被打断,他有些怔然的抬头看向沈岑愿,发现她低着头,身体似乎都在颤抖,“沈小姐……”

  “出去!”

  谌鹿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强自按耐着急切的心情等待着医生们的检查结束。

  病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嘶吼,谌鹿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贴墙靠的背脊倏地站直,她有些慌乱的想要打开病房门进去。

  门被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她一眼,低声开口道,“病人的情绪不太稳定。”

  谌鹿侧身让他们出去,点了点头,没说话。

  她站在病房门口,紧咬着唇,看向病房内的沈岑愿。

  她呆呆的坐在病床上,双手缓缓的触向自己的双腿。

  "啊!"

  沈岑愿忍不住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双手紧紧的攥着手下的棉被,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姐姐!”

  谌鹿再也忍不住,赤红着眼圈推开门向她跑去,紧紧的抱住了她。“姐姐。”

  沈岑愿几近崩溃的情绪彻底失控,眼角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滚落。

  "姐姐......姐姐......"

  沈岑愿趴在她的肩头,哭泣的声音脆弱而无助。

  谌鹿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栗,还有她落在自己肩头的眼泪,抱着沈岑愿的手臂不断收紧,谌鹿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紧紧的攥在手中,痛苦的好似要呼吸不过来。

  沈岑愿在谌鹿的怀中哭到虚脱,她怔怔的开口唤她,声音虚弱到只能发出气声,“小鹿。”

  谌鹿单腿撑在床边,伸手轻柔的将她脸颊上凌乱的发丝重新拨到脑后,温柔的替她擦拭掉脸颊上的泪水。

  "姐姐,我在。"

  谌鹿的声音沙哑,带着隐约的哽咽和难以诉说的心痛。

  沈岑愿怔然抬起头,她想起刚才医生说过的话,不由得有些茫然。

  "小鹿。"

  "姐姐......"

  谌鹿应了她一句,又轻轻的应了她一句。

  “我的腿,很严重是吗?”

  沈岑愿的语调平静,像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是落在谌鹿的耳中却如同一根针刺中她的心脏。

  谌鹿尽力摒住自己的哭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自然,“姐姐,我们可以去国外,去国外的医院,一定有办法的……”

  沈岑愿垂眸,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迷茫。

  是谌鹿从未在她的脸上看到过得无助。这样的沈岑愿更加让谌鹿觉得心疼。

  病房内一时间陷入了安静,谌鹿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沈岑愿,她微微低着头,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谌鹿不敢开口吵到她,只是抿着唇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陪着她静坐着。

  “我出车祸时,现场还有别的人吗?”良久,沈岑愿开口问了一个问题,语调听不出情绪。

  谌鹿握紧了她的指尖,“我,我查不到现场的监控。”

  谌鹿的语气带着无力,“警察说因为下雨,那天路上的监控都失灵了。”

  “是吗?”沈岑愿的唇边带上了一抹不含任何感情的笑意,语气中带着一种了然的意味。

  “姐姐,那天,是不是还有两个人和你站在一起”

  谌鹿试探着问道。

  心中一动,沈岑愿将脸侧到一边,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的眼帘轻轻的合拢,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谌鹿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脑海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要再问了。小鹿。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的。】

  这道声音带着无力与苦涩,是,沈岑愿的声音。

  谌鹿猛然抬起头,看向靠坐在床头安静的沈岑愿。

  这道声音,分明是直接在她的脑海中传来的。

  谌鹿很确定,这不是她的错觉。

  “姐姐,你认识陆景湉吗?”

  谌鹿定定的注视着她的面容,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沈岑愿的眉心微蹙,被谌鹿握在手里的指尖也不受控的轻颤了一下,可她开口回答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不认识。”

  可与此同时,谌鹿的脑海中却响起了沈岑愿的另一个答案。

  【怎么会不认识。】

  和刚刚不同,谌鹿分明从这道声音中听出了无限忍耐的恨意。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脑海中又响起了另一道回答。

  【如果不是他们,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谌鹿默默地坐在床边,沈岑愿已经在药效的作用下再次昏睡了过去,她长久的注视着她的面容,眉心紧紧的皱在一起。

  良久,谌鹿起身,接了一杯温水,然后用棉签沾着水轻柔的帮沈岑愿润湿有些干裂的唇瓣。

  又用热毛巾帮她擦了脸和手,谌鹿放轻动作帮她掖好被角,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她记得陆景湉的病房就在楼下。

  嘱咐好刘瑄在病房外等着,等沈岑愿醒了后一定要告诉她,谌鹿转身朝电梯走去。

  只是受了惊吓,原来也需要修养好几天的吗。

  心底的嘲讽一闪而过,谌鹿按下电梯按键,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妥,仍旧是一副柔和带着些憔悴的乖巧面容。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谌鹿就注意到了守在门外的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应该是保镖之类的。

  唇角微扯,谌鹿微微垂眸,步履不停地走向那间病房。

  迎着几人带着防备与打量的视线,谌鹿淡淡的在唇边带了抹毫不设防的笑意,“我是景湉的同学,听说她也住院了,我想来看看她。”

  还不待保镖开口,病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

  迎着她疑惑的视线,谌鹿朝她微微颔首示意,笑着开口道,“阿姨您好,我是谌鹿,是景湉的同学,那天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我们见过的。”

  眼前的女孩周身气质很柔和,柔顺的发丝被扎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脑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女孩的五官很精致,皮肤白皙透亮,眉目如画,一双眸子清澈纯净。

  这样漂亮、干净的女孩子,应该也是家境不错吧。中年妇女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你好。"

  陆夫人看着这个乖巧又懂礼貌的女孩,思绪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一下,想起了那天的场景,然后笑着让她进了病房,“谢谢你还专门来看我们景湉,进来吧。”

  谌鹿笑着点了点头,刚迈进病房,就和坐在病床前的那个男生对上了视线。

  男生的眼神很锋利,即使戴着眼镜,也遮挡不住他尖锐的视线。

  谌鹿只是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她看向此时正好奇的盯着她看的陆景湉,笑着打招呼,“陆同学你好,我是谌鹿。”

  陆景湉脸上带着虚弱的笑意,她从陆景泽的手中接过他刚刚为她削好的苹果,开口道,“我知道,你是班长嘛。”

  柔和的笑了笑,谌鹿随着陆夫人坐在了病床的另一侧,“嗯,你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闻言,陆景湉娇嗔的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陆景泽,“我早就没事了,还不是我哥,非要我在医院里多待几天修养。”

  说着,陆景湉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兴奋的指着陆景泽向谌鹿介绍,“对了,我哥过几天也会转到我们班,谌鹿,你要有危机了哟。”

  和陆景泽对视了一眼,谌鹿收回视线,有些疑惑的接话道,“嗯?为什么这么说?”

  陆景湉脸上带着骄傲,“我哥成绩很厉害的!我听说你之前一直是年纪第一说不定下一次就不是了哦。”

  一旁的陆景泽闻言只是宠溺的看着陆景湉笑了笑,手上自然的从她手中接过还没吃过一口的苹果,拿过小刀帮她切成小块。

  谌鹿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的动作,闻言只是笑着道,“那我就好好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