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子妍和夏柔之间好似构筑起了无言的默契，明明从未明确约定，但两人一起在食堂吃晚餐的次数却不断增加。
只要篮球队的训练提早解散，淋浴完毕的李子妍便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耐心地来到教学楼一楼走廊的尽头，靠着墙等待夏柔结束舞蹈排练。
但更多的时候，是早早结束社团活动的夏柔，待在通往食堂必经之路的图书馆，安静地等待身上沾着水气，和队友一起匆匆赶来对着自己挥手灿笑的李子妍。
之前或许是因为沈梦澄的原因，即使不是球队一员的夏柔被带着混在一群吵吵闹闹的运动少女之中，篮球队的几个人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渐渐的，就算沈梦澄不在，大家也依旧习惯夏柔随着李子妍一同出现，甚至对此感觉理所当然。
仿佛两人本来就应该待在起。
仿佛两人本来就应该出双入对。
她们对于彼此的亲昵不论是谁都一目了然，即使未曾做出任何表示，篮球队的众人对两人的关系也隐约有了一定的共识。
“夏学姐...”
比平常见面的时间稍晚一些，靠在图书管门前圆柱上等待李子妍的夏柔感受到自己肩膀被人轻轻地点了点。
一回头，便发现呼唤自己的是曾经一起出去玩，和李子妍同一队的那名高挑球员。
“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张可。”友善地微笑，夏柔回忆着眼前人的名字，温和地询问，“怎么了吗？”
“夏学姐，那个...”
一直都有点怕生的张可在单独面对夏柔时依旧有些结结巴巴，下意识搅着手指，“李子妍她，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学姐你要不要先去吃饭？别等她了。”
“子妍？她怎么了？”听到这番话，夏柔眼中被注入了一丝紧张，她语调紧绷地猜测道，“她训练时受伤了？”
“没有没有！”慌乱地摇摇头，张可感觉自己似乎难以开口，“她很好，只是...她刚出更衣间就被一个人拦住...嗯，可能会花一阵子，所以那个...所以，夏学姐你要不要先去餐厅吃饭。”
“被拦住？”夏柔疑惑，意图向眼前的人确认，“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张可吱吱呜呜，口中的句子断断续续，“也不是遇到麻烦啦...”微微拱着背，她看起来有些心虚，“某种意义上，大概不是坏事？”
“嗯？”有些困惑又有些不放心，夏柔将额头前的头发拨到耳后，“你说，子妍她还在更衣间？是吗？”看着眼前人飘忽不定的神情，她打算亲自去看看。
“对...欸，你要过去吗？！那个...我...”对于夏柔的决定感到手足无措，张可的嘴巴开开关关，却怎么都说不出阻拦的话。
“谢谢你来告诉我。”对着高个子的十年级学妹点了点头，夏柔便转身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迈步。
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张可脸色惨白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夏学姐怎么就过去了呢。”
“早知道就听章宁一的话不要多管闲事了，为什么我就这么乖乖听沈梦澄的话跑来多嘴呢...明明我只是想让夏学姐不要花时间等李子妍。”
抱着头，张可一脸懊恼地走向食堂，“...只希望，夏学姐不要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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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淋浴完的李子妍没有时间管自己还有些湿漉漉的刘海，匆匆套上了一件白色连帽衫，拿了自己的球袋便这么离开更衣间。
夏柔在等她吃饭，得快点过去才行。
不料刚一推门，就看到一个被朋友簇拥着上前拦住自己的面熟女孩。
“怎么了吗？”歪头，李子妍看着眼前这个不敢开口，戴着黑框眼镜的学妹，表情有些困惑，“你找篮球队有什么事吗？”
“我...”略为有些结巴，那名学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几个呼吸之后似乎是鼓起极大的勇开口问道，“李子妍学姐...你现在，有时间吗？”
“咦？找我的？”指了指自己，李子妍向眼前的人确认着，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覆之后，她犹豫了一下而后点点头。
“只是一下下的话，应该可以。”她抓了抓头，感受到背后其他换完衣服的队友似乎要推门，她伸手拉着学妹的手臂挪动了位置，“我们先让让...别挡着门。”
剩余的几个篮球队成员陆续走了出来。
“喔，李子妍，还不去吃饭吗？”没有多在意走廊里的其他学妹，章宁一一脸意外地看着还在更衣室门口的李子妍说道。
“嗯，好像有人有事找我。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掂了掂肩上背的球袋，李子妍侧身回应，没有看到沈梦澄意味深长的目光。
对着好友摆摆手，她收回视线，正过身看着戴着黑框眼镜学妹身后跟着的其他女孩们，疑惑地问道，“你们也找我，也是有话说吗？”
李子妍左手插在口袋里，站姿有些随意。
其他女孩一被搭话，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除了林瑄，我们没有事情要说。”几个人拍一拍最前头的少女，“林瑄，那...我们先去旁边等你...加油。”
被唤作林瑄的学妹红着脸，轻轻点头回应着朋友们的鼓励，却依然沉默着。
李子妍右手紧紧握着背带，一想到在等待自己的夏柔她的内心有些着急，但仍然安静地保持着平和的表情，等待着眼前的人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李子妍感觉自己快睡着了，林瑄才终于出声，却一下子抛出了让李子妍摸不着头脑的问话。
“那个...学姐，我想请问你...你现在是在交往中吗？”
“交往？”
李子妍睁大眼睛，语气困惑，“你是说谈恋爱的交往吗？没有啊，你怎么会这样想？”
咽了口口水，林瑄吱吱呜呜地解释道，“因为...常常看到有另外一个学姐...她总是穿着你的衣服，所以...我以为...”
在相对大人更加单纯的高中生眼里，身上穿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就好似在宣张领土的归属，特别李子妍和夏柔的互动总是毫不避讳，亲昵的耳语在他人的眼中总是能品出一丝其他气味。
“啊，没有的事，你误会了。”淡淡地一笑，李子妍摇摇头，肯定地说道，“我没有在跟任何人交往。”
“原来如此。”放下紧紧攒着的手，林瑄好似松了一口气，抬头露出红得似乎要滴血的脸。
“学姐...”
“那个...”
“我，我一直都有去看篮球队的比赛...我觉得你打球真的很厉害...”深吸了一口气，林瑄捏着自己的衣袖，松开紧咬的下唇，“我感觉...我好像有点喜欢你，所以...所以...”
年轻的女孩尝试吐露着自己的悸动，可青涩地无法一下完整地说出接下来的句子，正当她停顿着构筑语句时，一直耐心等候的李子妍却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语气温和，李子妍在说出第一句话之后便放缓了语调，抽出了放在口袋的手，站直了身体，“但我想，我可能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心意。”
在学妹期盼的眼神中，她平静地表明了自己拒绝的意图。
“是…是因为学姐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还是说…是因为我也是女生？”未来得及完成的告白词卡在了喉咙里，林瑄眼睛酸涩，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是的，我并没有喜欢的人。”爽快地回答了林瑄，李子妍没有注意到脑内一闪而过的倩影，只是耸耸肩，“是不是女生这种事也不是问题，我只是单纯现在一点都没有恋爱的打算。”
林瑄并不是第一个向李子妍表白的同性。
身为体育强队里最引人注目的球员之一，李子妍高挑的外型和友善的性格为她在高中这个大家都情窦初开的年龄，男女不拘地吸引了一些桃花。
可对于这些向着自己的好意，李子妍从未收下，只是郑重地道谢并坚定地拒绝。
“虽然听起来很像借口，但我目前的重心只想放在学业和校队上，没有什么心思和余力考虑感情的问题。”
挠挠头，李子妍直挺挺地站着，看着面前眼眶泛红的女孩，语气放软，“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也很抱歉我要拒绝你。”
她侧头，从包里匆匆掏出一包面纸，递给落下泪的人。
别哭。
李子妍下意识想出声，话在嘴边却没有选择开口。
顿了顿后她转口说道，“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但我其实缺点很多的。你一定会遇上更加优秀的人，所以不需要为此难过。”
没有伸手安慰，李子妍只是端正地站着，保持恰当的距离，等待面前的女孩平复心情。
用面纸拭去脸颊上的泪，摘下眼镜的林瑄咬着下唇，在几十个深呼吸后，她说道，“对不起。”喉咙干涩，她对于自己突然的失态有些抱歉，“...我其实没有想要哭的。”
“没事的。”朝着学妹温暖地笑了笑，李子妍换了个站姿，“我完全理解，你别担心，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她承诺。
“...谢谢你。”看着眼前依旧维护着自己体面的人，林瑄只感觉过于明媚，不禁别开眼，“那...我先离开了，谢谢学姐为我拨出的时间。”
点点头，在看着女孩走远之后，李子妍悄悄地长吁了一口气，心中莫名抱歉。
“对不起...恋爱什么的，我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要。”
不由地低声喃喃。
看了看手机荧幕上显示的时间，被耽误的她懊恼地蹙眉，无暇多想，转身便欲抬脚向图书馆冲去，可却在迈步的瞬间被叫住。
“子妍。”
从转角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夏柔突然出现，朝她缓缓走来。
不知是已经待了多久。