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宿主,你居然是在装睡!连我都骗到了!]

  丁小五还在为状况的反转感到震惊,又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嘛!刚死里逃生你怎么又对人家动手动脚。”

  兰景淮额角突了突,“我没装睡,只是警惕心强。小废物,帮不上忙起码该学会闭嘴。”

  丁小五:[……]

  [呜…人家能量耗光了嘛!都第五次回溯了,还能剩下小范围感知已经很不错了。]

  兰景淮不再理会她,掀起眼皮,露出妖冶的血色瞳孔,似浸红的灼灼桃花,含笑望着床边的青袍女人。

  “别过去了,就在这里修炼。”

  秦姝之用力抽回手:“不必。”

  她转身欲走,却身形一滞,回头瞥向身后,瞧见一只葱白漂亮的手,正以尾指轻轻将那腰间带子勾着。

  分明纤细得一折就断,却能生生止住她的脚步。

  兰景淮侧过身,右手托着下颌,左手勾着她的腰带,宽松的襟袖松散下坠,露出与黑袍对比鲜明的雪白小臂和锁骨,身形于铺散在床榻的宽袍中凸出流畅的线条弧度。

  眸光停驻在那张妖精似的脸上,秦姝之漠然开口:“松手。”

  兰景淮勾唇一笑,手指用力一扯,不但未松,反将她拽得后退,跌坐于床上。

  “这次你不能拒绝哦。”

  秦姝之脊背僵直,动弹不得,浑身写满抗拒,仿佛坐到了钉子上。

  她沉默许久,平复呼吸,再次阖上眼:“是,亡国女帝,陛下的俘虏,拒绝的资格并未留于我手。”

  语气异常平静,似局外人陈述一个刚回想起的事实,话落便盘起腿打坐,继续修炼。

  唯余紧绷的脊背始终展露着对身侧女人的厌恶。

  丁小五心里发苦,仿佛看到了一个隐形的任务进度条在唰唰倒退。

  兰景淮顿了顿,转眼仍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收回手往里侧挪了挪,给她留出多一些位置。

  她对丁小五说:“你看她都会阴阳怪气了,真好。”

  丁小五:[……]

  你有病吧?!

  [宿主,你是不是有点…那方面的癖好?]

  “哪方面?”

  [咳…就是那方面啊。]

  “行了,你还是闭嘴吧。”她不耐烦。

  可怜的系统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外头日照西斜,已经临近傍晚,半开的木窗洒进金光,凉风徐徐。

  忽略腹部传来的持续隐痛,兰景淮昏昏欲睡地享受了一会静谧的好时光,感觉快到饭点了。

  这个世界的修士很少有人会辟谷,哪怕可以不进食,也不会有人那么做。因为辟谷需要充裕的灵气,他们还没富裕到能把稀缺的灵气挥霍于维持身体机能上。

  伸脚轻点了点修炼中的秦小姐,她说:“去给我做个晚饭呗。”

  秦姝之睁开眼,偏头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出了门。

  兰景淮目送她离开,伸了个懒腰,扯到伤口又不自觉蜷缩了下,轻笑:“活着真好啊。”

  [你怎么让秦恕给你做饭?以前都是宿主给她做的!]丁小五不满地出声。

  “哦,所以他们活下来了吗?”

  丁小五:[……]

  [你就不怕她给你下毒吗?]

  “诶,你提醒我了,我得过去盯着她。”

  兰景淮当即起身下床,顺着灵力波动一路跟进庖厨,正好瞧见秦姝之的做菜现场。

  娴雅清瘦的女人一袭青衫,站在灰扑扑的灶台边,苍白柔荑握着菜刀,被环境浸了层烟火气。

  灶火已经燃起了,锅里热着一层薄油,她眼见着女人几刀将一颗沾着土没削皮的土豆切块丢进锅里。

  随后是一棵葱,一块姜,一把没洗的青菜和一把面粉,以及目之所及的所有调料品,包括但不限于盐,糖块,醋,辣椒粉。还有各种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粉末。

  总之,手边有什么就往里丢这么,再添上半碗水,可惜没能避免糊锅,最终盛出了一盘漆黑的不明物体。

  一旁跟随她过来的小宫女全程看着,双目圆瞪,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蛋。

  [虽然没下毒…但吃了可能会食物中毒。]丁小五光是看着都要呕了,声音发颤:[宿主,你真的要吃吗?]

  “吃啊。”兰景淮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看着秦姝之端起那盘姑且算是菜的东西,越过她离开庖厨,便抬脚跟了上去,“怕什么,我是修士,吃不死。”

  丁小五:[…你牛!]

  看过制作过程还能有勇气吃下去,她敬宿主是个狠人。

  那盘菜被端上了院里一棵桃花树下的小石桌上。秦姝之站在桌边,出乎意料地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这是想看她的笑话?

  心有猜测,兰景淮微微挑眉,坐上石凳,一手敛起袖口,拿起筷子戳了戳里面的不明物体。

  小宫女也跟过来了,恭敬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望着兰景淮的动作,眼里露出点惊恐。

  [宿主,珍重!]

  兰景淮失笑,毫无心理负担地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轻轻咀嚼。

  下一刻,表情空白了一瞬。

  “味道如何?”秦姝之适时地抛出了问题。

  竟肯对如此厌恶的人主动提起话头,很难不说她是早有预谋。

  丁小五也同时发问:[怎么样?]

  兰景淮将那口菜吞下去,犹疑:“嗯…不好说,很复杂。”

  酸甜苦辣咸,五味混杂,还有点土腥味,糊嘴又硌牙,属于饿了三天的狗都不会把这当成能吃的食物的程度。

  秦姝之眸光突然闪了闪,神色有一瞬恍惚。

  兰景淮却没打算放过她,感受一下嘴里的余味,笑眯眯将视线投注到她身上。

  “你也过来坐。”

  丁小五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宿主NONONO不要啊!!]

  秦姝之迟疑了一下,显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但或许是对自己的手艺也抱有些好奇,便真坐了过去。

  将盘子推到她身前,兰景淮眯眼朝她抬抬下巴:“请。”

  秦姝之从纳戒中取出一双刻有特殊青纹的银筷子,未注意身侧之人眸光落至其上突兀的停顿,夹起一块,犹豫片刻才吃下。

  几乎须臾,她额角蹦出了一条青筋。

  整日雕塑般面无表情的人,此时竟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搅成一团的眉毛,丹凤眼周红了一圈,溢出点点水光,清隽面庞顷刻多了几分活人气,如圣者落入凡尘。

  侧边的女人喉中抑制不住地溢出一阵笑,桃花眼弯弯花枝乱颤,愉悦之心丝毫不掩。

  [报复心不要用在这种地方啊宿主!!]丁小五哀嚎。

  秦姝之现在大概很想将她生吞活剥。

  若非教养让她做不出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的举动,那口菜如今应当已经糊在兰景淮脸上了。

  忍耐着囫囵将其吞下,秦姝之双唇紧抿,抬眸盯向兰景淮,满目质疑。

  为什么她方才能面不改色?她没有味觉吗?

  若非见这女人表情尚算平静,远不及她的预料,她断不会生出想尝试的心思。

  不过就算她不想吃,兰景淮也不会由着她的。

  在三个人惊恐的注视下,兰景淮又夹起一口菜放入口中。

  光是自己吃还不够,她紧接着夹起一筷子,送至秦姝之嘴边,不顾对方的躲闪,硬生生塞了进去。

  “来来,我们一人一口,非常公平。”

  秦姝之眼圈更红了,险些被刺激出眼泪,忍着作呕的欲望迅速将菜咽了下去。

  眼看着那菜入口避无可避的感觉,带给她的惊惧竟已远超过疼痛。

  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也要报复,这什么人啊!

  她开始怀疑那主导这一切的幕后者是否更改了目标,变为以捉弄她取乐。

  先是折磨,后变成“感化”,如今转成捉弄好像也不奇怪。她不过是个任其操控的蚂蚁,除了一次次杀死那副躯壳,哪里又有其他反抗的余地呢。

  性如枯木的女人,竟被一盘自己亲手做出的食物激出一道裂痕,心神颤动。

  万分冤枉的丁小五人已经麻得说不出话了,隐隐接受了被秦恕捅死是宿主的宿命这件事,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秦姝之猛地起身,将那不可言明的酸苦连着口腔中的怪味一同吞下去,板着雕塑脸,眼中波动不与任何人瞧见。

  “不吃了,我再去做一份。”

  话落立刻步履匆匆地离开。

  兰景淮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如烛火明灭一瞬,牵起唇角淡淡地笑。

  待那道身影自庖厨门口消失,她才收回视线落回菜盘内,捏着筷子挑挑拣拣,嘀嘀咕咕。

  “这个是什么?土豆块…”夹起吃掉。

  “这个呢?炒烂的小青菜…”夹起吃掉。

  “这一坨是面粉,这一坨…?是泥巴。”夹起吃掉。

  丁小五眼睁睁看着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吃,最后整盘不明物体只剩下一点汤底。

  [宿主,恕我直言,您生前精神正常吗?]

  “呵…”

  像是被提醒到记起一些有趣的事,兰景淮笑得眉眼弯弯,红唇轻勾,粲然如含毒罂粟,站起身一边朝庖厨走,一边说:

  “可能不太正常呢,曾经在精神病院住过三年,那里的人都挺有趣的。”

  [……]

  丁小五想哭了。

  后悔,悔不当初,她悔啊!!

  当初怎么就忘记查生平直接把魂拽来了呢!!

  不管系统如何崩溃,事已至此,无可回转,只能任由兰景淮继续折腾。

  她走到庖厨门口,见秦姝之正在烧水,旁边放着一碗面糊糊,应该是打算煮疙瘩汤。

  还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她无奈一笑,开口道:“我饱了,这一份煮好你自己吃。”

  秦姝之动作一顿,没有回头,低声应:“是。”

  兰景淮并未进房纠缠,转身离开了。

  秦姝之对此有些意外,转头瞥了一眼,只看到黑袍一角自门边转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